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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浩浩荡荡的十二万大军自盛京挥师。
第209章 丁丑下城(二)()
不久;多尔衮袭破江华岛;俘得朝鲜王妃、王子、宗室、群臣家属等七十六人。
多尔衮偕俘虏自汉阳而过;以备度汉江,途中特意来拜会了汉阳的守军。
代善率军迎多尔衮入城;又像模像样地摆了盛宴相请。
多尔衮穿着战甲入城,浑身的煞气愈甚;席间一边与代善对饮;一边道:“朝鲜国王如今正躲在他的南汉山行宫里;礼亲王猜猜看;他若在城楼上见到自己的妻眷子女被置于刀下;还守不守得住国君气节呢?”
代善风轻云淡道:“这样倒是简单了;只怕皇上不愿挟眷相持;哪似大清国该有的气度?”
多尔衮喝得上了头,狠言道:“哼也亏是皇上有那个耐心,若此战是我统帅,我便将他们李家上下老小都拖至军前;李倧一天不出城投降;我就杀一个;把尸首抛进城中,且看他能熬多久。”
海兰珠听得胃里一阵翻涌;脸色极难看道:“皇上也许睿亲王这样做?”
“当然不;皇上有旨,派我袭江华岛是将他们给‘请’出来。殊不知我围了整整三天两夜,这群人也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期望着明朝皇帝会派兵来援救呢,哪里是请得动的?”
末了,多尔衮才咧嘴笑道:“娘娘可宽心,我只是酒后吐几句狂言罢了,没有皇上的旨意,这群家眷我是一根指头也不会动的。”
“最好是如此。”
海兰珠食不下咽,也没心情再坐下去了,遂起身离席,回屋休息,近日来她极易乏倦,想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
入夜后,海兰珠觉得胸闷不已,遂出屋透气。哪见多尔衮就在她的屋外站着,似已守株待兔多时了。
他没有行礼,也未喊她的封号,只是倚着一棵松树,仰头对月道:“我明日就要走了。”
多尔衮这会儿却不似之前在酒席上那般骜烈,眉宇间没了煞气,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那就祝王爷一帆风顺,马到功成了。”
海兰珠本能的对他有所警惕,正要离去,却被他突然拦住,没头没脑地就是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去哪?南汉山城吗?”
她有些狐疑,却嗅到他说话间浓烈扑鼻的酒气,便猜到他约莫在说胡话。
“不是。”
多尔衮垂下眸子,吞声道:“去一个地方。”
海兰珠不明所以,手腕却被他握得生疼,推拒道:“还请王爷注意分寸,你我毕竟身份有别。”
又是这般的疏远,多尔衮望着她双目间的提防,仿佛置他于敌对,心中一股挫败之感袭来。
“我不过想亲近你,说几句话罢了你我虽算不上朋友,也不至于是仇敌才对。”
海兰珠漠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是敌是友,王爷可真的在乎?”
多尔衮闷声一笑,倒也是他自作多情了,只怕她心中早已视他为避之不及的豺狼虎豹了。
“早有闻娘娘为四阿哥的腿疾劳心伤神,这趟随征亦是为了寻一味珍稀药材”
她的瞳水一聚,多尔衮若有似无道:“不巧,我正好知道天山雪莲的下落。”
这些日子,她派出去的手下已经快把长白山都搜了个遍了,然而却没能寻到半点儿天山雪莲的踪迹。海兰珠也有猜测,如此普世难觅的良药,会否早已敬献给了当地的王贵。朝鲜王族中亦流传着天山雪莲的神奇药效,如今兵荒马乱,人人但求自保,王贵们将天山雪莲当做救命药藏匿了起来,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而多尔衮这一趟去江华岛,所俘获着皆是朝鲜的王亲国戚,宗室之人,或许真的探得了天山雪莲的下落呢。
她相信他的话不假,只是,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交易?他拿天山雪莲要换取的,不知会是何物。
正是举棋不定间,多尔衮已经直起了身子,勾唇在她耳畔低语道:“你若肯信我,明日就随我一起走,我带你去找你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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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曦微露,海兰珠屏退了下人,独自去了代善的卧房。
“劳烦王爷一件事情。”
代善见她的装束简练,似是要出远门,只匆匆留下一份信,道:“我万一有什么不测,你便将此信交给皇上,我若平安回来,就将此信销毁吧。”
她虽未交待一言,代善已然猜到了始末,悠悠道:“早年李倧反正后,光海君被流放江华岛多年,苟延残喘。听闻江华岛失守后,有人可是心心念念要取了李珲的人头睿亲王不是个仁善之人,他在江华岛放了李珲一命,可不会是为了积德。”
海兰珠缄默不言,只听代善又道:“我猜,光海君那里恰好有他想要的东西。”
李珲是朝鲜宣祖李昖的次子,早年受封光海君,壬辰倭乱时临危受命,于万历三十六年继位朝鲜国王。其在位期间一直奉行中立外交,与明朝、后金互不得罪,以周旋之策来缓和战事,致力于朝鲜内部改革。然而其对明朝、后金游离不定的态度也令得众臣对其颇有非议,最后众叛亲离,才有了天启三年的朝鲜宫廷政变。光海君之侄,如今的朝鲜王李倧发动了宫廷政变,废黜其王位,至此后光海君便被流放江华岛。
这些年来,朝鲜内部多次想要以罪诛杀光海君,然而因为明朝干涉等多方面原因而未遂,而今正值战乱,朝鲜宗室当然不会忘了这个废王。代善的分析一语中的,如果光海君没死,多半与多尔衮免不了干系。
“我深思熟虑了一晚,本想避之为上,只是转念一想,我们当真躲得了吗?”
她避得了一时,可倘若有朝一日她离世后呢?新的政权,新的朝局,她的孩子何以为生?
“阿巴亥自尽的那一晚起我们就是仇人了,这笔孽债不会那么容易就一笔勾销的。王爷想要独善其身,就让我去还债吧。”
代善听罢,将那信收好,未再多加劝词,“我话已至此,娘娘自有决断。”
巳时,海兰珠牵着白居易,在驻军营地静候着。
朝鲜王室的战俘皆手脚束链,被正白旗的士兵押解着穿过营地。多尔衮着一身亲王的礼冠自大营而出,身旁两个侍从趾高气扬地一声,“跪。”
上百位战俘齐齐而跪,有不肯屈膝者,便被强拧着下跪。
海兰珠望着队伍前头一位貌美的朝鲜女子,她咬着下唇,发鬓微乱,目中满是惊恐。
“听说这是朝鲜国王最宠爱的王妃”
多尔衮扳过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索然无味道:“这姿色也不过如此,还不及上察哈尔的那几位寡妇呢。”
士兵一阵哄笑,那朝鲜王妃的神态更是惧怕三分,多半是害怕清兵会对她做些什么
海兰珠终于看不下去,低声呵斥了一句,“够了。”
多尔衮瞥见了她,这才收起了那副痞气,意兴阑珊地挥手道:“都押下去,给爷好吃好喝地供着,尤其是那李倧的王妃和王子们。”
多尔衮交代完后,又逮了一位卫兵道:“看牢了,没到南汉山城之前,不许让他们死在半路上。”
临行时,那位朝鲜王妃用一种近乎哀怨的眼神望着海兰珠。这份哀怨,皆系亡国之恨吗?却又不像是。海兰珠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因果因果,今日种下的因,谁人知道他日又会结出怎样的果呢?
海兰珠质问道:“王爷打算几时去南汉山复命。”
多尔衮倒不意外她会赴约,而且是单刀赴会,“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
他利落地上了马,侍从给他递上行装,“若要问皇上,攻下南汉山重要还是为娘娘寻药重要,皇上想必也会选后者。”
“皇上的心思,王爷还是不要妄自揣得好。”
海兰珠不卑不亢道:“即便今日我不来,待皇上攻下了南汉山城,不见得会打探不到天山雪莲的下落。”
多尔衮扬眉,玩味地笑了笑,“那你为何愿来?”
海兰珠望着他,缓缓道:“我是个做母亲的人,早一天能寻到这一味药引,牺牲再多也是值得的。”
多尔衮别有深意道:“娘娘行事一向滴水不漏,若真是紧张寻药之事,一定会追问清药的来路才对。”
言多必失,海兰珠不愿多作解释,干脆一路沉默。
乘骑一路行至汉江的入海口,码头已有船夫和一位梅勒章京在候着了,他们二人方下马,只见那位梅勒章京就赶紧迎了上来,满脸谄媚道:“恭候多时呐——王爷您可算是到了,小人已经都打点好了,王爷随小人上船便是。”随后便用朝鲜语同船夫支会了一句。
多尔衮点头道:“冷僧机,待本王回了京,自会重重有赏。”
海兰珠打量了那冷僧机几眼,一张国字脸上留着两撇胡须,颧高眼细的,面相上看着就很狡猾。她虽从没见过冷僧机,但好歹也听说了不少他的事迹。原先是莽古济,这下他又攀附上了多尔衮,当真是会见风使舵。能做出卖主求荣之事的人,想必也非什么善类。
海兰珠上了船,冷嘲热讽了一声,“睿亲王的风头可真是旺,连正黄旗的人也巴巴地给王爷做事。”
不光因为冷僧机原先为莽古济做事,她一向对这类趋炎附势之徒嗤之以鼻,这会儿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到头来图的还是荣华富贵。”
多尔衮毫不回避道:“我倒是喜欢贪婪之人,越是图财,反倒越好控制。”
冷僧机倒也丝毫不觉惭愧,巧舌如簧地对答道:“娘娘有所不知,人言天高皇帝远,小人虽是正黄旗,可这万岁爷日理万机,跟前的人一拨儿又一拨儿的,是人人挤破了头,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奴才献殷勤?”
海兰珠继续讽刺道:“皇上一向任贤而用,怕是章京不够贤能,才入不了皇上的眼罢。”
“娘娘这样说,小人定当好好反省。”
冷僧机脸上陪着笑,下一句却道:“不过这吏部管文,兵部管武,娘娘的那一帮汉臣又有几人是忠心不二的?”
海兰珠未开口,多尔衮已经撂下脸,先声道了一句:“冷僧机,不得放肆。”
冷僧机一见状况,立马自己掌嘴道:“娘娘千万别往心上去,奴才就是嘴巴毒,爱说些放肆的话。”
海兰珠又岂会不明白他们这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的戏码?不过是想给她埋下怀疑的种子。
她身边的汉臣,无非是在说范文程罢了。范文程是当今朝最受信赖的汉臣,内秘书院大学士只是个官职,作为皇太极的御前谋士,其势绝非是普通臣子得以比拟的。
只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她对范文程的信任,不是旁人的挑拨离间能够撼动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渡船已经驶到了对岸。
“我们到了。”
多尔衮颔首起身,伸手欲去扶她,海兰珠拒绝了他的好意,搀着摇晃的船身站了起来。
“你想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个荒岛?”
多尔衮收回手,振声道:“这里是乔桐岛,朝鲜废王如今也藏身于此。”
海兰珠望着眼前荒芜的岛屿,还海天无际的湛蓝水面,心绪倒也缓和了不少。她虽在辽东这些年,但能看到大海的次数屈指可数。说来可笑,上一次她面对这样广阔的海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