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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道上混了那么久,那么多生死关头都走过来了,现在却能被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拿住。
然而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顾名宗总裁曾经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古怪的期许,和毫不掩饰的不合常理的期望,恍惚间有股颓然和挫败感从内心油然而生。
“……你不如杀了我比较痛快,”他终于嘶哑地开口道:“叫我背叛顾总,被发现了会死得比现在还可怕,你不如立马就给我一个痛快。”
方谨却微笑起来:“活着多好,谁叫你死了?”
他收回枪,只将枪口隔空对着王宇,悠闲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不需要你真正去干什么背叛顾总或暴『露』自己的事,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等出了这个门就当你我没见过,你照样是顾家财阀的安全总管。那些录像的源文件和洗钱相关证据我也都交给你,同时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千万……”
王宇心下惊疑,却只听方谨继续道:“……总之你只要回答我几句话,之前种种一概勾销,之后你拿到丰厚的报酬,足以金盘洗手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生,怎么样?”
“……你从哪搞一千万?”王宇警惕问。
方谨反问:“我连你用顾名宗的个人账户洗了几笔钱都知道,我搞不来一千万?”
王宇在枪口下吞了口唾沫,喉结剧烈上下滑动。
他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不答应,是肯定走不出这道门的。
暴起反抗?杀了方谨?
但方谨杀了他未必要赔命,他杀了方谨却肯定是要死的!
挣扎的时间每分每秒都那么漫长,王宇的汗顺着脸颊一滴滴流到下巴。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动,声音因为咽喉肌肉紧张麻痹而显得有点怪异:
“你到底想问什么?”
方谨眼神从容不迫,稳定得可怕,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最终妥协的结果毫不意外。
这种姿态其实更加深了王宇的愤怒和挫败,然而在对方坚冰般毫无破绽的态度面前,他其实也无计可施。
方谨一手持枪,一手打开手机调出图库,轻轻将屏幕上的一张老照片推到王宇面前——这张照片以某着名私立『妇』产科医院为背景,上面有五个人,左右边各一对男女都紧紧挨着,只有中间那个男人略显孤立,没什么表情地直视着镜头。
方谨指着中间这个男人,简洁地问:
“——顾名达现在在哪里?”
王宇久久瞪视着屏幕,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是呼吸,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半晌他才沙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叫顾名达。”
“那他是谁?”
方谨紧紧盯着王宇,许久后却突然见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是谁你用得着问么,方助理?”
“你从小到大,不是几乎天天见到他吗?”
Chapter 27()
“你的手怎么了?”
方谨倏而回过神,才发觉顾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车。
车窗外华灯初上,街景熟悉,正是他家小区门口。顾远从迈巴赫驾驶座上探过身,正按着他左手腕仔细查看。
那只手昨天晚上在ktv被王宇反拧过,今天起来有点泛青,到下午淤青散开就变成一片乌紫了。白天方谨用袖扣挡得严严实实,但今晚顾远把他拉去吃烧烤,回来身上发热没注意卷起了袖口,结果被撞了个正着。
方谨抽回手:“没什么,昨天不小心撞到了门……”
顾远却突然把他抓住,拉到自己面前,在淤血的地方吻了一下。
昏暗的车厢内一片静寂,方谨怔在副驾驶上,只能感觉手腕上传来微微的刺痛,以及温暖湿润如美酒般微醺的触感。
“顾总……”
“你手指怎么这么长啊,”顾远饶有兴致地伸手贴着他手掌,观察了下比例:“以前弹过琴吗?手指这么长不去弹琴可惜了。”
下一刻方谨罕见强硬地抽回了手,说:“对不起。”
顾远挑眉看向他,脸上神情似乎颇有深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没发火,也没炸『毛』,半晌才悠悠道:“没事……就算是夫妻俩也有老婆不爽不愿意接受求欢的时候,我会尊重你的。”
能说出这番话,说明顾大少肯定去看什么奇怪的鸡汤文来补习正确追求方式夫妻相处之道了。方谨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却只见顾远摊了摊手,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很无奈,又有点得意。
“……”方谨迟疑良久,终于说:“……谢谢。”
顾远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那个……顾总,”方谨下车后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我明天想去找中医散一散淤血,请个假可以吗?”
顾远立刻问:“要我陪你去么?”
“不很快的,我自己去就行。”
顾远似乎有点不爽,不过转念想起书里说就算是猛烈追求也要给对方一定的私人空间,于是点点头宽容道:“你去吧。”
方谨吁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还是没邀请顾远上楼去坐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顾大少还是免不了有点遗憾。目送方谨消失在小区里之后,顾远看看这个时候还不晚,想了想无事可做,便呆了会儿,准备开车到他惯常去的那家『射』击馆练一会枪。
他打灯转方向盘,一边顺手打开车门边的暗格,往里一『摸』。
紧接着他骤然踩住了刹车。
——暗格里有个精致的枪形凹槽,里面结结实实卡着一把勃朗宁mk3。那是顾远最习惯用的配枪,双排弹匣内灌满13发子弹,枪膛中还随时卡着一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都是贴身收藏的 。
“实在不好意思方先生,”副院长充满歉意地走来欠了欠身:“这位先生他精神上有点混『乱』,平时都是保镖看护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实在抱歉让您受惊啦!来,我带您出去花园里走走……”
方谨整了整被『揉』『乱』的衣襟和领带,沙哑道:“没关系。”紧接着在保镖虎视眈眈的注视中,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而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轮椅上的男子还紧紧盯着他,神情畏惧又警惕,嘴里嘀咕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
方谨借口受惊很快结束了拜访,临走前许诺会尽快派出第二拨人来医院进行探视,才在副院长热情的恭送中离开了。
一出医院他立刻打车直奔码头,订了从香港回g市的船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登船后岸边亮起了灯,船舱里陆陆续续上了不少人;方谨坐在最角落的座位里,脸上还带着遮挡了大半面部的墨镜,从包里抽出了笔记本电脑。
这个人是顾名宗的孪生兄弟。
或者说,他才是真正的顾名宗,顾远的亲生父亲。
方谨原先以为顾名宗会对正牌顾家家主痛下杀手,然而不知出现了什么失误,这个人不仅没死,还落到了柯家手里,随即作为柯家威胁顾名宗的最有力证据,被控制了整整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间,一开始顾名宗肯定是深为忌惮的,抚养顾远长大并默许他成为隐形太子正说明了这一点;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顾名宗在家族内的地位越来越稳,知道当年隐情的人也越来越少,柯家这张王牌的威胁力也就越来越弱了。
顾名宗最近对顾远越来越重的杀心,便正是二十多年来和柯家明争暗斗的一个缩影。
一旦这个人死去,顾名宗对柯家的忌惮大大减弱,顾远就会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船舱外传来水声,电脑荧光映在方谨脸上,墨镜下那半张脸轮廓深刻而生冷。
他不明白的只有一点:为什么这个真正的顾名宗看到他会如此癫狂?
不,应该说,为什么他看到二十多年前的方孝和,为发狂大叫别杀我?
方谨一只手扶着下颔,在墨镜后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要杀同胞兄弟并取而代之的必定是顾名宗,即那张照片上的“名达”——但下手的难道是自己父亲?
自己父亲方孝和下手杀害顾远的生父?
方谨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
一直到船靠岸方谨才结束所有准备,合上了电脑。
他随着人流登上岸,出了莲花港码头,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马路上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防弹悍马车,三个保镖正站在车边紧紧盯着他。
方谨站在了原地。
“方助理,”为首那个保镖拉开车门,声音冰冷而礼貌:“请跟我们来,顾总想要见你。”
方谨闭上眼睛,许久后才重新睁开。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俯身钻进了车厢。
Chapter 28()
汽车在夜幕中向城郊驶去,整整快两个小时后,最终停在路边。
保镖先下车开门,随即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方谨扶了出来。
眼前是一栋巨大的仓库式建筑,前院被铁栏围了起来,空地上整整齐齐停着几辆防弹房车。建筑灰黑『色』的门脸前写着一行字,夜『色』中很难看清,方谨抬眼盯了一会儿,才认出是某某真枪『射』击场。
保镖对他低头致意:“总裁在里面等你。”
方谨默不作声,被几个人挟着进了建筑,在没有开灯的前台和通道里走了片刻,随即眼前倏而灯光大亮,来到了一座宽敞巨大的室内|『射』击场里。
砰!
枪声骤然响起,远处报靶杆上显出一个鲜红的数字:10。
顾名宗放下枪,回头招了招手:“过来坐。”
保镖无声无息退了出去,咔哒一声关上门。
空旷的室内只剩顾名宗方谨以及本来就在的几个保镖。王宇也在保镖之中,虽然神情似乎很镇定,但方谨眼角的余光轻轻一瞥,就能看出他眼底深藏着的不安。
不是他卖的自己,他不敢。
离『射』击道不远的平地上,突兀地摆着张扶手椅,方谨慢慢走过去坐下了。
“见到人了?”顾名宗一边卸弹夹一边问。
短短一句话,方谨知道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直视着顾名宗:“——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顾名宗笑了起来:“那座疗养院外围一年到头都有我的人,你这边刚进去那边消息就放在了我案头,两个小时内不出来我就该叫人进去抢你了——怎么,柯家的保镖没用,你以为我的人陪着他们一道没用?”
方谨面『色』微变。
“——我不明白,”半晌他谨慎道:“既然您知道人在里面,也有办法绕过柯家的守卫,为什么二十多年来都不干脆斩草除根?”
顾名宗换上弹夹,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饶有兴味地看了方谨一眼:
“你知道熬鹰最恨的是什么吗?”
饶是方谨反应再快,也不禁一愣。
“……什么?”
“熬鹰最恨的是,你好不容易狠下心把小鹰熬得奄奄一息野『性』全失,正寻思着是时候去喂食喂水收服它了的时候,突然从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抢先一步『摸』『毛』喂食,一下把它彻底驯服了;你这么多年来的期待和努力,突然被这么化为了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