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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大团长艾萨克·罗德默默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他的遗体被收殓在圣堂山英灵殿中,连同他的权戒和那把靴刀一起。
因为他是因为遵从教皇的命令,攻打了魔都崔斯特之后,没多久就身亡的,因而当时的教皇坚持他是收到了法师的暗算,有人用巫术摧残了他的心智,所以他并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一场谋杀。他在一场极为盛大的葬礼中出殡,而在他之后,圣殿骑士团坚持不愿接受来自枢机团的大团长人选,因此大团长的位置在双方对峙中,空悬了上百年之久。
“他的心智动摇过,但至少在他选择了死亡的那一刻,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是坚定的。”埃文低低叹息道,“在他率领圣殿骑士团去攻击异教徒的时候,他一定有所迟疑吧?”
雨果低下头,带着一种对悲剧英雄的哀悼,他说道:“崔斯特是在平安夜被攻破的。其实我们都猜测,罗德是因为在最神圣最和平的节日里,却制造了杀戮和恐怖,而感到不安、不义和迷茫。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行为和命令,所以他……选择了惩罚自己。”
“他是在毁灭自己,毁灭圣殿骑士团,雨果。”埃文说道。
雨果骤然睁大双眼,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愕。
——他在说什么?最后一任大团长会选择毁灭整个圣殿骑士团?
埃文站起身,将椅子重新摆正,呼出一口气道:“自杀,在教义中是一种罪行,不是么?身为大团长,罗德选择在这个书房、在这个位子上自尽,一旦被确认之后,显而易见将会对他自己的声誉、整个圣殿骑士团的声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当时的教皇恐怕也是出于保留下圣殿骑士团的力量,而捏造了一个巫术的说法。”
“但……但这没有道理。”雨果震惊道,“为什么,为什么大团长想要毁灭我们?”
“因为圣殿骑士团正在变质,正在变得不那么纯粹……科林,也许你感觉不到,但是事实上你们对外界的每一次妥协,就是在推动整个圣殿骑士团的立场偏移一寸。你们或许不认为出席一次审判,追杀几个异教徒,顺从几个不知道原因的命令,这些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但事实是,你们正在被改变,这个改变是这潜移默化的一百多年,圣殿骑士团已经不再是一万年前,‘唯正义是从’的,我的那个圣殿骑士团了。”埃文带着些许感慨地说道,“如果继续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会出现一个把握住教廷所有武装力量——包括骑士团——的教皇冕下的。”
雨果震撼难言,许久后喃喃道:“所以当年的艾萨克·罗德,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比起圣殿骑士团逐渐变成一支只剩下虚名的武装力量,他宁可……毁了它。”
“你要知道,科林,圣殿骑士团之所以是圣殿骑士团,就是因为它的纯粹,它只为正义而战,它不参与世俗的任何争斗、仇恨、斡旋、交易……无论什么东西。它存在的意义没有一丝一毫与强大的力量有关,而是只与强大的信念有关!一旦它开始失去它的纯粹,那么它就已经比彻底毁灭更可怕!如果是我落入了罗德的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我也会选择……毁灭它。”埃文笃定地、有力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一百多年过去了,总廷宁可空悬出大团长的位置,也不愿意由你们继续自治么?因为我可以肯定,假如大团长由任何一名圣骑士继任,在他坐到了艾萨克·罗德的位置之后,他也会选择……自我毁灭。”
雨果呼吸急促,良久后抬起头看向埃文,他问道:“但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埃文?我们该冲向纯净而辉煌的灭亡吗?还是我们该向这个世界抗争,寻求可能的平衡?”
“谁也不知道哪个选择更好,科林。如果你想问我个人的意见的话——”埃文微微一笑,温和地回答道,“我选择灭亡。”
这句话的重量仿佛令雨果难以承受,他呆立当场,良久良久没有再说话。
埃文离开书房时,有很多回忆纷至沓来,涌入他的心扉。
他想到很多年之前,自己刚刚兴起了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法师战友绯红说:“就照着基督教那群整天把祸害异教徒当圣战的ter来搞不行吗?你真的真的非要拉扯起一个纯圣父骑士团么?我可告诉你,我都差不多已经看到悲剧结尾了……”
后来他站在第一批圣骑士的面前,扫视他们年轻又平静的面庞,对他们说:“看清楚你们身边的兄弟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现在又有一张模糊的脸在眼前浮现,埃文已经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但确实有一个年轻的圣骑士曾经问过他:“帕拉丁阁下,我们不是来拯救这里的人民的吗?为什么他们都恨我们?”
但当埃文推开门走出这间书房后,往昔的一切又如碎片一般向后退去,被他的记忆和厚厚的史册,重新封存起来。
埃文仍是那个步履稳重、永远带着温柔微笑的埃文。
第70章()
窗户上响起了咔咔咔的敲击声。
埃文从床边站起,好不容易将小凤凰哄着睡觉去。
接着他走过去打开窗户,正看见魔灵路易斯又从他的外表变回了那个黑漆漆的小气球,嗖的一下飞回了室内。
埃文检查了一下,外面没有人发现这半透明的小家伙,便重又关上窗,回过头莞尔道:“路易斯?还是修伊特?”
魔灵呆在桌上,开口又是修伊特的声音:“是我。”
“有什么发现么?你的那个兄弟……是不是准备有大动作了?”埃文问道。
修伊特应了一声,似乎难得地有些走神,片刻后他说道:“没有,我没有发现什么大事。埃文?”
埃文总觉得他的表现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会儿后问道:“修伊特,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好么,有事瞒着我?”
修伊特停顿了片刻,说道:“没什么。你给我的血液样本,我分析出来一些东西。”
埃文曾经收集过的血液,当时魔灵将它一口就吞了,也不知修伊特是如何远程进行分析的,就听他说道:“这些刺客的血液里除了一种叫做‘潮汐’的毒素,还有魔法生物的血液。他们被注入了一些额外的血统,埃文,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埃文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强行让他们兼修了术士职业……我是说,这些刺客依靠魔法生物的血液,获得了施法能力?”
修伊特点了点头。
这种实验本来是十分艰难的,不过如果是费力克斯·克雷菲尔德的话,埃文相信他确实能做得出来。克雷菲尔德家毕竟……很早就有这个传统,就连修伊特自己,不也是被强行注入了奈叶达英的血统么?
“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的暗杀能力与日俱增,速度也超越了凡人的界限……如果‘秘血’的费力克斯是用这个来与蓝铃花进行交易的话,那还真是很有诱惑力的筹码,我一点也不奇怪他们会就此结盟……但是费力克斯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埃文陷入了深思当中。
修伊特也显得有些出神,他控制的魔灵在桌上呆了一会儿,忽然道:“埃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埃文挑了挑眉,莞尔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修伊特唔了一声,就问道:“嗯,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圣骑士的制式服装一直遵循古制,所以说……你们到底穿不穿底裤?”
埃文:“……”
过了一会儿,埃文咬牙切齿,伸出两手握住桌上的魔灵,狠狠搓了两搓,让它发出吱吱叽叽的古怪声音。
因为修伊特现在控制着魔灵,所以这感觉就像是法师先生被他给搓圆捏扁,可怜兮兮地发出惨叫似的;埃文哼哼道:“捏死你捏死你……”
“我开玩笑的……”魔灵一边被捏,一边发出修伊特的声音认输道,“埃文叽叽叽叽……忘记这个问题吧,我是想问别的事……叽叽……”
埃文没好气地放开它道:“说!”
魔灵忙飞离了他的魔掌,一边接着说道:“假如有一个机会,你可以拯救一批人的生命、自由还有尊严……但代价却是另一批少数人的生命安全,你会做么?”
埃文闻言动作一顿。
这个问题本该是极为严肃,还有些残酷的事情,但经过刚才的玩闹之后,埃文一时没有办法给与足够的重视,只是想了那么一会儿后,就笑着答道:“我不做。牺牲少数人成全多数人什么的,本身就是一种野蛮行径,何况那少数人并没有做错事情,我哪儿来的权力决定他们的命运?就算要救人,也该是这些少数人自己做决定才好。”
“喔,我明白了。”修伊特点了点头,认真地道,“绝对道德主义。”
“你玩什么呢,给我做测试题?”埃文好笑道,“那种一辆车,要么撞死一个小孩,要么撞死五个小孩什么的……”
修伊特嗯了声,接着淡淡说道:“是的,测试一下我做了邪恶大魔王以后,干了多坏的事情,会让你过来砍死我。”
埃文对着魔灵伸出手,笑道:“你过来!我现在就捏死你!”
魔灵嗖一下飞到了天花板上,粘在那不动了,修伊特道:“冷静,冷静点……”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出去时候伪装得好好的,回来就没有继续伪装了?”埃文挑眉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解释,一个黎明圣者往外走了,还没回来,又一个黎明圣者往外走了,嗯?”
“路易斯身上魔力不多了……维持那个外形的话来不及走那么长的路。”修伊特低声解释道,“你就说……你翻墙走回来了?”
埃文哭笑不得,好一会儿后嘟囔道:“怎么这么不经用,我还想让你变个外形呢……”
修伊特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带着笑意问道:“想我了?”
埃文想了半晌,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魔灵从天花板上飞了下来,在一阵淡淡的银光当中,身形逐渐膨胀、拉伸,慢慢幻化成了修伊特的模样。
修伊特嘴角微微翘起,凑到埃文面前。
埃文将他的脸掰开,噗嗤一声失笑道:“这感觉像在亲路易斯……别闹。”
修伊特又凑过来,两人面对面彼此凝视了一会儿。
修伊特道:“既然想我,就快点离开科伦纳,别掺和这些事情了……”
他话还没说完,埃文突发奇想,伸出两手摸着他的脸,接着用力一搓。
修伊特:“叽叽叽叽——”
几秒后,黎明圣者的房间内猛然爆发出了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狂笑。
……
时间逐步推移,来到了夏秋交接的时节,此时距离埃文从沉眠中苏醒已经有整整半年的时间。
圣都科伦纳内稍微平静了一些,在埃文开始指点并布置圣殿骑士团的巡逻和守卫方案之后,蓝铃花的行动似乎暂时平缓下来。
新的教皇仍没有被选出,为了平息人民的焦急和不安,圣职部开始频繁宣判捕获的刺客和一部分圆环法师。总廷倒并不是查出了圆环法师和刺客之间有所关联,而是在灾难来临之时,处决几个异教徒的方式总是能安抚一部分人。
这是一种惯例。于是圆环当中就开始有法师按照这个惯例,被架出来,进行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