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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的老司机,还要问怎么踩油门。
这笑里有几分无奈,但很淡定,白安不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于是他平静的将餐具安放在精准漂亮的位置,等着对面和他前世一个岁数的姑娘笑完。
然后,再次问了愚蠢的问题。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尴尬,唐突,不合适。
可这么尴尬唐突又不合适的问题,他却问得很安稳。
小少爷的表情很怔定,小少爷的眼神很清澈。
不是八卦,没有演习。
长期相处的人是存在默契的,于芬看懂了他的意思,所以这姑娘安静的点了点头。
很大方。
“前男友都已经换了几任了,有的是他们追的我,也有的是我追的他们。”
特大气。
这姑娘特了解小少爷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点儿也不来虚的。
白安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可怜他自诩老司机,逢场作戏亲亲蜜蜜,正经恋爱却一次没谈过,哪比得上人家这履历。
他失落又愉悦的意识到,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都会是个很好的知心姐姐。
然后被自己的“意识到”给逗笑了。
撑着额头笑了一会儿,白安于重振旗鼓,重新盯住对方不放:“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于芬小姐闻言,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仍旧只是笑笑。
笑而不语。
小少爷也笑,接着问:“你觉得一见钟情可能存在吗?”
他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笑来笑去,看起来十分傻气,来回问答的问题也毫无意义。
仿佛是两个智障。
赏心悦目的智障。
大气姑娘终于不再少言寡语,而是又把身体前倾了,看起来兴致勃勃:“你问我?”
“这两个问题,你会问我的时候,还需要问?”
听着很绕。
意思小少爷却懂了。
他怔了半响,低头笑了。
白安的位置很微妙。
不,应该说,那位置实在太好。
阳光在这一笑的时间,恰巧的溢满了玻璃,以最完满的角度折射进来。
于是,他一笑,眼里就像是盛满了碎金。
你有没有喜欢上过一个人?
如水盛满湖泊。
如春敲开薄冰。
一切都在溢出,一切都在迸裂。
在或沉默或喧哗的荒芜里,一瞬间的悸动与惊艳。
欢喜自由的生长,仿佛失控的藤蔓,无声无息的缠绕上心脏,一缕缕蔓延扎根,越来越深。
你大多时候,甚至不知这种情感何时来源,为何存在。
你只知道,你总想着他。
你总念着他。
你总想看着他。
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在你眼里,都仿佛慢电影回放的慢镜头。
嘴角的浅笑。
挥手的恣意。
甚至一个眼神,一个侧影。
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你屏住呼吸。
等到闭上眼睛,都能轻易描摹出对方的每一寸眉眼。
白安以前没有。
白安现在有了。
在那所不被他喜欢的医院里,在一天起风的时候。
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龄,住在哪里。
他更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以后会不会再相遇。
因为他很搞笑而肤浅的一见钟情。
天意凉凉,潋滟姑娘。
白安很蠢的追着人家的车跑了几里长街,没有花香,没有相见。
最终目送着人远去,像注视一个再难重现的梦境。
桥段有那么点儿像金粉世家里追着冷清秋的金西燕。
行止白痴,但傻的略帅。
这似乎是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恋情,还没开始,便己结束。
更可悲的是,他的记忆力太好。
好到能细细的描绘出眼睛所看到的每一个美妙细节,连忘掉都做不到。
这似乎应该让人失落,甚至痛苦。
但白安不是真正的少年。
不是少年的白安没有谈爱意愿,也没有这个年纪最不上不下的患得患失。
他是成年人。
他感谢那次相遇。
那是他对人生感到迷惘的时候。
有一个能放在心上的人,不亚于冰天冻地里的一杯温酒。
这使他不再烦躁阴暗的雨天,不再讨厌漆黑的夜晚。
心里想什么都有盼头,无论做什么都有劲头。
因为心里总有一个为你鼓劲加油的存在。
他的生活变得积极,感情更像是激素,仿佛连鼻端都能嗅见繁花。
或许不能朝朝暮暮,也许没有甜言蜜语。
但当你孤独到极点的时候,只要有个牵绊,就是最奢侈的幸福,即使是影子,有个人陪伴便是最踏实的心安。
那天所有的片段,都像是被精心剪辑好,细细擦拭,小心存放,一帧一帧的镶嵌在心里。
逃不了,避不去,忘不掉。
但他并不拒绝惆怅。
至于后遗症,也只是不分场合发呆,莫名其妙的傻笑,毫预兆的失落这些无伤大雅的问题罢了。
苦辣酸甜,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醒来的时候,苏语感到头脑沉重。
时间已经九点了。
她很久很久没有睡到这个时间过了。
不,不该用“过”这个字。
毕竟事实是从来没有。
隔着窗帘照进来的光圈,晃得她有些发晕。
她立刻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的眼睛很清醒,漂亮的像块琉璃。
不像水晶,只能像琉璃,琉璃那么混浊的东西。
苏语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这动作看起来有些费神,但她其实并没有这么虚弱,心中的杂质使她伪装。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发现她。
大约是被遗忘了。
于是十四岁的女孩安安静静的爬起来,不哭也不闹,只是细瘦的胳膊和腿,看着似乎有些吃力,还有些可怜。
这几个月时间的滋养,其实已经让她的皮肤嫩白了许多,脸夹看上去有些肉了。
剪短的头发也不再有草一般的枯意,深深的黑色盈在光里,能有十分漂亮的色泽。
她知道自已长的不难看。
酒场里的乔妈妈说过,苏语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让它更符合发烧状态下的朦胧,然后换上衣服——特意将毛衣穿反。
接着,她带着苍白的脸走,出了房间。
开始了她的表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千里
“哒”,“哒”,“哒”
苏语走的很慢,鞋底柔软,踩在地砖上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
风雪寂静,庭院里一片令人窒息的雪色。
这里的气氛太安静了,她的脚步既沉又缓,在淅沥无声的风里,这调子敲在她自己的耳畔,便突兀与尖锐来。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可在这片雪国里。
苏语脚下连着亭廊的小道,却干净的一点儿雪迹也没有。
阳光单薄漓在她身上,暖意轻且淡,甚至还有些微微的凉意。她半垂着眼帘,黑漆漆的瞳仁里,多出了一抹微凉的光晕。
她早上睡得很熟,甚至没有察觉外面有铲雪或扫雪的声响——
声息收敛到这种地步,刻意规避的意思,未免也太过明显!
这是故意要让她发现!
或者换一种更恰当的说法——没有刻意的隐瞒。
他们并不隐瞒她苏氏府邸漠视的态度,连仆人都要回避她的事实。
苏语垂着眼睛看地下,脸上没有笑容。
苍白的唇轻抿着,微微下压的眉宇间,有些郁郁寡欢的味道。
她当然是装的。
即然不隐瞒冷漠,那么府邸的主人,她那位所谓的亲生父亲,大约会对这样的反应的她放下一点戒心。
毕竟,这才是个正常孩子所会有的反应。
孩子是瞒不住心事的,心里所想的都该在眼睛里映出来。
——这附近,大约是有监控的。
不然没法解释,那些人如何就那么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她的作息。
至于日理万机的苏先生本人,到底会不会去关注监视的内容,那就与她无关了。
苏语求全的习惯,是骨子里的。
周遭依旧很安静,但不冷寂,庭院的格局很好,雪色里,反倒有种鸟鸣山更幽的婵意。
苏语知道这句诗,小初高课本上有的东西,她都能背她乱七八糟的思考,晃晃脑袋,继续往前走。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烧的发昏了,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些。
苏语走的不紧不慢,循着廊路走,有些寻寻觅觅的意思。
看不到人影是事实。
那么,在生病的情况下去寻找出路,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还未真正的逛过这偌大的苏府。
搞清楚地形环境很重要。
除去季节和状态,这是个相当好的探路机会,而季节和状态这两样东里,放在她身上,绝不会有多大影响。
确切来说,无论什么样的发展,对她来说都是机会。
亭台楼阁,她随意选了个方向,刻意放慢了脚步,
可世事总是不那么随人愿的。
走了七八条覆了雪的长廊,她突然听见了琴声。
钢琴声。
那种与这个园林式的府邸,一点儿也不搭的乐器,竟然弹出了与这个早晨很恰宜的调子。
苏语不懂音乐,也不懂钢琴,但她觉得琴声美。
像冰雪中开出最纯粹的花。
比她所听过的任何一首乐曲都美。
为了稳妥的记下地形,她一路而来的步调放得极慢,三两处亭台,七八条廊道,整整走了近八十分钟。
这时时间已经快到了中午,连阳光也盛了几分,遥遥映着雪色,金银白交加相融,晃晃的一片。
苏语静静的停在了原地。
光色从廊桥上的雕缕间透下,印在她冻得微微泛红的脸庞上,拓出半面精美的暗纹。
她缓缓的懿动一下睫毛,目光融着暗影,幽幽的沉寂着。
莫名其妙,没有任何来由的,在听到琴声的一刹那间,她便笃定的判断出了弹奏者的身份。
即使她不懂音乐。
即使她所谓的见过,只是曾经远远的窥探过一次。
苏语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证实自己的判断。
她循着琴声而去,越来越近,渐渐的见到了人烟。
仆人悄无声息的做着的已的事,静得仿佛要屏住呼吸,仿佛有什么不可惊扰的东西,她们的表情宛如朝圣般虔诚与安宁。
苏语皱了一下眉头,又想起了什么,自然的舒展开来。
她向前走了十米。
然后转角。
阳光有些刺眼。
她漆黑的瞳孔,轻轻的收缩了一下。
目光所及,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整片的建筑,大大小小,全部都是尘顶的西式。
这是一座精美到极致的小型城堡。
纯粹的白与金色。
突兀的立在这偌大的苏氏园林之中,仿佛一座圈起的孤岛。
苏语有片刻的怔忪。
她抿了抿发干的唇,收敛目光,静静地向传出钢琴声的建筑走去。
刻意的放轻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