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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为师,我为徒,百年相赴黄泉路。若得哪方先弃顾,奈何桥上为君住。
画楼雨声寒,东风吹罗幕。
无奈长夜人不寐,细数雨声到天明。
第二日,四海是在陌玉的轻唤声中醒来的。一睁开眼,便看到陌玉坐在床头关切的瞧着自己,看样子竟比昨日醒来时精神得多,不由高兴的道:“师父,你醒了?你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陌玉摇头道:“不忙,你且先扶我起来。”
四海上前扶着陌玉的胳膊助他下得床来。
陌玉披件外衣走至窗前,推窗外望,喃喃道:“竟是春天了。”
*恼人。
时节已至清明,桃杏芳香依然。小雨之后,暗香朦胧。
陌玉道:“你干爹忌辰已到吧?”
四海道:“十日后便是。”
陌玉点点头,突然掩口低声咳了起来,四海见他咳得难受,忙上前在其身后轻拍着。
陌玉摆了摆手,道:“无他,只是为师近日身体不适,去杭州前的诸多事宜,怕是要交于四海准备了。”
四海想了想,为难道:“师父,你病成这样,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陌玉摇头道:“不可。四海不必担心为师,为师不会有事,你只管准备行装就是。”
四海担心陌玉的身体,知他面前状况只怕经不得舟车劳顿,就不想他去,但若只自己前去杭州而将病重的师父一人扔在这天山之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想来想去还是两人都不要去的好,就又去劝解陌玉。但陌玉态度坚决不容更改,四海最终也只得点头。
陌玉眼睛看着窗外,突然目光一凝,盯着某处,道:“那是何物?”
四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远处凉亭之内悬着无数幅字联,轻风催动,白帛乱舞。那雪白的丝帛上书写着经文,正是自己的笔记。
四海点头道:“哦,那个是这些天我放天灯的地方。”
陌玉疑惑的回头,道:“什么天灯?”
四海笑道:“为师父祈福的天灯。”
陌玉静静看了眼四海,又回过头远远的看着那挂满字绢的亭子,皱眉道:“你写这字时心态没放平,这幅字写得虽用心,但字字之间却透着股悲凉之意,失了风骨。”
四海撅嘴道:“徒儿那还不是为师父担心么!”
陌玉道:“四海以为师父要死了,醒不过来了,是不是?”
四海脸色讪讪道:“师父一睡就是三个月,徒儿徒儿当然会那么想了”
陌玉不去接她的话,也不看她,只自顾自道:“其实书写与作画都差不多,讲的是心境。心无旁骛,心如止水者,方能作得好画,写得好字。若你的心总能为外力所左右,那所作所画,总存着缺憾。”
四海见陌玉一起来便张口闭口的写字作画,对自己更是半句问候也无,心中不由不乐,上前扯住陌玉袖口,娇声道:“师父啊,你怎么张口闭口的字啊画啊的闷也不闷?师父,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陌玉别开脸,静静抽回自己袖口,淡淡道:“那四海过得好不好?”
四海摇头道:“不好。”又撒娇,道:“师父,好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陌玉转身慢慢走开,道:“你心思全不在此,自然无聊。”
四海跟上前扶住,道:“谁说我心思全不在此?师父不是老夸我说我的字写得好吗?”
陌玉摇头,道:“依你的天份,若肯全心全意,造旨就不光如此了。”
四海笑道:“那我以后全心全意不就好了?”
陌玉看了她一眼,摇头道:“谈何容易?”
四海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陌玉道:“四海,为师饿了,你去做饭吧。”
四海应了声,将陌玉扶到床上后方才离去。
陌玉见她离去,才暗自松了口气。稍微一动,背上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方才醒来前,陌玉做了个梦,他竟梦见自己与四海身着红色喜服,在满堂宾客面前拜堂成亲。四海身着凤冠霞衣,火红的盖头掩住了她的脸庞,只看得到盖头一角露出的雪白脖颈,令人神为之眩。周围的人哄闹着向他敬酒,他笑吟吟的拿起一杯刚要饮,却见门外冲进一人,一把甩开自己手中的杯子。洒杯落在地上“砰”得一声撞得粉碎。
陌玉愕然抬头,见来人竟是四海的干爹,自己的亲父。他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怒喝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我如此相信你,将恩人之女交托与你照料!她是你徒弟啊!你怎可行此等荒唐之事?若为天下人知晓,我看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若为天下人知晓
陌玉猛然惊觉,一连后退几步,抬眼看去,周围投向自己的尽是鄙夷不屑的目光,不由得又退一步。
这时四海突然掀了盖头,上前急叫道:“师父,你要反悔?你不想娶我了?”
陌玉忙道:“不,不,不,为师我我”
老爹在旁边怒道:“你什么?你想毁了她的一生吗?”
陌玉摇头道:“不,我没有。”
老爹怒吼道:“你没有?你若当真娶她过门,世人如何看她?如何看你?授徒成私,养女为妻,陌儿,你好好得很”
陌玉只管摇头,不知不觉中,又退了一步。
四海上前一把抱住他,急道:“师父,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会乖乖听话。师父,我做你的妻子可好?”
陌玉刚想点头说好,老爹又在旁边怒道:“陌儿,你果真要如此,你怎不看看清楚?你道她真是喜欢你么?她只是太依恋你了,陌儿你不要再犯傻了。”
陌玉疑惑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四海缓缓抬起小脸,冲他一笑,道:“师父,你对我真好,我不想离开你,师父,我做你妻子可好?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想要赶我下山了。”
梦里的话依旧在继续,四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她道:“师父,我不想离开你,师父,我做你妻子可好?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想要赶我下山了。”
陌玉用力甩甩头,想要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声音,但似乎他越是想要忘记,耳边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她说:“师父,我要嫁给你,你欢不欢喜?”
她说:“师父,你别赶我下山。”
她说:“师父,我不想离开你。”
她说:“师父,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对我好,对吗?”
陌玉简直难以置信,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醒着时想都不曾想过的念头竟会出现在梦里。
四海梦里面,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他竟然是真的想要娶四海为妻。
老爹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陌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四海,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无法面对,不敢面对。
所以陌玉只有逃避。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因为任何事,而毁了自己与四海之间的师徒情谊。
薄雾,细雨,落花,轻烟。
江南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四海撑起一把天青色的雨伞,扶着陌玉,弃船靠岸。
岸上柳细如丝绦,烟轻雨小。
隔江人在雨声中,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陌玉一路咳个不停。四海眉头紧皱,担忧道:“师父,明日才是清明,现下我们先去找间客栈歇息可好?”
陌玉喘着气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坚持道:“不,现在去。”
四海急道:“可是师父你的身体”
陌玉扭头望向四海,脸色一沉,道:“恩?”
四海低了头,不敢再反对,小声道:“知道了,现在去就现在去。”
西湖畔边的一座孤坟,一别经年,如今上面已是长满青草,远远看去竟仿佛生机无限。
无边细雨轻洒,淋湿了四海的红衫。
陌玉看着自己头顶多出的空伞,再看看四海湿了一大半的身体,皱眉道:“把伞挪过去些,莫淋湿了。”
四海呵呵笑道:“师父,我身体壮着呢,不怕淋。倒是你,要是淋了这雨,怕是要糟糕。”
陌玉摇头道:“为师哪里就有那么金贵?”
四海拧着眉头想了想,突然道:“师父,我听说杭州城有座寺庙,灵验得很。师父,明日我们一同去拜拜可好?”
陌玉略微一顿,道:“飘飘姑娘的牌位;四海可带来了?”
四海脸色变了变,小脸上划过一丝不甘,道:“带来了,师父,你要这个做什么?”
陌玉道:“飘飘姑娘为人仗义,不想如今竟惨遭歹人毒手,师父曾受恩于她,无以回报,如今只有在此为她做场水陆法会,超渡她的亡魂早日解脱。”
四海挑了挑眉,嘟囔道:“人死都死了,还超渡什么?依我看这叫善有善果,恶有恶报。俗话说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她会死这么惨,谁知道是为了什么缺德事儿”
四海声音虽轻,但陌玉还是听到了。待陌玉听清她的话后,脸色突然沉了下去,喝道:“四海!”
四海吓了一跳,瞪眼看着陌玉,结巴道:“师父,我我什么都没说呀”
陌玉扭过头不再看她,冷声道:“以后莫要再让为师听到你说飘飘姑娘一句不是。”
四海听他这么说,忍着气“哦”了一声。
陌玉走近那座孤坟,手放在遍布雨水的石碑上,叹息一声,道:“四海,如今当着你干爹的面,为师有句话要对你说。”
四海见他走远了一点儿后,雪白的衣衫立即被打湿了一片,便赶紧跟上,将手中的伞更加往陌玉那边推了推,问:“什么话?”
陌玉回过头,面对着四海,严肃道:“四海,你可还记得你曾对为师说过的百年誓言?”
四海张大嘴“啊?”了一声,虽不明白陌玉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仍是乖乖点头,道:“记得。”
陌玉点头,道:“很好。那为师便答应你,从此以后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为师决不重罚于你,且永远不提要你下山的话。”
四海喜道:“果真?我画儿画得不好师父也不会罚我?不会赶我下山?”
陌玉看着四海喜形于色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口中一片苦涩,道:“当然当真,但为师有一个条件。你可答应?”
四海笑道:“什么条件?师父快说,我都答应!”
陌玉看着她的笑颜,轻轻开口,道:“从今以后,不得再有‘嫁师’这种荒谬想法,否则,也不用为师多开口,你自行离去便是。”
四海唇角笑意一凝,看着陌玉怔了一怔。
陌玉摒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四海,等着她开口,心里竟不可抑制的隐含了一丝期待。
西湖上,天水茫茫。
细雨斜风声中,忽见一帆飘然而来,船上玄衣凭栏而立,顷刻间消失在烟波之上,几番回头,令人不胜怅惘。
四海收回视线,刚好听到陌玉又问了一遍,道:“四海可愿意?”
四海忙嘻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师父,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些话让你生气了。你也得记住你答应过我的哦!”
陌玉一愣,随即猛烈的咳了起来。咳嗽的声音撕心又裂肺,让听着的人极为难受。
四海吓了一跳,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