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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欺负你。”说着他双手拾起阿蒙刚才撇下的长棍,隔着铁栅送了进去,而后不管室内之人的叫喊,转身而走。
“三餐茶饮,照顾周到。无我的话,不得私自讯问。”他对捕快留下这两句话,便自离去。
出了捕衙独行一程,星痕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停下脚步。背靠墙壁瞑目片刻,他从挎包中掏出金脉图的卷轴,铺在地上展开。看了一眼,却不禁一阵炫目,他捧住头,不由得伸手入怀中。
小纸片包裹着的一粒『药』丸,是那夜离离丢给他的,没有服用,直留到现在。他颤抖着想要吞下,到唇边却又止住,不能睡,苦荆茶已没有了——
咬住牙,挥手撇下了『药』丸,他重新镇静地睁大双眼,仔细看起那幅图来。
【五】
浪客如云的歌馆里,一名身姿纤小的歌女在台上鼓琴献艺。她穿着一袭宽大繁复的猩红衣裙,披着几乎如她身高一样长的乌黑秀发,面白唇红,弯眉杏眼——本已生得惹怜的脸儿,更被浓妆描得如画上一般。男客们时而发出一两声轻佻的口哨,丢几个金铢、银毫子到台边上,窃窃私语间,竞相吹牛,都是“今夜房中”的下流话题。
素星痕坐在二楼的偏席上,冷冷望着那女子,漠然饮茶。过不多时,只闻闹哄哄的一阵喧哗,他旁边那张因被预订而一直空着的桌子,终于坐上了一拨客人。
一个粗黑的汉子带着三五个小弟,刚坐下,瞥见旁席的布衣少年,却是一愣。“当真冤家路窄!”马大洪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瞪星痕几眼,便不理睬,一边大嚷着叫酒喝,一边看台上那女人。才一看,眼珠子就长在了人家身上,口角不禁流出笑来,一时忘了周边的别扭。
其实王伯鸾死了,以前跟着大哥的兄弟各自散伙,独立门户,对马大洪来说,倒未准不是一件好事。他本就是破烂王手下第一号的人物,手里也攥着两三个纳积的商号,老大一死,他就成了这帮人里最大的老板,虽说还继承着一笔外债,心里却怎么也比听人驱遣的时候洒脱。因此他昨儿个强撑着在王家府上挤了几滴眼泪,今日便藏不住了,径自喊了弟兄出来吃酒寻乐,也算是次低调的庆祝。不想这无意一寻,还真瞅见一朵撩人的鲜花儿,他盯着那『操』琴的歌女心里痒痒的,不多会儿便急着叫人问那女子的身价,晚上可否出台。
谁知歌馆里的伙计听了,只是笑着摇头,道那姑娘只唱不陪人的,唱完了这曲便走。马大洪不禁瞪眼,粗话正要破口而出,却闻歌声收住,急忙看时,那女子竟已谢台,携着琴摇曳离去,转眼不见。伙计见这空当,也忙抽身去了,只留马大洪一脸的晦气,敲着桌子『乱』骂。
素星痕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退席。走过马大洪身后时,他稍住脚步,低幽地说了句:“王大东家才去,马老板便这等作乐,也没了兄弟义气。”
马大洪一个激灵,猛回头看他,粗着嗓子吼道:“娘的,关你屁事!”他不禁侧眼看看身边的几个小弟,咽口唾沫道,“老子……老子心里难受着呢,叫你看出来了吗!”
“这等,马老板节哀顺变。”星痕双眼只直视着前方,淡淡说道,“酒或者女人,太烈的,最好都不要沾,以免乐极生悲。”说罢,他迈步而行,下楼离去。
“他妈的,浑蛋,小杂种!”马大洪愣了会儿,连骂了几句,又大声嚷嚷,叫多上些酒来。
这一顿直喝到夜深,几个小兄弟都东倒西歪,醉成泥了,马大洪骂着踹了几脚,便丢下不管,径自出了歌馆。他酒量毕竟厉害,打着酒嗝,摇摇晃晃还能行走,走了也不知多少步路,弯进一条街里,忽地站住。
他探着身子,觑着眼睛使劲地看——前后无人的空街上,当道竟坐着一个女人,清冷的月光下,猩红的大裙化作一层深紫,长发拖地,白白的脸儿含着笑,身前横着一把琴,尖尖的手指抚在上面。
马大洪眼中放光,登时酒似醒了一半,又似醉得更深。“小娘子,你莫非在这儿等我吗?”他醉笑着挑逗道,跌跌撞撞往前凑去,几乎快扑到那女子身上之时,却又猛地一怔。
再觑眼看看,这并不是日间所见的歌女。那头发虽长,却枯干蓬『乱』的好似柴草,抚着琴弦的手也尖细干枯,哪里是粉嫩的笋指,简直就像两把风干了的骨头,而那雪白好看的脸蛋儿——哪是人脸,分明只是一张画作美人的面具,虽也红唇黛眉,微笑不落,却是僵硬诡异,让人看了立即头皮发麻。“你、你是……”马大洪身子有些僵,话未出口,耳中却飘逸进一片幽异的音响,瞬间击穿耳鼓,钻入心肺。
那戴面具的怪人开始撩拨琴弦,弹奏出的却是一种诡谲难言的哭泣。
马大洪惊恐得浑身发抖,一颗心狂『乱』地蹦跳着。恐惧——这种情绪波动的裂缝最易捕捉,且也非常好玩。怪人肩头颤抖,美女面具的后面发出不似人声的桀桀怪笑,琴音转变,陡地令那马大洪更陷入十倍深重的恐慌,周身剧抖着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如一截朽木倒在地上,痛苦得挣扎不休。
要玩多长时间,再结果了这个猎物呢?弹琴的人在幽夜鬼哭中轻撩着弦,漫不经心地琢磨着。
突然——对这首肆意编织的“乐曲”来说,真的很突然——一支仅由三个音节组成的简单小调,随着夜风飘忽而至,侵进了弹琴者的耳,反反复复地回旋着。
被扰『乱』了奏乐的怪人骤然惊怒,枯瘦十指一把抓扯住琴弦,怪异的哭声戛然而止。那瘫倒在地上濒死的男人一时挣扎了过来,抢命般地大口呼吸。
那小小曲调犹未停止,弹琴怪人狂躁地扯了两下琴弦,却终未奏出幽泣之声。马大洪的意识缓醒,也搞不清发生了何事,只手脚并用地狂奔猛逃而去,空街上回响两声惊恐至极的叫嚷。
三个音节小调停了下来,抚琴人侧转过头,面具上永远微笑的细眼,好像在仰望。街道左边,一角铺满茅草的低矮房檐上,一身清寒布衣的少年临风而坐,垂着两只脚,慢慢将一片青叶移下唇边。
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只闻呼呼的风声。
桀桀低哑的笑声响了起来。“素星痕的叶笛,果然厉害呢。”抚着琴的怪人开口说话,嗓音怪异到渗入骨髓,“当年船上,都有了名的。”
“是你自己对乐曲太过洁癖,所以才会被扰了心志吧。”屋檐上的少年神『色』漠然,冷冷地说了一声,“洛鬼士。”
“你倒真是我的知音哪!”洛鬼士有些兴奋地大笑,面具不停地颤抖着,“当年我新成一曲,奏与那帮贼人来听,你却吹那叶笛,扰断了我的妙曲,反教满船蠢贼一同哼起你那曲来。呵呵呵,这桩梁子,我可一直记着仇哪!”
星痕默了一瞬。转而,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当年船上,一切仇恨,我也记着,一直。”
洛鬼士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时间静止了须臾,突地,他又破声笑了出来,恶作剧似的充满嘲讽。“常做噩梦吗?”他嗤笑之间,刻意问上一句,吓唬人似的变了声调。而后,却又闲散地拨一两下琴弦,阴笑着,语意轻松地慢慢说道:“人生在世,旧日苦痛不该忘却。但若是经了那毁心销骨、百死莫赎之痛,竟不如,还是忘了吧。”
风声,再一次主宰了寂静虚空。洛鬼士静坐着形同木偶,星痕也一动不动,发梢轻掠过眼睛。
“你想刺激我,趁我产生怒意或恐惧,让我陷于你的琴曲。”布衣少年镇静异常地低言,“手段,仍是这等高明。”
洛鬼士一撩琴弦,也低哑笑道:“不想这些年不见,你却也长进得很了。即便方才一刻,心跳也不曾错『乱』,竟可算是厉害!”
“‘猎星团’为何来到宛州?”星痕并无耐心与他打机锋,只径直问道,“其他人在哪里?”
“我已脱离‘猎星团’了,如今不过自在行乐,到处杀人玩玩。”洛鬼士拨拉着自己枯干的『乱』发,尖黑的指甲乌光一闪,“却被你给搅了!你信不信,我纵不能玩弄你心绪,也可立时令你裂心而死!”
“我信。”素星痕微微歪了下头,“只要你‘高兴’。”
洛鬼士又笑了起来:“不错,这样杀你,一点都不高兴!”他说罢,忽然连续拨起琴弦,诡异琴曲奏响,却非杀人之声。只闻暗夜街巷上传来马蹄之声,由远及近,一匹枯瘦的白马仿佛被琴声『操』控般地奔来,路过他身边时放慢了马蹄。洛鬼士携琴,一手斜攀住马颈,就这般挂在马侧拽裙而去。
马蹄声隐没良久,星痕才极轻地舒了口气,手中绿叶飘落而下。“你的雇主,还不到想杀我的时候。”他心中低低念着,身子一松,仰躺在倾斜的屋顶上,双手捂住了苍白的脸。
月『色』昏昏,行人稀少。弃物堆积的城市角落,本小利薄的路边食摊,已被肮脏环境『逼』迫得门可罗雀,就连摊主都不愿在旁守着。就这个貌似一切都很低『迷』的下午,忽然却有三位客人光顾而来,只点了廉价的茶水盐豆,大意是不要叫桌子空着。
“此番,已是我摆的第二席‘和头酒’。”清瘦的布衣少年捧起陶壶,往三只破口瓷碗中一一斟上寡淡无『色』的茶,“二位都来了,倒真赏脸。”
“你叫人送来这个,我们岂能不来?”坐在左边瘦削的锦衣男人甩手将一物丢上木桌,继而,右边的黑脸汉子也丢出一物。
那是两个半边脸的面具,是被竖直从中劈开的,漆的白『色』,黛眉朱唇,是个美女的样式。
少年看着,笑了笑:“我在店里看见这个,最像那人脸上所戴,便买来劈开,给两位当作请帖。”
“那恶鬼是谁!”马大洪的黑脸憋成紫『色』,“你,你知道他?昨夜……你、你为何要救我?!”
素星痕不答,只轻轻将陶罐放下:“那恶鬼是谁,赵三爷应知道吧。”
赵三脸皮一紧,语声仍是横怒:“你什么意思?”
“你若不知,何以一见面具,便前来呢?”星痕语意淡然,“你以为利用他,可以除掉王伯鸾,便能自己做上纳积行会的行东,横扫同业,却不料人已死,事情却似乎变得更为复杂。现在连你自己也已处在危险之下,赵三爷一向精明,想来,已觉察了吧?”
赵三不说话,只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自以为那恶鬼是在替你做事,殊不知,他是在为更有势力之人,完成一个赌局。而王大东家,还有你们二人,都不过是局中的一颗棋子,甚至,一张弃牌。”星痕目透凉意。
“什么、什么赌局?”赵三忍不住问。
星痕冷冷侧目道:“‘次牒书’,难道,你没听过?”
赵三一哽,面『色』紧张,却不言语。
“就连你也买了,对吧?”素星痕眼中尽是了然,却又犀利地反问道,“你可知那究竟是什么,便这般下注去赌,甚至,赌上的是你自己。”
赵三猛然一惊,须臾问道:“那……究竟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赌博,赌王大东家身上的债务是否能够清偿。若债不能偿,庄家便会大赢。”少年有些近乎冷酷地讲道,“这才是王伯鸾被杀的真正原因。而赵三爷,只是被人用作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