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彩羽斑斓的鸟儿捧在胸前,十分焦急,“我刚才捡到的,它被打伤了!”
薛偃尘看着她,不禁逸出一丝笑意,轻悄地将手中一札帛书卷起,藏入宽大而洁白的袖中。“这是……虹鹣啊。”他看了看姑娘掌中的鸟儿,清晰的眉微微一抬,“你在山里得的?岚偃山已许多年未曾出现过此鸟。”
“虹鹣?好奇怪的名字啊!”百木英眨着好奇的眼睛,小心地托着鸟儿,仔细地观看。
薛偃尘轻点着头:“这是古籍所载的名字。世间俗称,也谓之‘千情雀’。只因此鸟的『毛』羽绚丽,且纤韧罕有,可以制成极细的彩丝。据传一羽虹鹣的身上,能够捻丝千寸,其绵细柔长,唯有……”他说到此,顿了一顿。
“唯有什么?”女孩急急地追问道。
“……唯有‘情丝’,可与之比拟。”那姿容恬淡的男子放低了些声音,微转眼眸。
百木英听了一愣,继而仰起头来,对着先生展开笑靥。薛偃尘看着她,也只得微微『露』笑,抬手拈去一片方才沾落在她发间的鸽羽,温润掌心不禁顺势『揉』了『揉』她的头顶。几个月前,这姑娘割去了自己绝美的长发,如今重新蓄起的发丝也才长到颈边,这样一头茸软的短发,似乎倒令她更显活泼可爱。
只为那一缕情丝,便什么都可以抛下。这个丫头,真是莽撞呢。
“先生先生,这么好的鸟儿,伤成这样好可怜。你把它治好吧,你一定有办法吧!”姑娘着急地请求道,蹭着他的衣袖磨个没完。
“看来是被弹弓所伤,稍用些『药』,不会碍它『性』命。”薛偃尘无奈地微笑道,“想来是有人追猎,出手太重,折了它的羽翼。但虹鹣一身『毛』羽若不完整,便无法捻出千寸长丝。它羽翼既断,便失了价值,故而那猎手才将它弃下。”
百木英认真地点头,放了心似的长呼一口气:“不会死就好了……那可是,它还能再飞吗?”
薛偃尘笑而摇头。
“不能了?怎么会呢?”姑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掌中,那鸟儿折断了的左翼『露』着细骨,血浆沾了瑰丽的羽『毛』,小小的明亮的眼睛溢满了乌黑的伤痛。“若是以后都不能自由自在……那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嗫嚅着说道,听来很有些伤感,自己默了片刻,又翘首去看她的先生,“先生修为高深,怎么会没办法呢!你就治好它的翅膀嘛,好不好?”
白衣的男子默然,神『色』一时有些清冷。他这样的表情百木英时而会见到,每每见到之时,她便会立即安静下来,什么都不再多说。
“阿英,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无辜。在神的眼中,一切生死成败、幸福或厄运,都不过是寻常合理之事。”他望着窗外浓郁的碧山,淡『色』的嘴唇平静地开合,训诫的声音邈远而近乎神圣,却又不免凉薄得令人有些灰心。
“嗯,我明白了。”须臾,百木英认真地点头,笑了笑,“我去拿『药』给它用,然后去做午饭。先生好好休息一会儿!”说着她捧着受伤的小鸟,转身跑开了。
生死苦乐,的确无常。就像我与他之间的情,得到或失去的,想也难以算清。但生在天地之间,最好的享受莫过于自由——但能随心而行,苦乐,便不都是无悔的吗?……女孩这样想着,捧着那鸟儿,贴在心口。
藏书阁里的竹书堆积如山,汗青的气味陈陈相因,闻一下便觉得心疏意远。自从岚偃修会的众人纷纷离散,这里许久未经打扫,百木英悄悄推门进来时,带起的风便激起一层飞扬的微尘,在倾斜光线中缓慢地游动。
“修会有这么多书,好多连先生都没读过吧。说不定能找到修复翅膀的法子。”短发女孩这般想着,在高大而古旧的书橱边翘首,寻找有关神奇医术的记载。她着实『乱』翻了一阵子,抽松了堆垒多年的书堆;突然有一卷竹简从高处掉了下来,险些砸中她的额头。
她敏捷地闪开一下,反手抄住了坠落的书简。这些珍贵的典籍大多有了些年头,若摔散了,先生会心疼的。她用衣袖轻拭竹简,却忽地一怔,转而惊喜地笑了起来。她连忙展开这卷书,明亮的眼睛急匆匆地在字里行间逡巡,一边读,一边径自开心地跑了出去。
高大书橱的背后,光影陆离间,白衣的身影从虚空中凝出形体。薛偃尘捧着一卷书,静静地读完,方掩卷而起,转目望着那丫头跑开的方向。
就知道她会来,故而特地准备了那卷《『药』经》的残篇,好让她拿去。时间似乎刚刚好——他探手从袖中取出那一札来自远方、白帛写成的书信,垂目观看。
“你也该要来了吧。”一句浅笑的自语。
七还草,花无嗅而叶奇香,生于幽林,秀于泉口。百木英背了小竹筐,带着一柄薄铁剑披斩拦路的荆棘灌木,向着岚偃山深茂的密林中前进,到处搜寻这种书上记载的『药』草。据她偶然找到的那卷《『药』经》所言,此草有残肢再续的灵效,运用得当,也许就算是断翅的鸟儿,也能痊愈如初。
找到了这草的话,带回去请先生下『药』,那只虹鹣一定能再飞起来。姑娘举袖擦着顺着发梢流下的汗滴,脸上却是扬着笑意,充满干劲地爬过虬曲隆起的巨大树根,钻过及腰高的茂草、巨伞般遮天蔽日的绿叶。
百木英的前一位师父是羽族,他告诉她一切绿『色』的生命都可通灵。草木发着香气的枝叶擦拂过她的皮肤,如同友好的抚『摸』。她一边穿行,一边不觉在心中与它们说话:请让我找到那灵『药』吧,它能帮助一只美丽至极的鸟儿。我不会采摘太多,只需要一两片,让生命与自由得以轮回。到时候,漂亮的翅膀,就会带着岚偃山的生灵,去看更远的天空——羽族语的默念如同婉转的『吟』唱,沁着山野清香的风似有所感,掀起低柔的和声。
森林中的万物都在静听,福至心灵的时刻似乎就要来到。就在这时,她不经意的一步,踏出枯枝断折的声音,继而周围的恬静却被古怪的杀意撕破,一瞬间,几乎听见了草木紧迫的呼吸。面前那棵巨大参天的古树垂下粗壮的藤条,突然将寻『药』女孩娇小的身体缠住,一下悬上了半空。青藤就如同会动的蛇一般不断盘缚,牢牢捆住了她的手脚,细而枯硬的枝蔓攀上肩头,渐渐勒紧她白皙的颈子。
“这也……通灵得有点过头了吧?”惊异地静默了一刹那,姑娘忽然笑了一声,喉咙被勒得有些发哑。
薛偃尘将白纸铺在平滑的青石上,提笔点染着水光山『色』,成群的白鸽在他身周起起落落。那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来到之时,见到此情景,并未立即出声打扰,只是远远地驻足观看。
“阿英追随于你,想必绘画之艺已经进益良多。”许久沉静后,客人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
灵动的笔尖悬停在画纸上方。薛偃尘抬起头,笑了笑:“从你那里学来的炭笔,她已运用入神。我并未再教她什么。”
客人也不禁冷冷地一笑:“是了,你的确没教她什么东西。唯一教给她的,就只有‘离经叛道’。”
此言说出时,山风拂掠过他的半身轻甲,浅『色』皮革制成的甲片微微翕动,仿佛凝立的鹰隼翕动着翎羽,宁静间,却隐藏着轻盈而凌厉的战意。他肃然盯着那径自运笔的白衣男人,橘金『色』的眼瞳绽出冷光,须臾,声音沉了下来:“我十分后悔,当初将她荐到你的门下。”
薛偃尘“啪”地扔下了笔。“云衍兄,”他垂首沉默须臾,现出一个纯属礼貌的笑容,“坐下用茶。”
披甲的客人犹自默立片时,弯下颀长的腰身行了谢礼,端正地跪坐在铺设于青茵草地上的竹席。薛偃尘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袖,也落座于他的对面。两人这般静雅地以茶礼相对,却只各自面对着空杯,任凭座旁的水炉已煮得咕咕沸响。
“阿英在何处?”云衍面若冰霜地问道。
“知道你要来,所以我想了个招数,特意把她支开了。”薛偃尘的话语轻描淡写,“我想,你找不到她。”
掩不住瞬乎而燃的愠怒,云衍浅褐『色』的眉梢抽动了一下。转而,他却“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素有君子之名,号称清高虔敬。却不料如今,竟是如此肆意无礼!”
薛偃尘似笑非笑地逗引着白鸽,散漫地斜倚着身子:“……有她之后,便只愿肆意而行。”
“薛偃尘,你好荒唐!”云衍断然一喝,金『色』的眸光犀利如鹰眼,“你与她师徒相恋,悖理逆伦,世所共非。我也是她的师父,绝不能眼看她蒙受污名,与你行此不归之路!”
“听起来,你想将她带走?”那桀骜的白衣男子面无异『色』,只是微微斜过深褐『色』的眼瞳。
云衍却是默然,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孩子的秉『性』,我比你更深知。”他低沉言道,“她已心归于你,人,怎么可能被带走呢?”
薛偃尘一笑:“那么,你又待如何?”
一阵劲风倏忽而过,云衍掣出一张狭长的轻弓,尖利的弓角指着薛偃尘的眉心,说道:“我想请你,离开。”
薛偃尘仰天笑了起来,却根本不作回答。
“你我相识多年,彼此钦敬,从未交手。”云衍冷冷言道,“今日你若不听我言,便请尽然亮出你的秘术。我的弓箭,也不会留情。”
“好!”薛偃尘猝然应声。他坐直了身子,自袖中取出两折空白的手札,挥手抛在茶案之上,褐『色』的眸子闪动着精光。
“一战而决,立字为据。”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意如寒冰,“你我各自写下心中意愿,以为胜负之凭。一战之后,败者必遵胜者之命,绝无反悔。”
“……好!”云衍直视着他的眼睛,须臾应道。
两人便这般端然对坐,各自拈取了一折空札,同时提笔落字。写罢默然折好,互换交至对方的手中。
“客随主便。如何相斗,你说。”云衍冷傲昂首。
“去我后山,寻个宽敞所在。”薛偃尘却『露』出一丝浅笑,“免得伤了我的鸽子。”
铁线一般的藤蔓紧贴着搏动的颈脉缓缓爬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百木英静下自己的气息,腰身小心地微转,忽然一下,握着剑的左手从树藤坚硬的捆缚中解脱而出。
紧缠着她的青藤似乎也有些惊诧,怪异地抽动了一下。
“嘿,有点意外吗?”被勒住咽喉的姑娘笑了笑,声音低哑,却十足淡定,“解绳的手段我学过有几年咯。”
青藤紧张起来,好像还有些愤怒,瞬时极力地勒紧它的猎物,不肯再让她挣脱出分毫。
整个身体像要被捆裂了,窒息感迅速塞满胸口。百木英却不管它,灵活的左腕竭力一转,薄铁剑犀利的刃口反而贴上了怪藤的青皮。“别再装了,先生说过,这个世上并没有草木成妖。”她咬住牙,努力提高了声音,“你用这根藤做灵媒,若我一剑断了它,你与它都难逃重伤!”
瞬间,激愤耸动的青藤止住了一切动作。不再凶狠地想要撕碎那持剑的女孩,却也不肯放开,它就仿佛一张铁网,就那样凝固在半空中了。
百木英勉强缓过一口气息,坚持举剑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