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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他就像一块石雕，坐在冰冷的轮椅上，眼睛模糊，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有涌动的泪水还在往外流，不停地流。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爱你啊，蓝启荷。
牵着顾墨生的手，蓝启荷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一直没有回头。顾墨生就这样跟着她，直到夜幕降临，他们还在走。
曾经小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行走在田地里。蓝启荷总是胆子那么大，她走在前面，拉着他，他跟在后头。有时候玩得太晚了，天黑了，她就这样牵着他回家。手掌里是湿漉漉的汗水，温暖不断地从她手的这边涌过来。
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顾墨生看见蓝启荷的鞋子上沾满了泥，每走一步都很重。他很想让她停下来，他不希望看到她辛苦的模样。可是他又希望她永远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他们走了近乎一夜，走到地平线『露』出了鱼白肚，顾墨生终于停住了脚步，他轻声唤住她：“回去吧。”
蓝启荷一怔，她回过头看着顾墨生。顾墨生轻呵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并非喜欢我，只是想救出他而已。如果一直走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走到头。虽然我希望这条路可以永远走不完，但是我不想你受伤。”
他知道她的脚应该是很疼了，因为他的脚底下也已经磨出了血泡。他可以对任何人狠下杀手，但是唯独无法看到她受伤。在推蓝启朔下楼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了结局，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结局来得那么快。
“知道吗？”蓝启荷抬起头，她看向远方地平线徐徐升起的太阳：“小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可以和墨生结婚，那定会很幸福。”
因为顾墨生会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因为顾墨生会在她挨打的时候护在他的身边；因为顾墨生会在冬天的时候给她暖手；因为顾墨生会因为担心找不到她而漫山遍野跑；因为顾墨生会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这边，无论是否是她的错！
她知道，哪怕她伤害过其他人，顾墨生也会帮他掩埋真相，告诉她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这样的顾墨生她曾经喜欢过，一直喜欢着。
只是她给出的爱不够多，不如顾墨生这般多。他就算马上要下到地狱去，他也会拼死拼活爬出来让自己活下去！她知道他活下来不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活下来，他是为了她！为了她而活下来，为了见到她而活下来！
所以，她是那么悲伤。悲伤地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墨生，好好活着……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顾墨生贴着她的手掌，他轻呵一句：“我为了我所谓的幸福已经双手沾满了鲜血，小荷是干干净净的。曾经我安慰自己，只要小荷不知道这一切，所有的黑暗和悲伤都由我一个人承受，而如今你已经看到了站在血泊中的我，这样的我……已经无法再站在你的身边了……”站在充满光芒的，干净的，仿若那地平线缓缓升起的太阳般的你。
所以，在她知道真相的这刻，顾墨生选择了这么极端的做法。
他这样做不是为了同归于尽，是为了毁掉自己，为了让蓝启荷彻底的厌恶他，彻底地憎恨他，彻底地从他身边离开。
直到她说出那句话……
——如果你在那刻死去了，我就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你。
——明明知道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明明知道你一直站在黑暗之中，明明知道现在的顾墨生不再是以前的顾墨生……明明知道我们两个根本就不会有交集……却还是一直一直看着你！
就算是假的也好，就算是不真实的也好，能够在死前听到这句话，已经足够了。他微微后退了一步，面带微笑着：“小荷，回去吧。”
回去，等到她继续过平静地日子，他这个从地狱里来的人，就应该回到地狱里去。回到那鲜红的血泊里，回到那黑暗的深渊中。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失去她就是失去了全世界……而现在的他，正是如此吧。
失去她，就是失去了全世界。
既然已经失去了全世界，他便无法再活下去。
“好，”蓝启荷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回去。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走的话，墨生就不会回来了吧。”
她怎么会不知道，顾墨生的破釜沉舟，她怎么会不知道他要选择做的事……
在她靠近他，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时，她就知道。
他其实从未想伤害她，从未想让她痛苦。因为不让她痛苦，所以他不会伤害蓝启朔，哪怕是嫉妒到了极点，也不会伤害蓝启朔。
他迄今为止唯一伤害过的人，便是他的亲哥哥。
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才下去手，怎样才痛苦地让自己举起美工刀，刺入他的身体里。他只是为了活下来，为了她而活下来。
而顾锦年，恐怕也知道自己终会有这样一天吧。所以，他才会说出那么悲伤的话。
墨生，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起回去！”蓝启荷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是的，她很清楚，曾经是很难回去了，甚至的确像顾锦年说的一样是无法回去的！
可是她要逆天而行，她要回去，要带着顾墨生一起回去！
回到曾经回到单纯的世界里，回到还只有一片雪白的美好里！就算有无数双手伸出来阻止他们，她也要牢牢地拉着他：一起回去！我们要一起回去！
顾墨生一下子怔住了，他抬起头：“一起……回去……吗？”
“你不想回去吗？”蓝启荷问道。
他摇了摇头：“谁不想回去呢，只是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蓝启荷握紧了他的手，“墨生做了这么多才走到现在，难道就要放弃了吗？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人，现在不是有我吗？加上我，我们一起走，就算再多困难、再多痛苦，我们都可以回去。”
眼瞳里闪烁的温润终于滑落了下来，顾墨生轻轻贴住她的手背：“好……”
一起，回去……
第53章 尾声：企鹅飞翔（）
有时候你会觉得，伸出手就可以握住阳光。
那光芒就在自己身边，如此近如此温暖……但仔细看看，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握住，它总会悄悄从指缝流走，跑到很远的地方，跑到你无法触及的地方。
蓝启荷推着轮椅，穿过那些无法握紧的光芒，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前方是建立在郊外的拘留所，高耸的墙壁缠绕着发锈的铁丝，仿佛在预示着里头与外头的区别。狱警见来了两个人，便伸出手要了证件查看，随后放他们一同进入。
隔着一面玻璃墙，蓝启荷看见顾墨生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灰黑『色』的监狱服，肩头是黑白相间的条纹。纵然是在这样的地方，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光华。
顾墨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光芒四『射』的人。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人是从什么样的世界爬上来，脚下又踩了多少泥泞才能够一直活着。她与轮椅上的蓝启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看着他将手贴到了玻璃墙上。
“小荷……”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呵出的气将玻璃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你们来了。”
蓝启荷微颤了一下眼帘，轻轻开口道：“还有多久。”
“两个星期。”顾墨生淡然一笑。从那日与蓝启荷一起回去之后，他便在第二天早上自首了。尽管父亲权势滔天，却还是被判决了最严重的刑罚：死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他是自首，法院从轻判决，缓期了两年。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宽恕。
听到他的回答，蓝启荷觉得心被狠狠抽了一下。顾墨生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走错了一步，其实每个人都会有拥有执念的时候，只是往往走错了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尽管两年前的那日，她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回去了。但他们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事情是无法回去的。这一点，顾锦年死的时候，便说过了。
“你们呢？”似乎不希望那悲伤的话题再继续，顾墨生忽然开口问了另一句话。
蓝启荷怔了怔，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蓝启朔。
蓝启朔抬起头替她回答道：“也是两个星期……”
“好巧，我走的那日，便是小荷结婚的日子。”他轻笑了一声，忽然低了头，表情依然是微笑的，但眼眶却涌出了泪，手掌紧紧贴着玻璃墙，仿佛要穿过那道屏障站在他们面前：“祝福你们……”一时间，整个探监室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仿佛在这一刻都哑了声音，没有人开口说话，只听着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的行走。
身后的狱警上前拍了拍顾墨生的肩：“时间到了。”
顾墨生点点头，随后缓缓站起了身。他跟着那狱警朝着探监室的门外走，蓝启荷忽然喊住了他：“墨生！”脚步一下子顿住，顾墨生没有转过头，他只是立在了原地。
“无论今后你在什么地方，无论今后你去了哪里！你永远都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在我的心里！墨生，我不会将你忘记！”
她隔着玻璃墙大声起誓。顾墨生终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好。”
两个星期后，蓝启荷踏上了红地毯。
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倒回，曾经的波澜壮阔，一幕一幕从脑海里拂过……
她走过了很多路，虽然并非都畅通无阻，有些路甚至坑坑洼洼，稍有不慎就会摔得伤痕累累，但她终究还是走到了现在。推着的轮椅上，坐的是西装笔挺的蓝启朔，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终于成长，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他懂得了很多，这一次，他牢牢握住了蓝启荷的手，不愿再放开。
很多人都会问，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方裕、顾墨生、苏涯、苏常甚至是李斯和南律，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为何却选择了蓝启朔。甚至连她自己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是蓝启朔，为什么偏偏是蓝启朔？或许这个答案，从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
从听到他微弱的呼救，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从被他欺负被他打骂，她仍会护在他身边；从看到他绝望地跪在地面，苦苦哀求她，她心痛得像被刀割……
她一直都只看着他，就像蓝启朔一直都只在意蓝启荷一个人一样。
他的任『性』是为了她，他的胡作非为是为了她，他的无理取闹是为了她，他的悲伤痛苦也是为了她。他就像一个不愿被忘却的孩子，无论你怎么推开，他都牢牢跟着你，紧紧握着你的手。他不断的用各种惹人讨厌的行为让你记住他，让你无法忘记他，让这样的他渐渐走进你的生命里，成为你一生的牵绊。
“蓝启朔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蓝启荷小姐为妻，在神的面前起誓，无论痛苦与欢乐，无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有疾病，挚爱她，珍视她……直至死亡。”
牧师已宣读了结婚的誓词。她听见蓝启朔坚定而认真的回答：我愿意。这一声回答，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周围不再是婚礼现场，她仿佛站在了村庄的小山坡上，稚嫩的手握着一根木棍举向天空：“我是天底下最棒最棒的小荷，我要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