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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地禀道:“冯妈妈,冯妈妈,东院那边,二奶奶醒了!”
*
东院里,醒来的陆锦惜还不知道外面到底传成了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还有匈奴使团的事。
即便是见着卫仙来,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平静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最终都归于静默。
摊上大麻烦了?
不用说她都清楚。
挟持她的那些“山匪”来历绝不一般:不仅打得过太师府的侍从暗卫,还与匈奴或者匈奴人有或多或少的联系,而且最终还跑了几个
“你说你也是,好端端的去点禅寺上什么香呢?”卫仙施施然地坐在了丫鬟搬来的绣墩上,“这事情一出,外面那些话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要是你啊,这会儿只怕都要羞得投缳自尽了。二嫂倒好,竟跟没事儿人似的!”
“三奶奶,你”
又是来说风凉话的,白鹭有些不能忍了。
卫仙却是斜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不过二嫂这么着也挺好,要不能怎么办呢?如今这中馈,太太已重新交到了我手中,二嫂只管放宽了心,就这么养着伤势吧。宫里面和官府那边,三天两头还差人来问呢,可有的受。”
“”
陆锦惜依旧没接话,只是淡淡地,但看卫仙一眼,心里已觉得她聒噪。
只是卫仙自己还没半点感觉。
开场白说得差不多了,她眸光微微一转,便想要开口打听自己最感兴趣的某个部分。
“说来,外头可都传得有鼻子有”
可没想到,还没等她把这话完整地问出来,靠在床榻上的陆锦惜已经极无耐心地向旁边青雀挥了挥手。
出口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送客。”
“你!”
心高气傲的卫仙,再一次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比起往日好歹还会跟她理论两句的针锋相对,这样根本不感兴趣的漠然与无视,显然更让人有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顿时觉得自己先才心里生出那一点怜悯来简直是猪油蒙了心!还想着打听打听,再帮她出出主意呢!
眼下看,还是由着她身败名裂好了!
卫仙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这般想着,干脆也懒得多留,冷笑了一声,便直接起了身来。
绣墩都还没坐热呢,一转身便走了。
那背影看着,多少有些恼羞成怒味道。
青雀和白鹭都愣住了。
她们已经快不记得,自家夫人有多久没对人发过这样的脾气了,更不用说是对前阵子表面上还一道去游过三贤祠的三奶奶卫仙。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陆锦惜却是直接伸手将青雀端着的药碗接到了自己的手里,掂着也不大烫,便慢慢喝了个干净。
然后才将空碗递回去。
末了抬首问道:“顾大公子,怎么样了?”
第143章 此情难测()
说实话;她醒来这许多时;这最要紧的问题;反而是最后问的。在问出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料。
因为不管是在记忆里;还是在梦里
顾觉非中箭的那画面都是染了血的;挥之不去。
一箭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竟还硬生生穿透了一个人的身体,甚至连整支箭都从胸膛前穿出!
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谁受了这样的一箭,能安然无恙呢?
当时顾觉非将自己从马上推了下去;该是情急之下,知道自己躲不过那箭,又恐那剑从他身上穿过后再伤了她;所以才出了下策。
只不过
他是凭什么判断出了这一箭的威力?
要知道;在当时那情景之下,一个判断失误;将她从马上推下;也许未必就是救了她;也可能令她粉身碎骨。
可顾觉非推了;还是毫不犹豫的那种。
纵使曾游历天下;他一个文人,对刀剑之事;能有这样的了解与笃定吗?
还是说,让他产生这判断的;是旁的什么细节?
陆锦惜难免想起最后时刻;那几乎要被风吹散了的轻叹,还有那一个坠落的刹那,他脸上本不该出现的那一点浅淡的
笑意。
错综复杂的无数线索和细节在脑海中交织,却没一条能碰到一起,只觉得反倒比原来更疑惑,更费解。
口中全是药的苦味儿。
她微微皱了眉,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两个贴身丫鬟。
显然,她们都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所以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依旧带着一种忐忑和犹豫,相互望了一眼,仿佛是在迟疑。
陆锦惜眉尖微蹙,只道:“人还活着?”
白鹭讷讷回答:“活着。”
陆锦惜又问:“伤得很严重?”
白鹭又点头:“很严重。”
陆锦惜继续问:“脱离危险了吗?”
白鹭摇头:“还昏迷着,没醒。”
“”
陆锦惜顿时沉默了下来,只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从马上坠下来摔在地上之时被石子划破了些许的手掌,良久后才重新开口。
“他现在人在哪里?太师府?”
“不是。”白鹭又摇了摇头,但看着陆锦惜的目光,更忧心忡忡了,“顾大公子一被接回京城,就送到了回生堂,由张大夫诊治。他说是大公子伤重,不宜挪动,所以现在人还在回生堂。”
鬼手张在治
就算是这样,人也都还没醒。
陆锦惜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这样就会呼吸不过来,被那一种突如其来的沉重给压得动弹不得。
只短短的片刻间,她脑海中已经能将这一次山匪事件的影响,完整地勾勒出来。
一个将军府的大将军夫人。
一个太师府的顾大公子。
山匪又隐隐与匈奴有那么一点牵扯
这件事,小不了了。
她慢慢地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借由这举动平复一下自己心底翻涌的种种念头和情绪。
思索一阵后,才突然发问。
“除了我遇劫这件事,最近还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的。”
白鹭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声音都还有些发颤。
“就在您被劫之前不久,西边传来消息,说是前阵子,也就是十几天前离京的匈奴使团,还未过关就被人杀灭。”
“什么?”
她想过会有一点与匈奴有关的事情,可怎么也没想都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
前后因果一联系,陆锦惜只觉得一颗心都浸入了黑暗的冰冷之中,为一片厚重的阴霾所覆压。
匈奴使团在大夏境内出事
她一下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男人,那一位“兰大人”。
“准备车驾,我要去回生堂。”
她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只觉得先前一切不祥的猜测都化为了现实,竟是一掀那锦被,就要起身。
青雀白鹭都吓了一跳。
可这种特殊的时刻,又怎敢让她起身?更不用说是备车驾了。
“夫、夫人,太太,太太那边已经下过了令,说是您若醒了,就在屋里养伤”
动作顿时一停。
陆锦惜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只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两名丫鬟。可她们都带着几分畏惧,低垂下了头颅,不敢看她的眼睛。
联想到方才拂袖而去的卫仙,她忽然就明白了。
看来
这些日子里,某些传言必定很汹涌了。
若换了一般人,或者是原本的陆氏,此刻势必有万般的苦恼,或者一如卫仙所言,已经羞愧得投缳自尽。
可对陆锦惜来说,实在不痛不痒。
不过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没什么了不得。
于情,自打相遇相识,她便一直想睡他;于理,他是为她,才身犯险境,落到如今这凶险地步。
就算她没心,都不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她自觉还有一颗心,一颗鲜活的心。
“是太太发话,不让我出门的?”
陆锦惜还是翻身下了床,头上身上都有些痛,但行动没有什么问题,感觉伤得不是特别重。
青雀上前扶住她,点头道:“太太说得很严厉,又加上近些天来外面说话都不好听。夫人,您”
“我出不了门,那你出去一趟吧。”
陆锦惜摆了摆手,无意去听青雀的劝告,只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想到了解决这问题的法子。
“即刻前往长公主府,就说我想出门,去探望于我有恩的顾大公子,问长公主能否为我从中斡旋。”
“啊”
青雀和白鹭都没想到,只觉得陆锦惜是铁了心的,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陆锦惜见她们磨蹭,终是将脸拉下来一些:“不去?”
“奴婢这便前去。”
到底她是主,她们是仆,更不用说只是去请永宁长公主。若长公主肯答应,自然就没孙氏的事情了。
所以青雀醒悟过来,连忙应了声,出门传讯了。
已然入夜。
青雀走后,陆锦惜琢磨着,若赶巧了今晚就能得到回复,若不赶巧,长公主正在宫中,怕是要明日才有结果。
所以她也不枯等。
在晚间这一段时间里,她拉来了白鹭,将自己离开京城这一段时间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了解了一遍。
事情的轮廓,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戊时末,终于问无可问。
厨房那边准备了温补身体的热汤,陆锦惜喝过之后便准备躺下。可没想到,后脑勺才刚沾上枕头呢,外头就响起了急匆匆的通传声。
“夫人,夫人,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
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陆锦惜诧异极了:“婶母?”
她忙要披衣起身。
但长公主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几乎是前脚来通传的声音刚到,她后脚就出现在了门外,雍容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听说你想出门,要找本宫帮忙?”
宫装华丽,但未免有些繁复。
好一段时间不见,永宁长公主依旧是往常模样,步态从容,一张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只是此刻的眉眼间有些疲惫。
看这模样,好像是才从宫里出来。
陆锦惜怔了一怔,就想起身来行礼。
但永宁长公主走过来,却是摆了摆手,将她按回了床上,又自然地坐在了她床榻边,笑着叹了口气。
“知道你伤也不轻,这些俗礼就免了吧,好好躺着。”
“多谢婶母。”
行动上的礼免了,但言语上,陆锦惜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她打量了打量永宁长公主的神色,心里难免疑惑。
“这大晚上的,婶母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醒了吗?”永宁长公主笑了一声,目光闪了闪,“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也不说好生将养着,还想要出府。顾觉非这一回命大没死,你该听说了,正在鬼手张那边去治着呢。他有自己的门人,更有太师府的人操心着,你去看干什么?”
莫名地,永宁长公主这话给了陆锦惜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
长公主与顾觉非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可是,关系好的人,有必要为她想去看顾觉非这种事而疑惑吗?
陆锦惜留了个小小的心眼,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