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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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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派胡言!”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萧彻反而更怒,一双眼底似乎都能冒火。宽大的袖袍一挥,已然指着那大臣的鼻子骂了出来!

    “派方少行?派他出去了京城谁来镇守?你,你,还是你?!”

    “京城自有禁卫军来守,若不先阻击薛况,疆土已失,民心已散,只有任他蚕食壮大,则我京城将越见危急啊!”那大臣险些气得昏过去,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且武将中如刘提督者皆有多年的领兵之能,派方大人前往阻击薛况后,京城防卫可交至其手,岂不比如今碌碌无为、坐以待毙要好?!”

    萧彻阴沉的目光,向右列武官之中静立的九门提督刘进扫了一眼,非但没觉得心里清楚了,反而越加烦躁起来。

    他双手撑着御案,竟不再回应这话。

    反而不耐地问道:“顾觉非呢?怎么还没来上朝?永宁长公主呢,也不在吗?!”

    下面朝臣听得此言,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倒不是对这事实本身有些议论,而是觉得眼下萧彻这分寸大乱的模样,作为一国之君来说,实在是不好看。

    立在萧彻身旁的大太监也是慌慌恐恐,凑上去低声提醒道:“皇上,您忙忘了,太师大人身故,这才第七日,顾大人还在灵前呢。至于永宁长公主,却是暂还不清楚。”

    连着这几天来,顾觉非都不在。

    朝中文武大臣也是早就听说了太师府的事情,都在暗中猜测此事是否与薛况那一封檄文有关,怀疑是上面的一番指控逼杀了顾承谦。

    大部分都是顾承谦的同僚,这几日也都去上过了香,只是见到顾觉非的人寥寥无几。听府里的管事说,是大病了一场,但具体的情况却是不知了。

    往日顾觉非在时,这朝堂上的事情基本是他说一不二,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如今他不在,永宁长公主也不在,皇帝一下变得像是个没了头的苍蝇,不仅找不到方向,甚至暴躁、易怒,压不住心中那一股因过度的不安而起来的邪火。

    大臣们都暗中叹了口气。

    萧彻也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尤其是在喝问顾觉非为何没有上朝这件事上。

    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平缓了一下气息,才道:“是朕急了。继续议事吧。”

    朝议于是继续。

    只是大约是因为皇帝对派人前去迎击薛况的事情始终拿不定主意,一整个上午过去,也没议出什么结果来。

    离开大殿的时候,群臣都在摇头叹息。

    散朝后先行离开的萧彻,更觉胸膛有一团火在烧灼,离开了金銮殿不去想什么薛况造反的事情之后,他本以为自己能平复下来不少,但结果竟然恰好相反。

    只要想到太师府里发生的事,他便心神不宁。

    一路回到乾清宫时,贤贵妃卫仪已经在宫内等地,案上的奏报都摞得厚厚的,可没有翻开一本。

    “皇上。”

    见了萧彻进来,她从恍惚之中回过神,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萧彻往那椅子上一坐,几乎是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只疲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爱妃看得怎么样了,可想出了什么对敌之策?”

    “……”

    卫仪真说不出这一刻自己心里面的感觉,无力之余还有一种陡然生出来的荒谬,她面上依旧带着最精致的妆容,却不再是旧日那个光彩照人的贤贵妃了。

    “皇上真以为,臣妾能想出什么对敌之策吗?”

    “满朝文武都是废物!一个顾觉非没了之后,竟然连半点对付薛况的法子都想不出来!爱妃,只有你了。当年你在闺中时,人人说你有奇智,堪与顾觉非比肩。这些年来朕偶有问计于你,你也能说个头头是道。今时今日的京城,也只有爱妃能救朕于水火、克敌于危难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卫仪的不对劲,萧彻一下又坐了起来。

    他看上去有一些紧张,但还挂上了勉强的笑意,试图振奋卫仪。

    可卫仪心中那荒谬之感更甚了。

    在寻常生活的时候,其实很难感觉人与人的差距,因为做的都是简单的事;可一旦面临了十分的危机,强者与弱者,智者与愚人的差距,便轻而易举地显露出来。

    萧彻便是这样的一名弱者,一个愚人。

    这就是她嫁的人。

    这就是她不得不嫁的人。

    卫仪那一双雍容的凤眼注视着萧彻,眸底深处却涌现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悲哀:“臣妾智比顾让先,不过是世人过誉。您此刻内外忧患交加,身边又乏明辨之智士,为何不去找顾觉非呢?他虽在孝期之中,可若皇上您亲自登门到访,问计于他,他又怎会将皇上拒之门外……”

    萧彻沉默了下来,一下不说话了。

    于是卫仪的心也幽幽地沉了下来。

    她想到了近些天他的魂不守舍,也想到了自己在宫中暗中探得的一些消息,再连着此刻萧彻的沉默来看,一时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怀着一种未知的恐惧,偏又无比平静地开了口,询问萧彻:“皇上,那一天,你是否曾派人去过太师府?”

    “你闭嘴!”

    先前还对卫仪和颜悦色的萧彻,在听得此问之后,竟陡然暴怒,额头上青筋都突了出来,毫不留情地责斥着卫仪僭越!

    “朕的一切,岂是你能私下打听的?!贤贵妃,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本分?!”

    本分?

    什么是本分?

    这么多年下来,这还是卫仪头一次从萧彻的口中听到这般疾言厉色的话,且还这般的色厉内荏,充满了一种生怕被人拆穿的心虚!

    于是她一下就笑了出来,笑出了眼泪。

    心里那种荒谬彻底将她整个人席卷,让她觉得这宫殿里实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往外走,往外走。

    把萧彻抛在脑后。

    把乾清宫抛在脑后。

    就这么跌跌撞撞的从殿中出来,摇摇晃晃地行走在重重宫门夹着的长道上,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幕,第一次觉出了满心的绝望。

    她太了解顾觉非了。

    只可惜——

    萧彻不懂,这个当皇帝的萧彻不懂。

    昭阳宫的宫门就在眼前,是今时今日她的寝宫,也是昔时昔日她姑姑卫嫱的寝宫。

    卫仪忽然就觉出了一种悲哀的宿命感。

    大宫女笙蓝跟了她许多年,此刻眼见得她这般情态,半点也不敢惊扰她,只是眼底挂着重重的忧心。

    卫仪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但因为她身形纤细所以仅看得见些微的隆起,并不引人注目。

    她抬首盯着昭阳宫那红漆的宫门,看着透过宫墙飞起的檐角,终于还是缓缓将眼帘垂下,用那恍惚的声音吩咐道:“明日,太师大人的头七便过了,你拿我的手令,天明出宫,去请大学士夫人陆锦惜。”

202。第202章 京城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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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吧……”

    揣着袖里那一卷“棋谱”; 带着身后端药的风铃从廊下走过时; 陆锦惜听见了不远处伺候着的丫鬟说话的声音,于是顺着抬首向天幕望去。

    阴沉沉的天; 透着一种压抑而冷寂的气息。

    风吹拂着四面挂着的白绸; 太师府里满目萧瑟,在这冰雪渐渐消融的残冬初春; 让人体查不到半分的暖意; 反而有一种刺骨的寒。

    的确是要下雨了。

    陆锦惜没有停步,只一路穿过这昔日宾客满座的府邸; 向着停灵的中堂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近; 雨已经下来了。

    刚过了惊蛰,淅淅沥沥的雨水里还夹杂寒意,濛濛地笼罩了整个世界。

    而越靠近那灵堂; 她的记忆也就越发不受控制地朝着顾承谦出事的那一日倒流。

    第一次看见那样的顾觉非。

    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还有这样的死亡——

    她赶到老太师书房里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地面上的鲜血还未干涸; 甚至还残留着一点点让人心悸的余温。

    老太师就伏在案上。

    分明是最痛苦的死法,可他面上的神情却平静而安稳。仿佛自己不是要去赴死,而是走向一场既定和已知的归宿。

    于是她在空茫之中猜想:临走之前,他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憾,或者说天定的命数已经让他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 纵使有遗憾也不放在心上?

    不知道。

    不了解。

    也无法寻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昔日叱咤风云; 翻覆朝局; 如今也不过是这堆满了雪似的灵堂里; 一具逐渐消亡于世间、终将化作黄土的躯壳。

    陆锦惜的心底,无端端充满了怅然。

    她停步在灵堂前,朝里面看去,便看见了顾觉非正在点香的身影。

    几天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显得苍白而枯槁。好几副药灌下去,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又强拖着病体守灵。

    孟济想过要劝。

    但陆锦惜知道劝不住的,便放任他去了。

    好在那一场大病只是要将胸臆中压抑已久的某些东西释放出来一样,只凶险了一场之后,便再未有反复。

    所以现在的顾觉非还能站得住,没倒下。

    这些天京中但凡与老太师有一点交情的都已经来吊唁过,只是时逢薛况造反,朝廷正乱,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人人都表示着自己的遗憾与同情。

    他们从不当面问老太师缘何去世,可私底下的议论,只怕早已沸腾如潮水。

    是寿终正寝,还是畏罪自杀?

    谁也不知道答案。

    太师府的消息在严令之下,一点也传不出去,只任由旁人猜测着。

    此刻的顾觉非,穿着一身重孝,手中捏了四根香,慢慢地点燃,背对着门口,口中却问:“查得怎么样了?”

    “嘴很硬,打了一夜也不肯说。今早按您的意思,让人把他牙敲掉了一排,才老实招了。”

    站他身后的是孟济,声音低沉而谨慎。

    “跟夫人先前怀疑的一样,也与您所料不差。是宫里面派来的,只说来问老太师当年有没有留下什么手脚。但老太师滴水不漏,声称绝无什么错漏之处,该毁掉的也都毁掉了。他便回宫复了命,并没有想到……”

    香已点燃。

    明亮的火星在顶端燃烧,又慢慢地落下去,其所爬过的地方,都渐渐冷却,成为了惨白的灰烬。

    顾觉非于是忽然想,这香与人是很像的。

    他苍白而干裂的嘴唇,不见半分血色;原本丰神的面庞上,两颊已微有凹陷;一双深邃的眸底,则铺满了一种常人难以探查的淡漠与冷酷。

    他的身上,藏着隐约的忧悒。

    但不管是他身后的孟济,还是门口的陆锦惜,都无法从他身上窥见哪怕半分的颓丧。

    父亲逝世后那短暂的软弱,已经彻底为坚硬的外壳所包裹,不给任何居心不良者以可乘之机,如一面铁墙般坚实、可靠。

    从此以后,他是顾氏一门的主心骨。

    从此以后,他的沉浮牵动着满门的荣辱。

    顾觉非躬身拜祭,将那一炷香插向了香炉,起身后又注视着眼前的灵位,注视着上面那几个原本熟悉的字。

    过了一会儿才道:“既问明白了,便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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