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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了甩拂尘,咳了声,道:“这位小友,你这里,可有什么异象出现?”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有什么巴掌大的东西飞快地顺着衣角攀爬上了青年的肩膀,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道士定睛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个水做的小人。周身晶莹剔透,倒像是个水丸子似的,一双眼瞪得圆溜溜,里头满是防备。
见他不回答,水娃扭头就拽了拽寇秋的衣领,说:“爸爸,父亲说了,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寇秋哭笑不得,只好给水娃顺了顺毛,低声教导它要有礼貌。这才转过头,对着老道士道了歉,“真是对不起,这孩子刚刚来这边生活,还有点不习惯。”
“无碍,无碍!”老道士连声说,又想起方才这明显不是凡物的水娃喊青年爸爸,犹豫了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开了光的灵玉来,挂到水娃脖子上,“这个权当见面礼。”
瞧这身份就不寻常,万一是蛟龙的公子呢?
这种小祖宗,还是得好好供着讨好着才行。
寇秋再三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转身让一行道士们进了屋。趴在肩头上的水娃一溜烟先下了地,不知朝着什么地方炫耀:“看我的礼物!”
老道士刚欣喜自己送礼送的不错,就看见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水娃娃冲着他跑了过来。
老道士:“。。。。。。”
什么?
两个水娃簇拥到了他身边,拽着他宽大的道服下摆眼巴巴望着。紧接着是三个、四个。。。。。。转眼间,这群小家伙就像细胞繁殖似的生出来了一大堆,个个都眨着双眼满脸期待,挤挤簇簇站了一大片。一眼扫去,约莫有二十多个。
一群道士的头都有点犯晕。
这,这见面礼给的是要破产的节奏啊。。。。。。
还没等他们从自己的衣袖里再摸出点什么宝贝,沙发那边已有另一道陌生声音传来,像是含着几分不满,“你们是谁?”
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眼眸,老道士心里猛地一突突。心知这便是正主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惹恼了神兽,只得小心翼翼前进几步,道:“蛟龙大人,晚辈这次前来,只是想表达一下敬意。。。。。。”
顺带探讨一下您有没有作妖的念头,这句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可显然,即使他不说,蛟龙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微微哼了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银色的发丝倾泻了一身,随即伸出了手。
旁人都不了解这个动作究竟是何意,只有寇秋脸更红了,犹豫了会儿,顺从地窝进了男人的臂弯里。
抱着又香又软又白的寇秋,蛟龙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方才被中途打断的气性逐渐消退了。他的手指缠绕着寇秋柔软的墨色头发,不紧不慢道:“我没那个心思,你们不必再来了。”
一群道士顿时如蒙大赦。只有老道士从蛟龙这个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不寻常,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方才开门的青年。
“心思?”寇秋奇怪地说,“什么心思?”
蛟龙轻哼一声,丝毫也没打算给这群人类留情面,直截了当道:“他们打不过我,怕我生事。”
他的眼眸沉沉望向远方,不知看到了什么,只淡淡道:“现在的道界。。。。。。”
语气中充满毫不掩饰的失望。
被直接戳破心思的道士们都觉面上无光。
“他怎么会生事呢?”寇老干部反倒笑了,摇摇头,“不可能的。各位同志,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要和大家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的,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这本来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又怎么可能去给大家增添麻烦呢?”
他是如此善解人意,道士们却听的连嘴都张大了。
不是。。。。。。
他们颤巍巍把目光转向神情不善的蛟龙,从头到脚都透出了呆滞。
确定这位,也要和我们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认真的吗?
不是开玩笑?
寇秋说:“是啊。”
他还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去考公务员了,现在看来,只能去送外卖了。”
“没事,”蛟龙摸摸他的头,云淡风轻,“我飞的快。”
老道士差点一口老血梗进喉咙里。
千年神兽蛟龙,要跟着一个凡人,一起去送外卖?
这简直是他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荒唐的笑话了。
他怎么也不敢让这两位真去,忙阻拦道:“这位小友如果真想做公务员,倒也不是全无途径。。。。。。”
寇秋的眼睛立刻发了亮,猛地一下转了过来。
老道士说:“我这儿倒是有一份极适合两位的工作。”
他还想更详细地介绍下薪资什么的,却被寇秋伸手阻拦了,认真道:“是为人民服务吗?”
老道士说:“是。”
“那就可以了!”寇老干部迫不及待道,“什么时候上班?”
。。。。。
一周后,一人一龙一起出现在了国安局下属捉鬼司的门口,正式地加入了光荣的公务员队伍。
唯一一点不好在于,解除封印之后的蛟龙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基本他们上班时,方圆几百里都逮不出几个鬼,整个城市前所未有的和谐安宁。剩下的大都是一些还未意识到自己去世、又或是偶尔神魂离体的游魂,渐渐见得多了,连总是一惊一乍的系统也不怕了。
和白衣女鬼一起看鬼片,事实上,还别有一番意趣呢。
寇秋向道士们确定了下,确认他们没有把段泽从祠堂里放下来,也就安下了心。但他还是拜托了老道士,让他每年都去村子里看看段泽,给他点希望,免得任务进度真的上了八十。
老道士虽然不解其意,可还是一口应承下来,背地里悄悄对寇秋说:“只要你能把那位管住,别说每年去一次了,每天去一次也成啊!”
寇秋:“。。。。。。”
不,你们误会了。
蛟龙爸爸是一个和平主义者,真的。
他们一起抓了一辈子的鬼。见过因为失去了孩子而崩溃发疯的女鬼,也见过为了寇秋的极灵体甚至连蛟龙也顾不得了的恶鬼,家中的水娃越来越多,到最后,他们换了一座大房子。
一座有游泳池和小花园的房子,花园里头带着喷泉,里面还放了个挥舞着翅膀的小天使雕像。在第一回看见那个小天使长什么样时,系统特别嘚瑟地和宿主说它长得特别像自己。
寇秋多看了雕像一会儿,随即幽幽道:你也就穿了条内裤?
系统崽子立刻悲愤地闭了嘴,并在心里腹诽了许久宿主被他男人带坏了。
就在那湛蓝的游泳池里头,寇秋再一次体会到了和水发生了点什么的滋味。所有的幸福都像是被酿成了蜜,越来越甜,甜的甚至让人的头脑都有些发晕,如同一脚坠入了一个很快会醒来的美梦。
所要战胜的东西只剩下了一样。
那就是时间。
寇秋再次照镜子时,发觉自己眼角多了细细的纹路。许是因为这些年笑得多了,纹路都带着笑的模样,他摸过那几条弧线,心中慢慢有了底。
“我老了,”这天早饭时,寇秋对对面的男人笑道,“还能又软又白又香吗?”
蛟龙拿着调羹的手顿了顿,随即淡金色的眼眸抬起来,沉沉望着青年。
他的唇蠕动了下,分明要说些什么。
“不,”寇秋平静地笑着,将他即将出口的话堵回去了,“我不会采取那个方法。”
他搅动着面前的豆浆,道:“那样不死不活——我不想那样活着。”
蛟龙沉着脸,放下了勺子,一言不发地起了身。
系统崽子说:爸夫生气了。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生气。
我知道,寇秋说,没事的,会好的。
他知道男人心中在纠结什么。
明明是有方法的,靠着那个村子里的阵法,他可以汲取蛟龙身上的能量,来换取自己不知多少年的苟延残喘——寇秋甚至不用说出口,都知道男人愿意。
可是他不愿意。
他走进卧室,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腰,经过这么多年,蛟龙的外形始终不曾变,甚至连头发丝上的光彩也未消失分毫。他只是坐在那里,背影便透出与凡人截然不同的俊美来。
寇秋环着他的腰,侧脸蹭上了男人束起来的银发。这头发是他今天替蛟龙梳的,梳时有水娃在一旁捣乱,闹着要早安亲亲,还被蛟龙生气地扔出了门。
“谁都不许亲,”回来时,男人板着脸,耳根处却略微有点发红了,要求,“只有我能。”
寇秋贴着这光洁的银发,从上头嗅到了自己熟悉的、湿润的气息。
“还生气呢?”他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男人的身形颤了颤,却并没有回答,只是近乎固执地将脊背挺得更直。他的角并没有收回去,就这样立在头顶上,寇秋眯着眼看了会儿角被阳光镀上的一层光泽,干脆直接伸出手,摸了摸。
蛟龙又是猛地一颤,一把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沉声道:“不要闹。”
寇秋收回了笑容,道:“你才是。”
他们久久地对视着,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青年才用力闭了闭眼,开口了。
他的声音也是干涩的,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蛟龙静静地看着他,淡金色的瞳孔忽然闪了闪。
“这对我不公平,”他握着青年温暖干燥的掌心,像是要从中汲取些什么似的,一字一顿道,“白元青,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他的声线也有些颤抖了,他还没有那样强大,可以眼睁睁看着爱人经过岁月磋磨,老死在自己怀里。
与维持段泽本就该有的寿命不同,蛟龙对于原本便不该属于寇秋的岁月,几乎是毫无办法的。他虽然贵为神明,可仍旧是无能为力、不堪一击。
唯一的方法,只有那个阵法。
可是寇秋却要把这条能和他一同活下去的路也堵死了。
青年半抱着他,姿势如同在哄一个还未懂事的孩子。
“不要闹,”青年轻轻说,“那样被禁锢起来的痛苦,我不会让你再经历第二次。。。。。。”
他说:“我也不想活的像行尸走肉。”
“我知道你懂,所以生老病死,我们都得去好好面对,”寇秋的手一下下拍打着他的背,不知何时,仿佛又回到了第一世时安慰夏新霁时的场景,这样的时空错乱,让他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了,“陪我走过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已经足够了,真的。”
有什么液体浸润了他的衣裳,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一个灼烫的点。男人死死地抱着他,这几百年来的第一次,哭的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栗,止也止不住。
寇秋揽着他,眼泪也不知何时下来了。
第二天,他再起床时,对上了蛟龙的脸,竟然有几分愕然。
“等等!”他说,“你——”
系统也猛地倒抽了一口气,震惊道:蛟龙爸爸!
眼角同样出现了细纹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被岁月眷顾的脸,平静道:“我老了。还能又高又帅又酷吗?”
寇秋的嘴唇哆嗦了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听着这和昨天自己口中吐出的如出一辙的话,半天也说不出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