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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的时候,符雪婵很清晰地看到了赵匡义额角跳突的青筋,微微发颤的手,连拿筷子都有些不稳。烛影落在赵匡义的侧面,整个人都有几分萧索的落寞。那一瞬,符雪婵的心忽然很疼,她羡慕小桃,小桃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能把赵匡义气成这个样子。在他身上,不仅是生气,还有一种滋味,是“伤心”。而这个“伤心”。却不是别人能做到的。
符雪婵也不禁几分落寞,紧盯着赵匡义道:“大人又何必为了不值得生气的人生气?”
赵匡义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应答。符雪婵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我本想着帮你收拾书房,却不留神把你最钟爱的琉璃镇纸打碎了。”那个琉璃镇纸伴随了赵匡义很多年。
赵匡义“嗯”了一声,面色没一丝改变:“碎了就碎了吧。再买一个就是了。”
符雪婵的心有些烦躁,又道:“前天娘的身子不好,我回去探望,顺便和爹聊了几句,谈到二哥,听爹的意思,似乎朝中不少人对他都有些微词。”符雪婵所说的二哥,是指赵匡义的二哥赵匡胤。
赵匡义问道:“那魏王是什么意思?”
符雪婵试探着说道:“自然也是有些看法的。依我之见,还不如让二哥和爹主动多些来往。”
赵匡义冷哼了一声,缓缓道:“这些事,你还是少操心。”说完继续夹着菜,也没有什么表情。
符雪婵咬了咬牙,又说道:“叶氏——”刚吐了两个字,赵匡义夹菜的手就是一颤,符雪婵继续道,“叶氏那里也不知道下人服侍的妥帖与否,眼看到了腊月,炭火、冬衣够不够?”说完看着赵匡义阴晴不定的面孔笑道,“你如果不待见她,索性就苛刻些,让她遭点罪,也好让她知道得宠的好处。”
话还没有说完,赵匡义已经眉头紧锁,猛地把筷子用力一放,看着符雪婵的神情便是严肃得发青:“她的事,不消你费心思。”
“话不是这么说。”符雪婵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揪扯着,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我夫妻一场,你的不痛快就是我的不痛快,既然叶氏不知道让你开心,那我就有义务教导她。你说呢?”
赵匡义伸手钳住了符雪婵的胳膊,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做好你自己。叶氏那里,你一丝念头都别动。”
符雪婵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她受够了。符雪婵看着赵匡义冷笑道:“你终于生气了?我还以为你对我都发不起脾气来呢。我摔了你心爱的镇纸你不生气,我胡乱说朝廷之事你也不生气,怎么我只说了一句叶氏你就生气了?看来只有叶氏能惹了你的火气。”
赵匡义看着符雪婵勾了勾唇际,没有吭声。宏私有扛。
符雪婵不知自己哪来的气,竟然气得全身发抖:“这些天来,我努力地伏低做小讨好你,我学着温柔,学着和顺,可最后全是没用,全是白搭。我做的一切,还抵不上一个和人私通给你扣绿帽子甚至还坏了野种的女人在你心里的分——”
话没说完,符雪婵只觉得自己气都要喘息不上来了。赵匡义的手紧紧掐了上来,那个她说什么都没太大反应的男人,给了她最大的反应,赵匡义的眸子里闪过刀锋一般的寒栗,声音不大,却很沉:“不想死,就不要乱说话。”
符雪婵看着赵匡义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气,憋得脸都青紫。赵匡义猛地松开了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符雪婵跌在了地上,不停地连喘息带咳嗽,瑶琴在外间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给符雪婵又是倒水又是捶背,一脸的痛惜:“小姐,好好的怎么又吵了?”
符雪婵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抱着瑶琴大声哭了出来。她憋了太久,太难受。
瑶琴方才在外间也断断续续听到几句,此时一边轻轻抚拍着符雪婵的背一边说道:“小姐,又是何苦呢,大人不对你发脾气不是好事吗?怎么你倒怪怨他了?难道非要让他像对叶氏那么对你才好吗?”
“你不懂!你不懂”符雪婵哭得直打颤。瑶琴怎么会懂?只有心里在意了,才会生气,才会伤心。赵匡义对她不生气好脾气只是因为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过她。只有在她提及叶氏的时候,才能触动他心底的那根弦。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啊?叶氏都给他戴了绿帽子,叶氏在宁远寺和唐人私通的事也早传到了她耳朵里,甚至有人说叶氏那掉了的孩子也是唐人的。这样的女人,为什么都可以在他心里占那么重的分量?符雪婵哭着问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宁肯放一个对他不忠的女人,都不放我?男人不是最容不得这个么?”
瑶琴抚着符雪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答。叶氏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但她更不懂这些男女的情事。
赵匡义一怒之下又回到了军营。符雪婵哭过之后,忍不住冲到静淑苑想去看看小桃。她没有办法奈何赵匡义,用小桃出出气也是好的。却被守值的侍卫挡在了门口:“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符雪婵冷声喝道:“放肆,这是赵府,连我也不能入内?”
侍卫一抱拳:“对不起夫人,大人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您。”
符雪婵后退了几步,此刻她才发现,她本来引以为乐的“圈禁”,竟然也是种保护。令她这个赵府的女主人,却对一个妾不妾婢不婢的女人无可奈何。符雪婵不知道怎么回的卧房,想了想又命人把之前服侍小桃的下人喊来,那两个老夫人和小丫头,符雪婵厉声问道:“我只问你们,大人为什么把你们赶出了静淑苑?”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老妇人还弄不清状况遮遮掩掩:“许是大人找到了更合适的”
“说实话!”符雪婵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尖利。
小丫头一哆嗦,抢着交代道:“都怪我们服侍不妥帖。大人摔茶杯的时候发现茶水是冷的,骂我们连壶热茶都不会烧还能做什么,就撵了出来。”
符雪婵彻底寒凉了起来,从脚底,到四肢,到心。她以为叶氏失了宠,却没有料到她在赵匡义心里扎得那么深。这叫失宠?还是变相的恩爱?
符雪婵胡乱地把下人打发了出去,伏在床上再次哭得全身颤抖。只是这次却少了眼泪,多了窜起来的怒火。瑶琴守在一边,也不知怎么安慰。
符雪婵看着瑶琴,头发凌乱也没有心思抿一抿,眼神有些空洞:“为什么赵匡义会那么在意她?到底她哪里好?出身低贱,长得一般,小家子气,还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她到底哪里好?”
瑶琴叹了口气道:“该不会是个妖吧,听说男人要是被妖迷了眼,就什么都分不清。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了。就是让他死他也乐的呢。”
符雪婵一愣,妖?她自幼读书,很少听说过妖狐鬼怪的传说,听瑶琴这么一说,倒像抓上了救命稻草,是啊,人怎么能比得上妖的法力?
第二百章 人心生妖气()
人心往往在最脆弱的时候,容易相信怪力乱神的说法,以给自己的彷徨无助找个出口,抑或给自己的无能为力找个借口。而对于此时的符雪婵,小桃是“妖”的这个说法,显然能解开她的许多心结。更能解释为什么出身高贵姿容不逊的她,怎么也敌不过看似平凡的小桃,因为她是妖,她有妖术。
这个想法虽说是瑶琴无意提出的,但在符雪婵的心里,却是一点点发酵放大起来。起初还只是半信半疑,却连着几天做噩梦,梦里全是一身妖气的小桃披着头发冲她狞笑。醒来就是一身冷汗。符雪婵越想越怕,找了些野狐鬼怪的传说来看,越看越陷在其中不能自拔。
什么海上方士,什么妖狐报恩。什么蛇精惑主看得她心惊肉跳,不由吩咐瑶琴出去找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府里一趟,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鬼怪。
瑶琴一直随着符雪婵在侯门大院,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道士,又向府里年长的下人们打听,有那平日活泛的,便毛遂自荐帮着去找。开封城里以给人看宅护院、趋吉避凶为业的人并不少,下人找了个和自己熟络的,约了时间去府里。那道士自然向下人仔细打听了府里的情况,以及到底为什么要兴这事。探问清楚了底细,心中有了谱。
过了几天,那道士如约到了赵匡义的府上。符雪婵一脸殷切地同他客套了几句,正准备切入主题,那道士一伸手:“夫人先别讲,让贫道来猜猜夫人的为难事。”
符雪婵连连点头。道士绕着符雪婵转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又伸手掐算了一番,看了看天象四周,盯着符雪婵道:“夫人面色发青。阴气甚靡,坎位空虚,莫不是闺闱失和?”
符雪婵心里一喜,这道士还真有些本事,一下就说中了关键。忙点头应是,把道士请到了客堂,命下人拿出极品的贡茶招待。屏退了四下。对道士说道:“法师说的极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道士微微笑道:“大人不常回家?回家也是横眉冷对,看夫人这里处处不入眼,却心有流连,对旁人百般宠爱?”
符雪婵听了心里一疼,尽管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就是事实,低低叹了口气道:“正是这样。”顿了顿不由好奇问道,“法师怎么知道?”
道士又掐指算了算道:“这府里的阴气已经过盛,方才在宅子外几里之处已经看到黑云缭绕。再进来一看便已经知道。府里有些异于寻常的东西在。”
符雪婵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异于寻常?”
“一股浊气在来回环绕。这种浊气不是阳间常人的气息,倒更像是南方树木花草的精怪之气。冒昧地问一句,府里有南方人吧?”道士问道。
符雪婵点头:“有几个唐人。”
“唉!难怪。”道士叹气道。“唐地战乱,不少人死于非命,阴气太重,连带着花草树木都得了阴气,成精作怪。府上现在已经不是散流之气,而是聚集成形,迷乱心智。就是寻常说的妖气。大人就是被这妖气迷惑,才会和夫人闺闱失和。”
符雪婵听得一阵一阵的心惊,南唐,花草树木,妖气,可不就是小桃吗?真的是妖?符雪婵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那怎么办?”
道士沉吟片刻:“办法倒是有,只是如今那浊气成了气候,要想驱散,得耗费不少内力,也得耗费不少法力”
符雪婵忙点头:“那是自然,只要能除了妖,无论多少银子,我都能出的。”
道士板下了脸:“夫人此言差矣,贫道不是为了钱财,只是请神敬献,祭坛做法,都是要礼数周全的。”
“知道,那是自然。”符雪婵面上有了几分惭色,生怕玷污了神灵。赶忙吩咐瑶琴进来,给道士封了一份赏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神明的尊重,还请法师尽快开坛做法,祛除妖气。”
道士点头,伸手指着院子里许多盆景摆件的摆放都有问题,符雪婵赶忙命下人按照道士的卦位重新对物件摆位,直折腾了一个上午。
正午时分,阳气最旺。道士开始开坛做法。又是酒又是水又是火地舞弄了一番,下人们也都跑过来看热闹。道士来回舞弄了一番,指着小桃所住的静淑苑的位置大喊妖气重,直泼了半盆的鸡血,又让跟随的小道士们念了两个时辰的咒才算了事。
符雪婵还不放心,又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