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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中,三人吃饭喝酒到半晌,赵匡义看着赵匡胤若有所思道:“传闻辽人和北汉一起进犯我大周北疆,却不知路线,也不知兵力。这次的进犯,很蹊跷。”
赵匡胤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我知道。可不用这个借口,怎么调兵?”赵匡义的脸色变了一下,虽然他已经猜到应该是赵匡胤故意放出去的谣言,可如今听赵匡胤亲口承认,还是吃了一惊。谎报军情谣言祸国是死罪。
赵普用筷子蘸了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天”字,又很快擦去。赵匡义的心一突,看来是大计要立即实施了。赵匡义看着赵匡胤沉声道:“二哥,如果事情失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想好了。”
赵匡胤拍拍赵匡义的肩:“匡义,所有的结果,我都想过了。但我必须要背水一战。如今朝堂上皇帝太小,根本压不住阵,太后女流之辈又软弱无主见,多少人都在虎视眈眈,如果我们不行动,等有一天别人行动,我们只有被灭掉的份儿。”
赵匡义摇头道:“不见得。兵权在我们手上,总不会受制于人。又何必非得铤而走险?”
赵匡胤叹气道:“我们有兵权,别人也有,而且只怕假以时日比人把兵力豢养强壮了倒戈一击。匡义,你记着,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上。才有自由、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否则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
赵匡义的心一凛,看向赵匡胤的神色像尖刀一般锋利:“你说什么?”
赵匡胤长吁了一口气,赵普开口道:“少将,皇上已经下旨,把叶姑娘送回了南唐。”
赵普的一句话,狠狠砸在了赵匡义的心上,赵匡义的脑子空了半晌,猛地钳住赵普的胳膊,几乎要把骨头捏碎,咬牙道:“他凭什么?”
赵普沉声道:“那位叶姑娘给南唐的使臣写了一封信求使臣带她回南唐,使臣把信给了鸿胪寺,鸿胪寺请皇上的示下,皇上便下旨把叶氏送了回去。”
赵匡义不可置信道:“陛下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为这种事拿主意?”
赵普道:“陛下是孩子,可太后和魏王不是孩子啊,这事自然无论魏王还是太后,都希望叶氏回去,这样符小姐才能在少将府上呆的安宁。”
赵匡胤也附和道:“雪婵还被你禁足,禁食,魏王都知道,你以为他能坐视不管?说来说去,还是我赵家无权无势,魏王是皇亲国戚,自然凡事都要顺着他的意,在他看来,你能娶他的女儿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再和叶氏弄这么一出,他还不逮着机会仗势凌人?”
赵匡义把赵普松开,拳头紧紧攥着,全身都有些微颤,她走了?回南唐了?赵匡义的心瞬间绞痛得几乎呼吸不上。凭什么?那是他的女人,他们凭什么送走她?赵匡义的眼神有丝狠辣:“谁接的旨?”话说完突然桌上的杯子掼了出去,低吼道,“谁允许接旨的?”杯子碎在了地上,飞溅起细碎的瓷片。
赵匡胤一愣,赵普赶忙圆和道:“少将,皇上的旨,谁敢不接啊。直接把旨传到了大人的府上,能不接吗?这不仅是对少将的侮辱,也是整个赵家的侮辱,叶氏已经成了少将的家眷,却被皇上一纸令下就送回去,也是在打匡胤大人的脸啊。”
赵匡胤说道:“所以我说,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上,才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这天下姓了赵,别说我们不送叶氏回去,就是现在给李璟去封手函,他能不乖乖地把人送回来?”
赵匡义看着赵匡胤,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会同意把桃宜接回来?”
赵匡胤还没想好怎么答,赵普已经抢先道:“少将,你喜欢谁,愿意恩宠谁,大人怎么会干涉?之前即便对叶氏有些微词,也不过是因为魏王和符小姐的缘故,大人不愿意得罪魏王罢了,如果不再有制衡,少将愿意宠爱谁当然是少将的自由。”
赵匡胤也点头道:“魏王哪是能得罪的,之前你给符小姐禁食,魏王已经私自调了一支军驻守在了陛下身边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如果不是怕魏王生事,我怎么会管你的事情?别说是把叶氏接回来,你就是休了符雪婵,把叶氏立为正妻,我也不会管你。”
赵匡义的心铮铮发疼,就为了这把破龙椅,就为了九五至尊俯瞰天下的权力,他就得牺牲自己爱的人?是不是只有把这份权力握住,才真的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留自己想留的人?赵匡义的头嗡嗡作响,转身走了出去。他要透透气。
外面的天气很冷,风不大,却冷得丝丝缝缝都疼,士兵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热热闹闹喝着酒,赵匡义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也疼得空白,只是攥着拳。
过了很久,外面的士兵已经喝得酒兴盎然,趁着酒兴,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了赵匡义的耳朵“我们如今出生入死地卖命,守天下,那小皇帝却在皇宫里,哪知道咱们的一点辛苦?”“小皇帝还在吃奶吧?还不是魏王和太后父女说了算。去打辽国,魏王怎么舍不得出他的兵?”“人家的兵是金子做的,舍不得打仗磕了碰了,我们就是那贱命,被辽人踩死。”“除了赵大人,没人知道我们辛苦。”“那小皇帝一个吃奶娃娃,什么也不懂,凭啥坐在龙椅上?”“就是,打南唐,打后蜀,都是赵大人出马,赵大人才是该坐在龙椅上的。”
赵匡义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是啊,权力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使的。赵匡义转身回了内室,守在门口的赵普看着一脸阴鸷的赵匡义微笑道:“少将想好了?”
赵匡义点头。赵普随即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件龙袍走了出去,赵匡义紧跟其后,到了一众将士面前,赵匡义开口道:“既然明知道皇上和魏王不拿我们的命当命,为什么不把这天改了姓?”
赵匡胤的兵对赵匡义都熟悉,有不少人甚至是原先赵匡义被柴荣收了兵权前的部下,自然对赵匡义的话也深深敬畏。再加上赵匡义素来说话极有气魄,这个煽动军心的力量,除了赵匡义,别人万万没有这个能耐。
在此情此景下,将士们只觉得全身的血都被这句话点燃了起来。看着赵匡义身后赵普手里的龙袍,一个五大三粗的将领抢过龙袍向赵匡胤所在的内室大步走了进去,旁边的士兵也跟着进去。
赵匡胤在内室的榻上。听到动静缓缓起身,一副刚刚酒醒的样子,将士把龙袍披在赵匡胤的身上,跪下喊道:“万岁!”
赵匡胤一脸惊恐的样子,要把龙袍扯下:“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将士大声道:“大人,我们都跟着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今小皇上不分忠奸,罔顾大人和将士的性命。这样还不如大人取而代之。”
赵匡胤懒得再去推辞,也卸下了刚才的矜持,环顾了下四周说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么多年奔命也习惯了。只是苦了跟着我的将士们。只是这事一旦起了,你们就要一条心,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第二百零九章 周亡大宋立()
一众将士叩头道:“惟大人的命令是从!”
赵匡胤看时机成熟,便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传令下去给将士们,明天就回开封。打辽人这种提着脑袋玩儿命的事,让别人去做。”顿了顿又道,“不过军纪一定要严明。路上不准欺凌老百姓,回去后,对大臣、对太后和皇上,也不得无礼。”
将士们齐声道:“是。”
赵匡胤浩浩荡荡带出来的人马,只到了陈桥驿便又原封不动地回去,只是出来时是保家卫国的守军,而回去,已经是叛军。正月初四的下午,已经到了开封城下。而守城的将领王审琦等人,正是赵匡胤的布衣之交,在先帝柴荣驾崩后,赵匡胤已经把这些关键位置上都摆上了自己棋子。如今看到赵匡胤带兵回来。没有任何抵抗和禀告,直接开了城门迎接赵匡胤的大军入城。
皇宫里,太后正抱着手炉,看着柴宗训正满是稚气地念着《中庸》,忽然就听得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宦官冲了进来大惊失色地禀告着:“陛下。太后,不好了,赵匡胤的军队冲进来了,怕是反了啊!”
柴宗训一怔,躲进了太后的怀里,太后的声音颤抖着:“点检何在?慕容延钊呢?”
殿前都点检的正职是赵匡胤,副职是慕容延钊,掌管着中央禁军,保卫着皇帝的安全,此刻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慕容延钊。宦官跺脚道:“陛下,太后,那慕容延钊本就是赵匡胤的亲信,此时早穿一条裤子”话没说完。那宦官扑通一声向前栽了下去。身后是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剑的赵匡胤。
柴宗训惊恐得全身发抖,喊都喊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太后的脸上没了血色,紧紧搂着柴宗训盯着赵匡胤直往后躲:“你要做什么?”
赵匡胤提着剑,缓缓地向内室走来,身后的大门敞开着,黑压压的军队跟着,望不到头,而为首的是目光精明的赵普和一脸麻木的赵匡义。赵匡胤的步子很沉,没有什么表情。一步,一步,每一步踏在空旷的宫室里,都仿佛能激起回响,震下横梁上的尘埃。
赵匡胤每向前一步,太后就往后退一步,声音更抖:“你,你是要谋逆吗?”上反司弟。
赵匡胤顿住了步子,脸上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忽然,他扑通单腿跪了下来,看着太后和柴宗训声音沉重:“臣无能,不能再为先帝守着大周的江山。如今军中将士血气方刚,全都不肯再为大周效力。所以臣斗胆恳请皇上。把这天子的位置,禅让出来。”
太后只觉得从脚底窜上的凉气,瞬间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禅让?提着血淋淋的剑提禅让?这和逼宫又有什么区别?许久,太后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后有些焦灼,不知道魏王现在在哪里?他应该进宫来救驾的啊。
柴宗训渐渐缓过些神,看着赵匡胤结结巴巴喝道:“大胆,你,你是要谋反”话没说完,嘴已经被太后捂上。
赵匡胤的眸子射出一丝寒光,冷笑道:“陛下严重了,我只是顺应时势。”
这时一个将领从后面跑了过来,在赵匡义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匡义大步走了进来,没有什么表情地对赵匡胤说道:“皇宫的守卫已经全都撤下,只有韩通韩大人,违逆时势,被将士手刃了。”韩通是侍卫亲军的步兵副指挥使,负责着皇宫的步兵统领。
听到赵匡义的话,太后和皇上又是一抖。赵匡胤勾勾唇笑道:“魏王的大部兵力都在河朔三镇,赶过来是来不及了。魏王本人也被将士圈在了魏王府,只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了。”
赵匡胤的这句话说完,太后再也站立不住,靠着身后的柱子滑了下去,刚才竭力挺着的脊背再也挺不起来。她还等着魏王来救,可魏王却被关在了府里。如果她不答应禅位,那么不止她和柴宗训,连魏王,只怕也难逃一死。
太后的脸色像死灰一样,许久,都没有吭声。空气像凝滞了一般,赵匡胤在这件事上很有耐心,一直立在原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西坠,屋里昏暗得看不出脸的轮廓,太后的心也随着西坠的斜阳,沉进了看不见底的黑暗。她盼着魏王被圈的消息是假的,可已经现在了魏王还没有进宫,她已经无法祈求魏王能来救她,只能祈求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