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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我没坐过,我是乡巴佬,够了吧?”吴真翻着白眼,一边扶着肚子加紧步伐走。
到千秋县录供词的这期间,戚渊把缠功表现出了个十成十,好像她一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就要变成田螺姑娘消失似的。
戚渊追上去,勾着唇嘚瑟道,“那小爷让你开开眼,今儿小爷亲自给你开车。”
吴真格开他,“爷,我还真不信你能把这破烂货开到乡下去。”
不激还好,一激戚渊果真跳上了车,嘿哟嘿哟拉了发动机,“小鸽子”
他一转头,吴真早已被士兵扶上了一辆牛车,她还朝他挥手笑,“乡巴佬就该坐牛车,爷您就慢慢开吧。”
朝阳高升,阳光暖烘烘地铺在牛车上,给吴真周围镀了一层麦色的金边。
她笑得那样好看,戚渊一时恍然。
待他发车,又过了些时候。发动机轰鸣,他开车那辆吴真口中的“破烂货”,呼啦呼啦追着牛车的脚步。
这辆车成了县城里的一道奇景,许许多多的人尾随看热闹。
“小鸽子你等等我啊”戚渊被围观人群淹没了。
吴真在人群里看到了追上来的傅步瑶,她挑衅地朝她一笑,意味不明地竖起了中指。
“瑶瑶,你怎么来了?”大牢里,季氏爬过去,断了两根手指的手抚摸傅步瑶的脸庞。
傅步瑶神情恍惚,那手指一触碰到她的脸,就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沾染了一样,下意识挥开。
挥到一半她反应过来,呜呜哭了起来。
“瑶瑶不哭,以后妈妈不在了,就把我匣子里的地契银钱都拿去,换个地方好好活。”季氏反倒安慰她。
“好好活?她好好活,我儿子怎么办?”黑暗里蹲了一个晦暗不明的身影,他怒指着傅步瑶,“这女人,害了我们张家,害了我儿子张翔的一辈子!”
探视时间到了,狱卒提醒傅步瑶离开。
傅步瑶面无表情地提着篮子出来,牢门一闭,她即被两个狱卒捉住。
两个肮脏年迈的狱卒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使劲放肆揉搓起来,“真是感人涕下的场面,小娘子想见娘亲,只能出卖身体给我们兄弟玩。”
傅步瑶心中的大口豁然撕裂,里面荒芜得如同一片沙漠。
“我真不明白,犯事的明明是那小娘们和小矮子,为什么上头不让我们拷打出真相,反而将错就错,判了季氏与张老大。”
“或许比起死,活着的人才最是痛苦吧。”
一个月后,季氏与张家大爷被处以死刑。
两个月后,她与同学张翔偷偷结了婚。
张翔的父亲与季氏一样,替自己孩子顶了罪。两个年轻人懦弱地接受了自己父母的牺牲,从此曾经纵横乡里的天之骄子脱下虚假的面具,夹着尾巴承受所有人的鄙夷,谨小慎微地活着。
他们不得不每一刻都活得小心翼翼,因为那一个愿意为他们牺牲一切,用生命去爱他们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此以后,只剩愧疚折磨,苦海沉沦。
“叮咚,恭喜你达成任务一,让傅步瑶受尽骨肉分离之苦。”
接下来,轮到
吴真抬起头,小轩窗外,她觑到了一片鸦黑的发丝。
屋外的那个人,扛了一把斧头,正和一农人闲聊。
他脱下了军服,换做短打打扮,怎么也压不住一身气概。
“戚渊。”
青年回过头来,惬意地朝她笑着。
第21章 民国替嫁(十七)()
戚渊;毕业于着名国外陆军学校,风流倜傥的少爷兵。
一开始来到乡间;他属于看谁谁不顺眼的状态。一水儿的老农民,没文化、没素质;还没公德心。
由于他脱下军服;隐瞒身份;别人看他也以为他只是普普通通的民间少爷。
没有了上下级与主仆关系,暴露本性的村民们简直懒得鸟这只重度少爷病患者,久而久之,全村上下的土着,只有阿黄还偶尔对他摇两次尾巴。
“戚少爷呢?观主说饭做好了;碧桃,你去找找看他在哪儿”赵姨娘和村妇们一起做绣品;一人坐一个绣敦,眼皮抬了抬;娇滴滴吩咐大病初愈的小碧桃。
碧桃点了点头;跑到后院;翻过竹篱笆;找到了两手抱着阿黄;双眼盯着池塘看的戚渊。
“啧啧,想不到鸭子的那处竟是螺旋状旋出来的。”戚渊认真观察。
“汪。”阿黄跟腔。
“阿黄,让我看看你的。”戚渊将阿黄提了起来;阿黄害羞地别过了头。
“汪。”=w=。
碧桃提着裙子跑回去;大声跟赵姨娘报道:“戚少爷正在看鸭子交|配呢!”
赵姨娘囧大了;这样的男人,真是不放心把萍萍交给他呢。
一个村妇咬了线,笑道,“这大少爷有趣得很咧,上次还问我,水稻一年要熟几季。”
赵姨娘摇摇头,这个戚少帅,真是天上人物,除了行军打仗,什么都不会。
“戚大爷,你闲得发疯了吧?”后院传来吴真的大嗓门,女人的声音饱含了难以置信的情绪,“柴劈好了吗?水打好了吗?草除好了吗?药晒好了吗?”
“卯时起床,这些都做好了。”男人见女人来查岗了,耳朵一竖,骄傲汇报。
“这也不是你弾阿黄小鸡鸡的理由啊”吴真从戚渊手中抢过阿黄,夹着可怜的狗子大摇大摆行至前厅。
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整个人丰腴了不少,人也不复刚来时的细细绵绵,从少女快速催熟成了女人。
“你既然闲,交给你个任务。”吴真指了指赵姨娘手中的绣品,“绣娘们近来做了很多绣帕,她们这些女人都有农活,出去一趟不方便。”
“不妨你跑一趟,替她们把帕子卖了。”
戚渊皱了皱眉,他大男儿气概惯了,认为男人就应一生峥嵘,女人家的东西,能少掺和,就少掺和。
吴真摸了摸下巴,“我本还想考验你,价格卖得够高的话,说不定晚上就能去我房间睡了”
话还没说完,“好,我去。”
法家韩非子有兵不厌诈,能屈能伸。
为了把老婆讨到手,州上事物他都丢给参谋了,也不差这一次半次。
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呢,他就卖个绣帕怎么了?
戚渊说到做到,以极高的热情,挨家挨户收绣帕。问题是一直以来他都保持一种蛇精病般的高冷人设,此时却像突然联通了黄土高坡的地脉,接地气到不可思议。
家家户户都以“这孩子怕不是傻子”的悲悯,掏出了自家女人所绣的所有存货。
戚渊装了整整一个箱子,套在马背上,上马启程。
“不开你的小破车了吗?”吴真笑吟吟送他。
戚渊回头,眼神有点幽怨。
那小破车根本不能在乡间泥泞烂路上行走,到了最后,他哪里是开,分明是和手下那些兵一起把车扛到道观里来的。
“骑马的我,和坐牛车的你比较配。”戚渊狗嘴里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吴真差点笑到肚子痛,还下雨天和德芙婊比较配呢。
从乡间到千秋县,从县道到州府,戚渊一路卖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害羞,杵在人绣品店半天,老板亲切而老道地问他,“小哥想买么事啦?送娘子还是娘亲呀?”
戚渊舔舔嘴唇,“我有几方绣帕,不知收是不收?”
老板倏然变脸,眼睛跟个扫描器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穷酸鬼。”
戚渊以手抵住自己腰间的枪,差点没忍住把这阴阳怪气的货给毙了。
戚渊最不缺的就是毅力,从五个铜板一方的价格,卖到一银元一方。
卖了一路,最后到家,他的脸皮练得厚如城墙,转了转手中的绢帕,痞兮兮问他妈,“妈,买么?”
戚夫人活像见了鬼。
这次的经历倒像个不折不扣的田野调查,让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兵少爷彻底了解了社会各层的状况。
戚少爷端坐少帅椅上,把两个月前不知丢在哪个角落的引进人才、创办实业的报告不动声色地批了。
充州之困,困在不变。然而穷则思
变,大开商途,发展实业,不失为改变的好方法。
入乡之后的所见所感使得他变得更加善于倾听下属谏言,不再是那个光会打仗刚愎自用的愣头青了。
上一次他忙着夺|权,认为小鸽子一直在那儿,跑不了。所以一连三个月,直到拿下充州才寻思再次找到她。
这一次,他办完了事,就像疯了一样,星月兼程地挥马回了去。
之前找小鸽子,是无时无刻的责任驱使他去做。
如今,他想她想得有点发疯了。
正值雨季,千秋县大雨倾盆,戚渊在雨中行进了足足三天。
道观门楣上的灯笼还高高挂着,亮着盈盈的光。
他一脚踏上如意垛,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彷徨门口良久,终究推门而入。
此时已是半夜,所有人应是睡了,所以他脚步声尽量放小。
“汪。”阿黄清脆的叫声。
大黄狗儿摇着尾巴,从他身边穿过,跑到厅堂前一个椅子上打盹的身影下蹲着。
一朵灯光,暖暖地跳舞。
戚渊鼻子一酸,他走近了,发现女人披着一件针织外套,趴在桌上打盹。
他的脚步声惊醒了她,女人薄薄的眼皮睁开,她耷拉的嘴角满是嘲讽,“还知道回来啦?”
“啧啧,卖个绣帕卖一个月,怕不是卖到什么安乐乡去了。”
戚渊深深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等了多久了?”
“几个时辰吧。”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我是说,等了多少时日了。”戚渊的眼神,漆黑如夜,有火光在跳。
“管好你自己吧,湿得像只落汤鸡,连阿黄也嫌弃你!”吴真被看得有点害羞了,腿一蹬站起来,扶着腰往房间里走。
阿黄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望戚渊一眼。
他浑身湿透了,一动不动地望着吴真,仿佛一个雕塑一样。然而雕塑也没有那样的眼神,明明身体冰凉刺骨,眼神却如炽热得可怕。
吴真芒刺在背,急忙啪嗒关了门。
煤油灯熄灭,整个道观黯淡下来,只余下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噌,火光又亮了。
吴真不耐烦地推开门,娇俏地瞪了眼守在门前的戚渊,“你到底要站多久啊?”
蓦地,她被拥入了一个冰冷又火热的胸膛,缠绵至死的亲吻劈天盖地而来。
空气里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吴真的双手渐渐抓挠他的肩胛骨,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黑夜里,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平静又哀伤,犹如空灵的雨滴。
这一夜,戚渊宿在吴真房里。
第二天清晨,戚渊照常出去劈柴打水。
吴真的窗台出现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一张刀疤脸映入眼帘。
“我要走了,跟司玉先生商量许久,还是决定跟他们一道去投军。”
投军?吴真本来在梳妆,罢了篦子,转过头来。
“要去多久?”
“说不准了,许是两年三年,许是五年十年。”
吴真眸子缓缓地移,“阿娘知道吗?”
阿桑点点头,“她在哭呢,你替我劝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