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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信美-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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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志文赶车是一把好手,两匹马拖着马车哒哒往桥头镇赶。

    纪桓和霍怀谦坐在车厢里,空间其实不小,但纪桓和霍怀谦都是身材修长的男子,一道坐着,也宽敞不到哪里去。纪桓虽与霍怀谦颇为投缘,实际上还只是泛泛之交,因不熟悉,纪桓下意识想保持一定的距离,更觉得车厢逼仄。

    马车从县城一路驶向村镇。

    霍怀谦倒是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自“明泓”两字一说出口,言辞举动间对纪桓亲热了许多,颇有点打蛇上棍的意思,说起了自己的游历大江南北的所见所闻。纪桓原先还想着凶案,很快就被霍怀谦说得勾起了兴趣。他幼时常想着日后要跟着燕疏走江湖、闯荡天涯,因而喜欢关注各地的风。□□物,真说起来,在贬职外放前,还不曾出过京城,空读万卷书,不行万里路。

    霍怀谦显然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爽直不乏豪迈,处处体现着一种英气。他显然也读过不少书,底蕴不错,彬彬有礼,咬文嚼字起来,不矫揉造作,还别有一番潇洒。

    “说起来,你可曾去过塞外?”纪桓问。

    “当然。”霍怀谦说:“江南清雅秀丽,中原恢弘古朴,塞外则是开阔壮美。不过要说江山如画,我觉得最赏心悦目的,还是边关以北的颜色。人在天地之间要显得渺小,方才觉得与天斗其乐无穷。”

    闻言,纪桓稍一思忖,随即佩服道:“霍兄好气魄。”

    霍怀谦洒然一笑:“男儿生当带吴钩,大燕的男人,还真应当多去塞外看看。”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逆着一条清澈的河流前行,果然一眼望去全是沃土,秋麦种下不久,田垄上已是一片绿意盎然。远远见到一座灰白石桥,便抵达了桥头镇。

    死者李良飞,是桥头镇李家庄的百姓,家中有十顷地,算个小地主,平时待佃户很好,在乡间极有名望。李举人寒窗苦读时,李良飞对其没有少照顾,因而纪桓一来到放置死者尸首的李家庄祠堂,众人哭啼中,最凄惨的一个便是李举人。

    “大人!你定要为学生的舅舅做主啊!”

    李举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纪桓见他如此伤心,也心生不忍,道:“本官定当尽力追查凶手。”又问起了仵作和捕快,到现在查出了什么。

    李良飞的尸体被水泡得有些臃肿,胸口的衣服已经被扒开,露出了一个狰狞又因泡在河中而发白的伤口。仵作道:“这是确实一刀毙命,用的是短匕首,想来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所为。”

    捕快道:“昨日午后,李良飞赶着驴车离了家,说要去县城一趟,见见老朋友,再为家中购置一些油盐。最先找到的是驴车,被扔在山坡背面,今晨才发现尸首,看来多半是流年不利,撞上了流民劫匪。”

    李良飞的妻子哭道:“你原先说好今日回来的……官人啊!”李举人连忙安慰舅母,还没开口自己又滚滚流下泪来,可见感情之深。

    这时却听霍怀谦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尸体被摆在一张长桌上,霍怀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尸体边上,单手抱臂,眯着眼睛,沉声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已被人震碎了。”又看向仵作,“你重新验。”

    他高大英俊,气场凛然,说出口的话居然令人不由想要臣服。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仵作听明白后,就不假思索要重新验,也不想想凭什么要听这个男子的话。这让纪桓想到了燕疏,燕疏的容貌较霍怀谦更加俊美,不消说真面目,就是平日简单易容后,面容都能让大多数男人显得粗糙。当然霍怀谦的皮相不粗糙,有种粗犷不羁的气质,来自其勃发的英姿。

    只是相比之下,霍怀谦比燕疏更具王者气魄。燕疏虽然手中颇有权势,可一方面年纪尚小,还存着澄净通明的本性;另一方面真正主掌谈笑风生楼也不过三年,又和很多人兄弟相称,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也正是因此,纪桓才坚持燕疏不适合进宫称帝,他玩不转朝中诡谲的人心。

    这种久居人上、说一不二的姿态……莫非真是霍扎?

    只见仵作用力按了按死者的腹部,脸色微变,又让两个捕快帮忙把尸首抬到祠堂后面的小屋。

    纪桓问:“霍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霍怀谦耸了耸肩,道:“方才注意一下他的手背,便可看见他的经脉已经全断了,而通常经脉尽断者,肺腑必然受了重伤。”

    过了约莫一刻钟,仵作满头是汗地出来:“确实,五脏肺腑都被震碎……这,李官人他,应该是被一个武林高手杀害的啊!”

    众人大惊,对于这个结论皆是不可置信。李良飞一个小地主,平日也务农种地,怎会招惹了江湖人士,还是高手?一时间李良飞的遗孀和李举人又都激动起来,哭泣不止。

    霍怀谦压低声音,不急不缓道:“江湖追杀,通常都是不死不休,他若是隐退江湖之人,这桩凶案便不足为奇。内力之强,能够震碎人的经脉肺腑,也必定是高手所为。”

    纪桓蹙眉,李良飞当真是江湖中人?

    不过纪桓没完全顺着霍怀谦的话想,他心忖,谈笑风生楼在洛宁县的渗透非常彻底。李良飞既能招惹武林高手这样的仇家,想来本身武功也不低……他家的地产在燕疏所划的良田边上……会不会,李良飞其实是燕疏的人?!

    如若当真是的话,凶手为何人便缩小的范围。

    须知李良飞死前不久,玄机门的人杀进了陕州牢狱,还救走了一个吕怒。

    命案的时间如此贴近——玄机门!

    可是,为什么玄机门偏要杀桥头村的李良飞?

    心念电转间,纪桓忽然生出一种寒意,终于察觉到了身边的危险。他不敢让霍怀谦看出端倪,面上凝郁,轻声叹道:“先把人收殓进棺吧。”众亲朋邻里这又大哭起来,纪桓仿佛不忍再看,对霍怀谦道:“我出去走走。”

    霍怀谦道:“我陪你,呆在这儿也不是什么事儿。”

    纪桓心中不安,脸上却是疲惫的样子,有些为难地道:“我……我想静一静,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命案。霍兄,可以吗?”

    霍怀谦比纪桓高出半寸,直视纪桓的时候目光低下了一点,眸子犀利,却轻轻松松笑了笑,摊手道:“好吧,那你一个人,昨日才‘抱恙’过,可别走太远。”

    纪桓轻飘飘笑了笑,拖着脚步转身出去,步伐很慢,却一路走出了很远。

    这一片树林子多,他七拐八拐,看似只是情绪低落,随意走走,挑的却是人最少最偏的路。直到进了一个林子深处,见四周无人后,才放松了些许,轻声唤道:“曲平,曲直。”

    话音落下,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卫果真现身,还是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人不冷漠,就是呆。纪桓每每都感到神奇,暗中赞叹他们的轻功。

    纪桓说:“方才你们可看见了李良飞的尸体?可否辨出来?是不是谈笑风生楼的人?”

    曲平:“看见了,看不出。”

    纪桓:“……”

    曲直解释道:“我们只负责保护你。”这句解释也是几乎从不变的。

    纪桓忍不住失望地翻了翻眼皮子,一时心里埋怨燕疏,派了两个影卫保护他,可两个都是一根筋的,除了保护他之外,其他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纪桓思忖后道:“曲平,你现在立刻回县城一趟,通知燕疏过来。”

    然而依照燕疏的吩咐,两人不到特殊情况,是不能离开纪桓身边的。曲平认真想了想,说:“有事可以发信号。”

    纪桓眼睛一亮,居然忘了谈笑风生楼的烟花信号,在陕州时见过其中的威力,比跑腿强多了。原来曲平曲直身上带了不少,规格不一样,颜色不一样,所代表的信号也不一样,都做成了细竹节的样式。纪桓想了想,道:“等会儿我回去,你们留一个在这里放信号,放完了就回来。”他担心这时贸然放出烟花,会惊动霍怀谦。

    两个影卫却没有应声,而是忽然绷紧了身体,双双扭头看向了竹林外面。

    “明泓,不用这么麻烦。”

    只见霍怀谦笑吟吟走入竹林,姿态很从容,负手于身后:“我们既然是朋友,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

    他走得闲庭信步,却让纪桓感到心惊胆战,然而越是心惊胆战,越是不能怕。纪桓沉色道:“霍兄,你是特意引我来桥头镇的?”

    霍怀谦:“你是个聪明人。”

    纪桓:“我不懂,你为什么做这些?”

    霍怀谦走到离纪桓还有三五步的距离,停下,现在的他看起来极为深不可测,慑人的气势完全放了出来,危险至极。

    “你是个聪明人,江公子在这里又有着一手遮天的能耐,我这么做,无非一是求快,二是求稳。”霍怀谦笑道,“这两个影卫的武功确实很了得,可惜还差了一点,不足以阻止我带走你。”

    曲直曲平双双向前一步,护住纪桓。

    纪桓却伸手安抚了他们,沉声道:“你要带我走?”

    霍怀谦颔首,悠然道:“走陆路很难,毕竟整个河南道都有燕疏的人手。明泓,恐怕要辛苦你,坐船离开这里了。”

    难怪,难怪要来桥头镇!

    这一切都是预谋——早早来到县衙拜访,故意等了纪桓一个时辰,提出要返乡,叫纪桓不好推拒,再用一条人命让纪桓急急赶到桥头镇——桥头镇有河水环绕,控制陆路容易,控制水路却难!

    “为什么是我?”

    此人心机之深,让纪桓胆寒,“你想要带我去哪?”

    霍怀谦道:“我要回家乡,恰好,你也想去塞外看看,不是吗?”他这个时候,又恢复了公子气度,似乎想了什么,“其实我原本只是想来洛宁县会会燕疏,见见我一生中恐怕最强大的敌人。明泓,认识你可算得上是一个意外之喜,有你在,想来我和燕疏很快就会再见的。”

    纪桓蹙眉道:“你大可以在这里挟持我。”

    霍怀谦听了,哈哈大笑,肆意豪气:“且不说如何才能更好地利用你。纪桓,难道没人告知你,你长得很好看吗?见到心悦的美人,想要带走,有何说不过去?”

    他毫不掩饰自己掠夺的天性,狂妄,嚣张,仿佛胜券在握。

    这时,纪桓却没有失色害怕,反倒整个人镇静下来:“你是霍扎。”

    他越是临危不惧,就越是让霍怀谦觉得合意,他一口承认:“没错,是我。”

    ***

    燕疏接到李良飞的死讯时,也没能立刻反应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洛宁县是他训练亲兵之地,在此分布的人手也极多,整个洛宁县下面的村庄,都有谈笑风生楼的人。作为情报组织,谈笑风生楼在隐藏身份上做得极为细致,并切切实实无孔不入,李良飞只是情报网中极为细小的一个枝节。

    因李良飞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起先这则消息没有被重视,燕疏同从陕州返回的钱老大议事时,也无人拿着这则消息专程来找他。于是等燕疏得知李良飞死了,琢磨这个死亡时间未免太过蹊跷,再意识到纪桓身为父母官多半要去桥头镇时,才隐约觉得不对。

    他带着钱老大去了县衙。

    竹石还在气“江公子”昨夜迟到,不过按照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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