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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红十丈,锦绣繁华都不足以形容。
两人行了一段,寻思先找个下处,瞧见这街尾处有间小客栈,便走了进去。
到里面一问,店中客房竟七七八八将近客满了,唯有一间上房和两三张大房通铺尚可入住。
秦霄倒还没什么,夏以真女儿家自是万万不好同别人去住通铺,总不成两人要了那间上房同睡,正想着再去别处问问,她却摸出一锭银钱,径往柜上一拍,将那间上房要下了。
秦霄不料她竟没了顾忌,自是有些愕然,就见夏以真故作正色,也不瞧他,耳根却有些泛红。
掌柜的收了钱,笑容立时也变得殷勤起来,当下便着店伴引二人上楼。
到房中一瞧,见室内并不大,陈设器物也只寻常,所谓上房竟是这般光景,居然也敢要一两银子一晚。
秦霄心中未免有气,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叫那店伴快些送晚饭和汤水来,又与他些碎银叫买些纸笔文具。
待那店伴应声去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在了那唯一的床榻上。
长着七八尺,宽将有六尺,即便并睡三人也绰绰有余,连被褥都预备下了两条
然而这些并非要紧的事。
上次在宁德那镇上,两人也曾共处一室,连换湿衣这等“亲密事”都做了,如今想来仍是面红心跳,但许是事出有因,又隔的久了,回思竟还不及现下尴尬。
秦霄只觉胸中如同锤击般怦然,眼皮也不自禁地猝跳了几下。
眸光瞥向夏以真,恰逢她也正看过来,两下里眼神一触,赶忙又都闪开,臊着脸别开头去。
秦霄抽了抽脸,好容易才将步子挪开,走到桌前放下包袱,解开纽系,装作理弄东西。
那边夏以真也像学了样,索性就在床头坐了,捏着那包袱的系头搓来扯去,全不知在弄些什么。
这样子叫人着实不舒坦,两下里都不说话,可心里又像撩着火,仿佛热切地盼着什么。
秦霄暗忖自己还没这般局促过,当初有胆子解她衣裳,这会儿怎么连抬眼瞧瞧都心虚起来了?
正想着该如何开口破解这尴尬,外头便敲门声起。
过去瞧时,是两个店伴送来了饭菜热水,还有说过的笔墨纸砚,都放好后,关门又去了。
秦霄想了想,轻咳一声,便招呼道:“夏姑娘,先来洗把脸再用饭吧。”
夏以真自然不好再坐着,当下应了一声,放下包袱,走到盥架前,刚要去拎水桶,却不料他也恰好伸过手来,竟恰好半捏半抓在她手背上。
“你”
“呀,在下唐突,姑娘莫怪,莫怪。”
秦霄连声致歉,转身到桌前整置杯盘,暗自偷笑,心头砰跳得愈加厉害,连着那手也轻颤起来,碰得那碗盏叮咚作响。
这边夏以真正要发作,见他躲去一边,只道是无心之失,不料反弄得愈加尴尬了。
可转念又觉他惯会打些坏主意,也不知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在背后斜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在盆中倒水净了手脸,然后到桌边坐了,见几样好菜都在自己面前,不禁朝他望了望,先前那点小怨气也就消了。
秦霄也去擦洗了一把,仍回到她对面坐好,自家端起饭碗便吃。
夏以真也动起筷子,没吃两口,就听他忽然问道:“夏姑娘有什么打算?”
她微微一愣,顿住手道:“你读你的书,我做我的事,还能有什么打算?”
“姑娘误会了,我说的是这间房,今晚”
夏以真面上抽了抽,颦眉接过话头:“你睡你的,我正好在外间静心打坐,嗯等明日有人退了房,我再另要一间就是了。”
“这样怕是不妥。”秦霄闻言摇了摇头。
“哪里不妥,现下这般同住一间才是不妥。”
“不是这话。”
“那是什么?”
“这京城客栈花销太大,况且人多眼杂,难保不会被厂卫盯上,着实不宜久住。依我看,不如明日去外面牙行问问,瞧有没有清静合宜的房产,且租一处暂住,姑娘与我也都方便。”
夏以真听他开头说得有理,到后来原是还要与自己同住一处,登时板起面孔道:“那你便去租好了,老缠着我做什么?”
言罢,又觉有些生硬,便又和缓了些道:“我还是住这里,你若有事尽管来找便是。”
秦霄像是算定了她会这般拒绝,当下摇头叹道:“唉,那还是权且在这里住着吧,只当我没说。”
“怎么又变卦了?莫非大男人家还不敢一个人住?”
“姑娘且莫说,在下如今确是不敢。这里可是京城,厂卫云集之地,若真被找上门,在下一介书生,又是孤身一人,如何跑得掉?到时进了大牢,挨不过打,定然便顾不得江湖义气,要把姑娘你也供出来”
话未说完,夏以真已“嗤”的笑了出来,赶忙又绷住面孔,清清嗓子,似笑非笑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满口仁义道德么,怎的倒自认起软骨头来了?”
秦霄也是一笑:“古人云,量力而行则不竭,量智而谋则不困。骨头软不软端的要看是何事呵呵,依在下说,咱们还是同住一处好。”
第30章 喜晚尝()
秦霄稍稍停了停,接着又道:“姑娘也不用担心两人一处不便,咱们可以寻个小院,一人一边,两下里分住,这样既不会尴尬,也乐得清静,不强似在这客栈里多花银子再要房子?”
这般想来倒也算是妥当了。
夏以真暗自想想,如今厂卫正追得紧,确是不能放他独自在外,况且自己这边还有仇家,爹娘也一再说须得随着他才不惹人耳目。
想到这里心中已默然许了,可要她出言答应与他同住,这口又怎么开得了?
秦霄也看出她意动,却仍有些“不依不饶”地问道:“姑娘意下如何?”
夏以真窘晕上脸,抬头瞪了他一眼:“明日再说吧!”
“哦,哦。”
秦霄乖觉地应了两声,不再多话,低头扒起碗里的饭,偷眼看她俏脸泛红,筷尖有一下没一下挑起几粒米来,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心头是乐开了花。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饭后叫店伴来收拾了,又叫拎了水来各自洗漱了,秦霄便先在桌上铺开纸笔,赶起书稿。
夏以真便只好自去里间,在床榻上静心凝神,打起坐来。
如是两人各在一边,互不相扰,但共处一室,抬眼可见,又如何能真的静下心来?
秦霄摊开书卷,用镇纸压好,砚中的墨研了又研,笔锋也蘸饱了,提在手中却半晌写不出个字来,徒然只是干耗。
他抬手支在桌上,手托着额间,故作沉思状,又拿眼偷瞧过去,见夏以真合着双目,却只是斜靠在床头,并不像从前那般盘膝而坐,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处掐着法诀,下面右脚虚抬,只以足尖点地,左腿则交缠在右膝上,作翘起状。
这般静坐修心之法却是与众不同,从未听闻过。
眼见她面上虽是红霞早消,一派宝相庄严,可这般坐姿却像刻意将身子拉挺了似的,愈加显得窈窕婀娜,凹凸有致。
那双脚也是毫无顾忌,此刻罗袜已去,从袍下打赤着伸出来,就看足弓弯弯,趾尖微翘,纤骨端丽,楚楚**,许是因为将将才浸洗过,望之愈发白腻如玉,粉中透红。
秦霄从没这般看过女子的脚,平常也只在艳评野闻中读些“香莲自轻,红尖微露”,“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之类的叹咏词句,说的还都是裹缠过的,以此在心中想象。
如今瞧着她这对的天足,自小习武也未见半点粗质,不禁有些发怔。
纯系自然,未加雕饰,自当该比世人津津乐道的三寸金莲更是可爱,寻章摘句,穷尽脑汁都不足以描绘。
他呆看了半晌,心头更是火热,却忽然间勾起了兴致,垂头竟是文思泉涌,落笔如神,一发而不可遏。
夏以真静坐片刻,也觉有些心神不定,只是不愿叫他瞧出来,所以仍是一动不动。
又过一会儿,便也耐不住,偷偷睁开半只眼来看,就见秦霄伏在桌上走笔如飞,神色沉谨专注,轩挺的双眉时蹙时舒,偶尔停下笔来若有所思,似在推敲揣摩,随即又像想到了佳句,立时奋笔疾书起来。
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头回见到,倒是有几分正经读书人的模样了。
这人虽说平素喜欢胡闹,嘴上也招厌些,可正色用起功来,也知进退守礼,不是全不可看,这样就算真的随他在一处,当也没什么大碍吧?
想到这里,俏脸不自禁地竟有些发烫,当下闭了眼,又静坐片刻,便揭开被子,上榻睡下了。
静夜寂寂,微风习习。
北地十月间天气已颇有些寒凉,到了晚间更甚。
秦霄呵气搓搓手,望那豆盏上的火苗轻轻跃动,这灯中间添过一次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双目渐觉酸涩,已耐不住疲累了。
看着手边写满的七八页纸稿,洋洋足有万字,其间写的畅意,竟没怎么修改过,现下看看,自己也觉甚是满意,于是便不再写,收起笔砚,将书稿也放好,起身舒了舒筋骨,朝里间张望,见夏以真背身卧在床里,像是已睡熟了。
他挑挑眉,心头忽又躁动起来,想着这时若去那边睡,她也未必知道,只要没有非分之举,当也不算轻薄。
终究是少年人心性,这般想着,便有些按耐不住了,当下吹熄了灯盏,蹑手蹑脚朝那边走去。
夏以真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当他收拾书稿时,便听得微响醒了过来。
暗想这人读书再怎么正经,不过是一时专注而已,终究还是个不安分的胚子,要不然又怎会去画那些下作污眼的东西?
她愠怒暗生,心说且看他要如何,若真敢做些龌蹉事来,也不须他真的并头躺下,只消身子挨近,便不必客气,定叫他好看。
如此计较着,就躺在那里不动,耳听得那既慢又轻的脚步徐徐而近,须臾间到床边时却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就有阵阵窸窣的解衣之声传来。
这浮浪子的狗胆竟大到如此地步,真当她夏以真白练了一身功夫,如寻常软弱女子那般可欺么?
她怒气勃勃,暗想也不必再等,索性这时便动手,且打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非让这人长了记性不可。
这边握紧拳头,正要回身而起,却觉脚头那里一沉,他竟已坐到了床榻上。
夏以真娇躯一颤,暗运的那股劲也不知怎的竟散了大半,身子僵在那里,耳根却火烧似的热了起来,之前所想的那些像全都忘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坏胚子下面定是要靠过来了,可怎的好?
想她一个行走江湖,身有武艺的人,对着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会觉得无措,俏脸顿时又是一阵烧红。
心头踌躇纠结,过了半晌,秦霄那厢却没了动静,似乎就在床尾处不动了。
夏以真窘迫稍去,暗生疑惑,不知他在做什么,又不好回头去看,只得仍背向他躺着,假作不知。
又过了片刻,渐渐听到床尾处传来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她不由一讶,这才回过头去,就看他和衣斜靠在自己脚边,脱去的外衫裹在身上,鼻息调匀,果然已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