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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蓉救不了他,正如她当初救不了那名女修一样。
她也想义无反顾,但苍天并不站在她的边上。她要活,就得冷血旁观;她要活,就得苟且偷生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而转的,这个世界也不会一直都美好。
元魁已重重磕下头。
九昭蓉就这样立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湿透的衣衫都已冰冷,她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掌心的纹路,上面的生命线交织盘桓,一生的命运都尽在里头。
人的命运,是真由苍天所定吗?人的命运,是真的无法改变吗?
那若有一日,她能站在比苍天更高的位置上,她的命运,师姐的命运,戒钟离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又当如何?
她缓缓合上眼帘:“好。”
魔障()
九昭蓉返回南苑之后;并未回房;而是立在院中;像一座雕塑一样站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这样一动不动;小天界的星光璀璨;却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刺骨寒冷。
直到地平线的光芒出现,她才缓缓仰起头,看着这片陌生的天空。
皇极乔派来的人已贴上了人皮面具;走到院口想要试探九昭蓉。却不料看见九昭蓉一身风霜立在前方,表情平静而淡漠。那试探者反而显得突兀,他如此出现;本身就怪异;更何况一进南苑,就与她面对面了:“你你怎么也来了皇极府?”
试探者想要努力装成萧玄珩来拉家常;九昭蓉连表情都没有变:“我知道你不是萧玄珩。告诉皇极乔;只要她答应我的条件;我会助她找到萧玄珩。”
就这么直截了当;连个缓冲的过程都没有。
那试探者一口老血;昨天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完全派不上用场。他表情狰狞了一下,然后撕下脸上的脸皮面具:“你已在皇极府;还敢跟大小姐谈条件?你既已承认认识那男修,就如实交代他的下落;否则被做成了丹药;到时候别后悔。”
九昭蓉抬起眼帘,视线直直射过来。那试探者猛地一惊,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杀意。这种杀意铺天盖地,竟骇住了他,让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也,也罢!你既知晓那萧玄珩的下落,我就去禀报大小姐!”
九昭蓉仍站在原地,试探者已匆匆离去了。
皇极乔一得到消息,连妆容都没有梳就直接来到了南苑。她看到九昭蓉时略微一惊,这女子就是当初在巷子里遇到的人。原来她认识萧玄珩!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股妒意,脸上的表情却未变:“萧玄珩在哪里?!”
“我有两样东西在你府上,一样是昨日你们抓住的妖兽;一样是被皇极朝关在古井里的修士元魁。你放了他们,我带你去找萧玄珩。”
“你敢跟我谈条件?”皇极乔声音一下子疾厉起来。
九昭蓉缓缓抬起头,与她平视:“有何不敢?”
她昨日在寒风中站了整整一夜,有许多东西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躲什么,藏什么,恐惧什么。这一世她活得比任何时候都小心谨慎,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早已注定,她无论怎么做都不能改变,便想随波逐流,苟且偷生。
她就像一只路边乞怜的小兽,匍匐在名为命运的兽王脚边,可怜巴巴的盼望它丢下一点剩菜残羹,好让自己可以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如此胆小怯懦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皇极乔见过许多修仙者,有些狂妄自大,有些风轻云淡,有些柔弱怯懦,有些狡诈多端,而唯独面前这个女修与萧玄珩一样,他们的眼中有很奇怪的东西,犹如寥寥星火,却能迸射出力量与焰火。
皇极乔可以强逼她说出萧玄珩的下落,但这样或许要花上更久的时间。所以她只沉默了片刻,便同意她的条件:“好,我安排人将他们放了。”
皇极乔当然做好了打算,古井下的修士是皇极朝的,她便是放了也有的是办法抓回来。而那妖兽,本来就是为了找到萧玄珩而抓的,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皇极府一大早沸沸扬扬,众人看见一个满身褴褛的男子被人从古井下面带了上来。
许是多年未见阳光,元魁一直伸着手挡着天空的两轮太阳。他呼吸着,感受着周围自然的气味,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九昭蓉。九昭蓉一直背对着他,没有说任何话,纤细的挺而直,透过远处照射的光芒。
皇极朝至始至终都没有现身,便是元魁从古井里放出来随着九昭蓉一同离开,他也没有出现。
九昭蓉自嘲的笑笑,大约是被自己知道了真相,便不再像从前那样,勉强着与她结交搭讪了。
皇极乔带了一大堆人马跟随着她前去找萧玄珩,九昭蓉当然不知道萧玄珩在哪里,她要去的地方是州庆郡。从这里返回州庆郡,算上时间足够有三十天,她准备放弃升阶,取回铃骨剑,带着他们重返修仙界。
她不知道前路到底会如何,其实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如何,如果因为害怕和胆怯就止步不前,这天阶大道她将永远跨不上去!
因为皇极乔着急找到萧玄珩,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有停歇,原本需要十多日才能抵达州庆郡,却只花了九天时间就赶到了。
九昭蓉下了马车朝着自己曾穿越过的那片竹林走去,却远远看见竹林里燃起了火光。
她大吃一惊,不顾一切赶了过去,皇极乔与其他人也一道紧紧追着她。
竹林里火光肆意,浓烟和大火几乎铺天盖地,九昭蓉难以置信,炼器师的木屋就在竹林里面,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她猜测之时,火光中已缓缓走出一人,深紫色的绸衫,鸦青色宝的花纹腰带,半披在肩上的长发随着身后燃烧的火焰在空中飞扬,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老者手中握着一把羽扇,那羽扇并无法力,却轻轻一扫便将两边的火光扫开。
这是皇极朝。
九昭蓉已顿住了脚步,身后赶来的皇极乔似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的皇极朝,整个人怔住,有些难以置信:“阿朝?”
皇极朝微笑着,目光十分平和,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长姐,你要放了我的人,无论如何也该与我打一声招呼,这修士我关在古井下多年,你该知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阿朝,此男修一直在我掌控之下,此番我只要找到萧玄珩,便会重新将他抓回去给你处置。”皇极乔立刻辩解。但对面的皇极朝却只轻轻一笑:“长姐如此聪明,却偏偏只要牵扯到那萧玄珩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你觉得她真的会知晓萧玄珩的下落吗?”
皇极乔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九昭蓉。九昭蓉却看都未看她一眼,眼神只紧紧盯着皇极朝:“炼器师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你的剑,也葬身在这火海里。”皇极朝慢慢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九昭蓉,你为什么要去管其他修士的死活呢?当初在巷子里,你杀了那么多人;在我们露营的时候,你也没有救那女修在你们的世界里,你也杀了不少像黑徒这样的魔修吧?你已经沾满鲜血、不干不净了,就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很好吗?”
“我沾不沾血,干不干净与你无关!”九昭蓉疾厉道。
身后是噼里啪啦竹子被烧裂的声响,皇极朝就站在九昭蓉的面前,他看见她眼瞳中映出的火光,还有那与当初在巷子中所见时一样坚定不移的眼神。
是了,就是这样的眼神,她与所有来小天界的修仙者都不同,她的眼睛里看不到欲望,只有仿佛随时都可以被点燃的烈火她不是为自己而来,是为了某一个人,为了某一件事。那个人不在他们的世界,却需要利用他们的世界来让她变强。
她只有强大了,才能站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完成什么事情。
皇极朝是那么想抓住她,仿佛觉得只要抓住了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存在就有意义。他在这世界活了二十多年,却完全没有归属感,他的母亲是修仙者,他的父亲却是凡人,他被这个世界排斥着,抛弃着,看着那些不断被炼丹被杀戮和折磨的修仙者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另一半身躯也被如此对待。
他想跟随母亲去修仙界,可不是修仙者,就无法穿过那媒介通道。为什么?他体内明明拥有灵力,为什么那个世界不接受他?
没关系的,他总能想尽办法去那里,换上别人的身躯,拥有别人的灵根和修为:“你跟我是一样的,昭蓉。”
想要改变这命运,想要逆天而上!
九昭蓉冷冷看着他,皇极朝已魔障了,他虽是个凡人,却与那些入魔者无异,他已经彻底被自己内心的执念所控制。
视线望向身后那茫茫火海,忽然有什么强烈的念头从心底铺天盖地涌上来!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的这一条生命,是更多的人护着走到现在的!有人要她活着,有人在等她回去!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你不想活,但她的性命延续在你身上,你要让她再死一次吗?!只要能活着,我们就有办法改变命运,如果我们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九昭蓉?!”
只一瞬间,原本站在面前的九昭蓉竟一下子跃过了皇极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冲入了身后的竹林。
皇极朝大吃一惊,他想要伸手拉住她,却连她发丝都无法触及,就好像当年从自己面前离去的母亲一样,明明就在面前不远处,却仿佛隔了千万里。
一闯入火海,周围的热度瞬间烧到了九昭蓉的身上。剧烈的热度让她身上的衣衫蒸干又湿透,湿透又蒸干,手臂上的汗毛全被烫得蜷曲,皮肤也开始发干脱落,甚至露出了血肉。
“铃骨剑!!!!!!!!!!!!!!”
她不顾一切的感应着,她知道法器在小天界是失效的,但是如果没有剑,她就无法杀出重围!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冲出去!
拔剑()
大火几乎吞没了她的声音;她呼喊着;感应着;在火光和浓烟里;忽然有一缕恍如丝线般轻柔的力量从前方的位置飘荡过来;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九昭蓉几乎在这一刻涌起了力量;她竭尽全力的朝着那个方向赶过去;一道一道火焰阻拦她前进的路,她却义无反顾的扑入这烈火之中。越接近,感应就越强烈;就在她几乎就要握住那把即将在眼前的铃骨剑时,一棵巨大的竹子被烧断了竹竿,直接倒塌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困住!
无法前进;后退路,她的手脚已经被烧伤;呼吸也逐渐艰难她会死在这个地方吗?她会化为灰烬与土壤融在一起吗?
不!她要活下去!
九昭蓉忽然伸出手;就这样穿过燃烧的大火;直接探向前方!指尖一下子触到了冰冷的剑柄;外面包裹着的水炉一瞬间蒸腾成气;冒出白烟涌向了天空。
这是她的铃骨剑!!!!!!!!
手掌毫不犹豫的握住,她想将剑抽出来;却发现剑身牢牢嵌在什么东西上,怎么也无法拔出。怎么回事?这把铃骨剑
——就这样的烂技术让我来修复;太为难我了。还不如重新打造一遍来得方便。
这把剑已被重新锻造;它是全新的铃骨剑!她已不再是它的主人了九昭蓉顿时明了。但她又怎么甘心,铃骨剑倾注了她多少感情,这是师姐第一件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