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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说的是。”长公主唇角翘起,意有所指道:“可此乃御赐之酒,皇兄赏的,岂有拒接之理?”
“既然圣上都开口了,那这酒是你喝,还是顾舫主喝……”伯恩侯更加无所忌惮。但话音未落,苏谨清便已径直接过酒樽,送至唇畔,一饮而尽。
“侯爷,你看,好了。”
苏瑾清长睫缓缓眨了一下,神情一丝变化都没有。将那盏酒樽放回自己手中,透过那双清远的瞳孔,恰好能倒映出自己有些难堪的面容。
伯恩候怔然半晌,才缓过气来:“好,真是好得很!”
伯恩侯转身拂袖而去,苏瑾清却感到心底忽然泛上一阵凉意,难以遏制,还连同着喉间淡淡的腥意。
师尊轻轻上前,不着痕迹揽住她的腰。
“谨清,”他的语意下意识变得温柔,气息微沉:“护住心脉,酒里下了『药』。”
眼帘半阖间,下意识的,苏瑾清攥住了师尊的衣袍。
其实她一早猜到伯恩候赐酒不简单,但没想到他会当着圣上的面行事,当真如此大胆。
顾容谨微微蹙眉:“所幸『药』力并不强劲,下次不可如此鲁莽。”
苏瑾清抿了抿唇,即使还那副清冷的样子,顾容谨却感受到了弟子的小心翼翼。
既不能当众逾越了师徒,君臣的教条规矩,又处处维护自己这个师尊。
事已至此,顾容谨不再去想她的错处,唇角反倒不自觉弯出一道淡淡的弧度。
“所幸饮酒的不是师尊,弟子应当鲁莽的。”她这样说:“若是师尊出了事,弟子才会疯掉。”
“诳语。”顾容谨平静道:“这『药』力能有几分,自然对为师无用。”
苏瑾清轻轻笑了一下:“可如今看着师尊为弟子担心,弟子心里却高兴,不后悔。若是再有一次,弟子也愿意试一试,看师尊还狠不狠得下心责罚弟子。”
顾容谨指尖收紧,微微侧眸去看她,没有再回答。
……狠不狠得下心来?
他这个弟子,不正是一直捏着他的软肋,这些年才敢胡作非为,以至毫无悔改之意么。
趁此机会,宁樱传讯给系统:【008,快监测一下伯恩候在酒里面下毒的原因。】
008回复得飞快:【陷害。】
……陷害?
伯恩候要构陷谁,师尊,还是她自己。
【宿主,你再等等,这和下一个任务有关系!】008提醒。
“苏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这般难看?”懿阳长公主眸光一凉,状作关切。
“本宫倒是忘记苏卿一身病骨,难道是苏丞相的身子,不喜欢这御赐之物。如此说来,倒是本宫的过失,竟伤及了皇兄的宠臣。”
“懿阳,不可胡说。”周文帝面『色』一僵,“苏丞相怎会是这样的人?”
苏瑾清没有回答,眸子里却似乎染了霜雪。
若是承认不感恩天家的赏赐,那她与藐视皇威有什么区别。圣上在此,长公主这样问,怀的又是什么心思。
强撑着从师尊身边站起,苏瑾清抬起眸来,平视着懿阳长公主:“殿下,臣不敢。”
第12章()
转瞬的静默间,长公主抬了抬下颌,『逼』视着苏瑾清,目光不善。
周文帝侧目扫过长公主,语气沉了沉:“懿阳,这件事,差不多就得了。”
嘴角微微一撇,懿阳长公主这才转过身去。皇兄从未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看来这位苏瑾清,分量也是重得很。
“皇兄说不,就不说了。”面上调整出淡淡的笑容,她缓缓道:“听闻皇兄也曾研谱兰陵王破阵曲,臣妹恰逢求得了一位南方的舞姬善舞。若是皇兄今夜有兴致,便让她们上来助兴,怎样?”
兰陵王破阵曲失传已久,乃先帝宠妃高敏氏重新谱写,高敏氏死后,先帝下令全国禁封兰陵王破阵曲,违者必斩。
而周文帝恨毒了这位高敏氏,更不喜先帝偏宠。先帝驾崩后,不仅下令全国歌宴三日不断,甚至专门派人排演,在先帝灵前演奏兰陵王破阵曲。
这行事虽荒诞,却无一人敢上谏。今日长公主服重新演奏破阵曲,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周文帝眸『色』渐深:“好!若是能把当年那个人比下去,朕必有重赏!”
而这位高敏妃,便是顾容谨父王的生母,也就是顾容谨从未谋面的祖母。
今日的兰陵王破阵曲,是皇帝的乐事,也就是往顾容谨心上撕开伤疤来。
苏瑾清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师尊,却发现他的面『色』毫无波动,眼底蕴着清淡的凉意,仿佛这里的事与他没有关系。
丝竹声响起,层层水袖铺落在地面上,和着华贵璀璨的灯火烛影,曼妙得叫人挪不开眼。
周文帝眯了眯眸子,果然在她身上见到了高敏妃的影子。懿阳长公主察觉到圣上满意的神情,唇角不由一扬。
面纱已掉落,女子精致的脸庞在灯火中清晰可见,偏偏又大胆的很,抬眸看了圣上一眼。
周文帝暗啧一声,叫停了音乐,召舞姬上前来见。
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内侍监难道还不清楚么?那女姬还未下拜,便给内侍监笑呵呵扶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周文帝立时来了兴趣。
舞姬两颊嫣红,垂下眸去:“回陛下,小女长安人氏。”
“方才的兰陵王破阵曲是你所写么?”
舞姬莞尔一笑:“正是。”
惯常的赏赐后,周文帝圣心大悦,对长公主的赞许之意也就更进了一层。懿阳长公主不轻不重的看了那舞姬一眼,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舞姬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周文帝眉心一挑:“你有话要说么。”
舞姬目光扫过在场一众权贵,屏住了呼吸。过了许久,才俯下了身去:“小女第一次面圣,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陛下恕罪。”
周文帝颔首:“好。”
得到首肯后,那舞姬也再也无所顾忌,跪在地上,向周文帝行了一个大礼。
“——小女身负一件重案,还请陛下为小女讨回公道!”
此语一出,满座皆是哗然。
皇帝虽面无表情,眉心却微微蹙起。内侍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陛下的脸『色』,赶紧斥责:“你在说些什么呢!你可知这是什么场合,不要命了吗!”
谁也不敢再说话,敛气屏息,暗中观察着圣上的反应。
正待静默之际,只有懿阳长公主柔声劝道:“下面的谏言向来难以上达天听,今夜皇兄好不容易来了公主府,听听也无妨,不是么。”
皇帝面『色』阴沉,指着那舞姬,问:“懿阳,难道这人与你有关?”
“——朝政素来有苏丞相把关,你既然说难以上达天听,难道是他将内阁的文书奏本给扣押下来!是他不准你们来见朕?!”
懿阳脸『色』稍变:“臣妹不敢。”
皇帝按了按眉心,片刻后,不耐的瞥了舞姬一眼:“有什么事情,就赶快说吧。说完自己滚回去!”
那舞姬倒也不惧圣驾威仪,轻轻抿了抿唇:“小女自长安来,其实是因长安无家可归,所幸托长公主之恩,今日得以面圣陈情。一年前,小女家中的私产土地全为一商帮占用,求告无门,巡抚,知州皆从未回应。”
皇帝打断了她:“土地侵占自有知府定夺,你又有什么大的冤屈,非要到朕这儿来说?”
苏瑾清呼吸顿时有些凝滞,只听她声音发颤道:“陛下,只因这商帮势力太大,便是知府也不能压制一二!”
官府控制不了的商帮,除了大周第一商帮司『药』舫,还有什么?皇帝挑了挑眉。
“而小女自长安前来金陵,沿途千里,才知商帮侵占土地已成常例,陛下您难道不知么?”
“大胆!”
皇帝脸『色』霎时白的犹如一张纸。
土地经济事关国祚,若是官宦侵地,这倒也不是不常见。而顾容谨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坐大的商帮势力罢,也敢如此放肆。
难道是苏丞相素日里对司『药』舫太过纵容,才会导致今日局面。
而苏瑾清也终于明白伯恩候为什么要在顾容谨的酒中添加『迷』『药』。
他们并不知师尊的内力足以压制『药』力,若是师尊真的中了『药』,便任由他们摆布,一旦认下侵地之罪,司『药』舫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毕竟司『药』舫的势力一手遮天,又与丞相府来往甚密,显然已破坏了伯恩候与长公主原本的格局。不管顾容谨身份是什么,为何与苏瑾清相识。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便必定是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而司『药』舫有任何罪,最终都会清算到丞相府头上。
懿阳长公主的这一盘棋,下得的确不小。
彼时察觉到圣颜动怒,内侍们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面面相觑,跪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咳咳……”镇国候拧了拧眉,率先打破了沉默:“陛下,此女所言还未证实,也请陛下先行明察,再做决断啊。”
皇帝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顾容谨,“恰好你也在,对她说的话,有什么解释么?”
顾容谨停顿片刻,面对舞姬的指控,竟毫无一丝一毫的窘迫。他神情安然,凝神注目着陛下。过了许久,才徐徐道:“ 陛下,我无话可说。”
“只是陛下,在无确凿证据前,还请陛下网开一面。”他凤眸微掀,缓缓的道:“看在司『药』舫通贸九州,也曾为大周留有功劳的份上。”
此语貌似请求,实则暗含要挟。
看师尊神情笃定,丝毫没有慌『乱』,苏瑾清心里便很清楚了——这件事情,一定是在顾容谨的把控之中。甚至说伯恩侯与长公主,也被师尊算计了。
只不过朝局深不可测,师尊又长在江湖名门。论起周旋朝中这些大臣,还是自己更拿手一些。
苏瑾清起身,平静的开了口,“陛下,臣有一言。”
那道病弱的身影在烛火中显得尤为单薄,似乎随时用一双手都能拧断她的腰身。
“锦衣卫广布南北,陛下也许早已心知肚明,顾舫主的所有事情,臣都有所过问。”她淡淡的道。
“自始至终,顾舫主从未僭越国法。”
“丞相信他?”皇帝脸『色』泛白。
长公主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唇,而顾容谨看着弟子的背影,淡『色』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缩。
……这个苏瑾清,又想做什么。
她的眼睫垂得更深了些,一字一句,缓缓道:“陛下,臣说,顾舫主所做之事皆由臣授命。若是陛下要查,臣愿首当其冲。”
“你……”皇帝难以置信,喉间有几分发烫。就算事实如此,那这个苏瑾清当众把此事真相捅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你如此袒护司『药』舫,究竟有什么好处?”
苏瑾清顿了顿,声音里有些涩然:“陛下若觉得臣有负圣恩,请先行查明,臣愿意等。”
皇帝直视半晌,发现他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淡如冰雪,竟无半分辩解,就算自己想要袒护,也根本无从下手。
他简直气得拉下脸来:“好,那朕答应你。由伯恩候主理此案,三法司不得『插』手。丞相金印暂归内阁,丞相不得离开丞相府。十日后,务必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