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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呀……”
顾容谨下意识点了点头,唇角亦不由弯出一道弧度。整整三年,他们师徒之间,竟很少能用这种柔和的语气对话,若不是苏瑾清正在请罚,便是自己在生气。
其实这样的相处,倒也很好。顾容谨抿了抿唇,眼底柔和之意渐深。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儿。”他道:“如若卫梓俞发现,便不可收拾了。”
苏瑾清点点头。
沿着暗道向前走,四周皆是『潮』湿阴暗之地,伸手不见五指。顾容谨通对图腾的纹路来判断暗道的走向,东有三间,西过五格。
忽然间,顾容谨的指尖生出些凉意,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极为通透,像是随身之物。
是苏瑾清方才掉出来的。
顾容谨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正准备叫住弟子,却发现已到了暗道的尽头。
这才是真正藏有秘籍的暗室。
……他们没有想到,原来真正的内室,就在灵舒阁的入口,他们方才已经过了数次。墨家的障眼法使得他们没有注意到,而偌大的帝国藏书阁,不过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虚壳罢了。
借着昏暗的灯火,顾容谨注意力却不在这个上面,他这才看清,手中捏着的是一枚冷玉扣。
这冷玉扣通透莹润,其中包含着灵巧的机关,机关中还有精致的花纹,掺杂着些许温暖的余温。
——这分明是女子才会用的东西。
从前在蜀山的时候,却从未看见弟子保存着此物。
浅淡的眸子里染上些许雾气,顾容谨忽然间想些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不由绷紧了唇角。
苏瑾清是帝国的丞相,圣上的宠臣,必定无数人想讨好之。这样一位年轻臣子,联姻赐婚是最适宜的。即使圣上不做主,也有无数贵女想要入主丞相府。
也许,这枚冷玉扣便是哪位官宦女眷所有,而苏瑾清则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
他忽然有点失笑,指尖轻轻一颤。内室的烛火氤氲开来,所有的景致都变得模糊起来。
弟子早已长成人,成家立业,绵延子嗣,难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么。
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师父。”察觉到顾容谨腕上凸出的青筋,苏瑾清眨了眨眼:“您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转眼间,弟子已换上贴身校服,金丝软甲的面罩遮住面庞,看样子是要从锦衣卫的驻防中突围。……他几乎快忘记了,即使是身体落下病根,苏瑾清也是世间甚少能掌控好阴阳术的人,还是当年那个敢于背叛蜀山出走的弟子。
想至此,顾容谨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无事。”
只是那张俊美温雅的脸被烛火映得雪白,叫人挪不开眼,亦分辨不出其中情绪。
苏瑾清点点头:“好,师父,我先去找证据了。”
暗室中的密函并不多,关于锦衣卫暗袭一案的通信文书极容易『露』出踪影,而苏瑾清注意到的则是另一封密函。
这是一桩旧案。
老王爷当年为何满门覆灭,顾容谨前来金陵,桩桩件件,都写的一清二楚。这些事情的背后,竟都有锦衣卫的影子。
第57章()
林昭的脸『色』霎时便得很难看; 但看见苏瑾清摇了摇头; 他仍旧隐忍了下来。
牙根紧咬; 一言不语。
顾容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灵河水流过的地方; 黑夜将近; 星光一点一点的铺落下来。
顾容谨吩咐好的马车在官道备着了,淡『色』朴素的车盖,并不惹眼。知州早已恭恭谨谨的再府邸门前立着,见到顾容谨大气都不敢喘。
单凭一个京中流传出的遗落皇子的身份; 顾容谨的分量他就很清楚了啊。
林昭上前; 扶苏瑾清上马。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忽然开口问道; 嗓音很沙哑,与当年意气风流的世家公子早已判若两人,有一种深重的疲惫之感。
“是不是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逼』迫你了。”
指尖随之收紧; 他轻轻颤抖了一下。
“林大人”,苏瑾清轻轻敛眸,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轻声道:“谢谢你。我没受委屈。”
“怎么可能是真的?”
刚才的一幕他又不是没看到; 顾容谨已不知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情。他现在为了报复她,已什么都做得出了!
“是真的。”苏瑾清将手从林昭的掌间抽开。“他到底是我的师父,不会像御史台那般中伤,也不会随意要了我的命。”
林昭声音一哽; 他很清楚苏瑾清的为人。
顾容谨虽深谋远虑; 但苏瑾清也必定不是谁的池中之物。苏瑾清能如此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必定是有所图谋。
可惜在她的眼中,只有权势。从来就不会停下脚步看一看旁人。她永远都无法理解,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内,他有多想杀了顾容谨!
苏瑾清正在穿戴朝服,动作之间有些别扭。想必才行完房事,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林昭迟疑了一下。
“我来吧。”林昭走到苏瑾清的身边,温和的开口:“我想再帮你一次。”
温润的目光锁住她苍白通透的下颌,他的目光很深:“记得保重,好么?”
毕竟前途未卜,此去金陵,所有的事情由顾容谨掌控,他的下场也还未可知。
他想再看她一眼。可惜等到再见时,大抵已是天涯陌路之人了。
顾容谨就在旁侧,看到以后也并未阻止,反倒让侍卫退下,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
苏瑾清抿了一下唇,问:“你真的愿意帮我么?”
林昭语气很沉:“我都可以将命给你。”
她拿林昭的命来做什么,在如今的情形下,世家大族不过是苟延残喘,世家公子的『性』命也已毫无价值。
苏瑾清顿了一下,目光向顾容谨的方向瞥去,他似乎并未察觉到这边来。
她这才轻声开口,道:“回去以后,与镇国侯联系。”
林昭的动作却微微一凝。
“镇国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苏瑾清的唇微微动了动:“我不会连累你,更不会要你的命。”
林昭『逼』视着苏瑾清:“难道你又要冒险行事么?”
苏瑾清:“与你无关。”
继而,她浅浅笑了一下:“也许你以为我已经疯了,但我并非是罔顾『性』命之人。明白了吗。”
说罢,她转身,向马车上走去,直至暖光完全淹没她的身影。
顾容谨上来的时候,苏瑾清已轻轻的阖上眼帘,看上去有些疲倦。辰时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清冷、干净。像是寒冬中树梢枝头尚未融化的冰雪,灼灼耀耀,引人夺目。
她早已猜到顾容谨会和她同乘一车,所以也不避讳什么了。
不过,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奇怪。这么多日的床笫交易,她不能再当他是师父,也绝不会轻易喜欢上这样一个善于筹谋的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了。
马车缓缓启行,顾容谨坐在一旁看书,无波无澜,一言不发。直至风灌进来,苏瑾清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顾容谨闻声,放下书册,这才贴近了些,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
“既然身子弱,就不要逞强了。”他淡淡的说。
“谢谢师父。”苏瑾清倒也不推拒。
风缓缓将车帘掀起,察觉到林昭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进来。顾容谨默了一下,托住苏瑾清的脖颈,向前吻了上去。
苏瑾清最多顿了片刻,淡淡的垂眸,任由顾容谨动作。
林昭就再也不曾看进来了,驾着马,往前多走了几步。
直到顾容谨的唇齿从口中抽出,苏瑾清调整了一下脉息,才道:“师父做这样的事情,就从不忌讳地点么?”
“只是忽然想吻你了。”顾容谨唇角弯了弯,重新拾起书册,言语淡然:“毕竟,你同他们说话,也从不忌讳地点的。不是么?”
苏瑾清:“……”
“你从来没有将我当成弟子看。”她捏了捏袖口,轻轻道了句,每一个字都透着讥讽的意味:“若不说我对您还有那点用处,也许您第一个便会对下杀手吧。对吧?”
毕竟她是前天子的宠臣,一切都该按照原轨迹发展的。
按照顾容谨这几天对她不留情的态度,估计师徒之情是指望不上了。
顾容谨忽然觉得尤为讽刺,她居然会以为,他处心积虑留下她是为了那一点用处。
那这笔交易,她当真想的周到啊。
顾容谨抬眸,唇角轻轻扯了一下:“不是,我永远都不会杀你。”
然而下一刻,他骤然捏住她的下颌。力道有点紧,似乎隐隐在克制着什么:“我也有一个问题。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掉一滴眼泪么?苏瑾清。”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声带里生生憋出来的,有点深沉,又带着压迫。
苏瑾清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但顾容谨已在那双清淡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不会,一滴都不会。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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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清摇摇头。
这些机关或许都是卫梓俞的圈套; 他必定猜到自己会来探访。若是越渐离真的留下了; 那丞相府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顾容谨略一沉『吟』; 低声道:“为今之计,必须先扰『乱』他们的注意力,烦请你先引开他们。”
越渐离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向反方向走去。宁樱抬头; 疑『惑』不解的看着师尊。
只见他环视一顾; 语气微沉:“不用担心; 找到通道,我可亲自回来接应越侍卫。”
但凡是机关术布下的密室,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顾容谨断定这一点,所以才让越渐离引开锦衣卫; 争取一点时间。
这间虚有其表的藏书阁与其它房间并无半点区别,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墙上的图腾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字符; 而是一只凤凰; 若是不注意看,应当不会察觉得到。
毕竟,来这儿的人皆是探访密封的文书,谁会注意墙上虚无图腾的变化呢。
顾容谨安置好苏瑾清; 目光轻轻掠过诡异图腾。这只凤凰的头部、尾部形状怪异; 使得凤凰变得有些丑陋。顾容谨试着将手指搭上去; 运出内力,发现它的尾巴竟发生了微末的移动。
古书中曾有记载,奇门遁甲之术中,生门和景门的暗喻会用动物的部位代替,或许这只凤凰出现在此处并非是巧合,而暗示了解锁的关键。
正在此时,锦衣卫的暗哨声接连响起,他们显然已发现了越渐离的踪迹,顾容谨不由握了握拳。
“师父,”清冷的眸子掠过画壁,苏瑾清轻声开口:“弟子有办法。”
她让008分析一下。
因为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其实顾容谨已推演出了大半,但是最后一环,是卫梓俞的阴谋,顾容谨绝不能踏足进去。
——若按照卫梓俞的图腾指引,推演出的暗道直接指向锦衣卫诏狱!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环环相扣,引得他们自投罗网。
“砰——”的一声,暗角的石门缓缓开启。
前方是一条暗道,不知通往何处,内里阴暗蜿蜒。但已想不了这么多,顾容谨带着苏瑾清没入了暗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