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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荻还醒着,见叶嘉回来,连忙坐起身问道:“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真跑掉了。”
叶嘉坐回床边,愣愣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自顾自地喃喃道:“原来他叫傅知延。”
笑意由浅入了深。
“傻了?”陶荻『摸』了『摸』叶嘉的脑袋,倒吸了一口气,惊呼,“乖乖,别是被上私刑了吧?”
叶嘉扭过头来,望着陶荻,眼眸明亮如星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七年前,我有一个生死之交。”
“嗯,记得。”陶荻点点头,微微皱了皱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刚刚遇到他了。”
陶荻一脸的难以置信:“是真的啊?我还以为那是你编的故事呢!”
九年前,璧城。
热气腾腾的大排档。
“璧城的来凤鱼,采用川菜特制的烹饪手法,以麻、辣、鲜、嫩为主要特征,选一条江水养成的肥美草鱼,切块后,用料酒腌制,待锅内油煎熟之后,加入花椒,辣椒末,也别忘了川菜里面最重要的郫县豆瓣,反复翻炒,待到油呈鲜亮『色』泽,再加料酒,下鱼块……”
“行了!我们对这鱼是怎么做出来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叶母打断了叶则夫,夹着一块鲜嫩肥美的鱼肉,放进了小叶嘉的碗里,“你爸走哪都爱犯职业病。”
叶则夫无妨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仔细品尝鲜美的鱼块,享受无穷:“舌尖的酸甜苦辣咸,每一口,都是饱含了庖者的心意。”
叶嘉只顾着专心致志地吐鱼刺,吃得比谁都认真,都专注。
叶则夫看着叶嘉,脸上展『露』了慈祥的笑意:“小馋嘴。”
“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的‘优良基因’。”
叶则夫,名厨,美食家,行万里路,亦尝遍了天下美食,此生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家囊括全国各地美食的特『色』餐厅,为人庖厨,其乐无穷,被友人戏称为“馋痴”。
酒足餍饱,回到旅店,夫妻双双回房休息,叶嘉趿着小拖鞋,站在旅店的走廊上,仰着脖子看星星。
璧城很小,临水靠山,夜幕之下,小城灯火阑珊,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
隔壁屋,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警校的生活还习惯?”开口的似一位老者。
“嗯,一切都好。”低醇有力,音『色』能够分辨,年纪不大。
“毕业有什么打算?”
“可能会去援边。”
“援边?为什么。”
“为国尽忠。”
一阵幽凉的风吹过,夜深了,叶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毕,她穿着粉红的小睡裙爬上了床,刚刚闭上眼睛,天旋地转随之而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房间的家具东倒西歪,水杯、瓷瓶从桌上摔落,哗哗啦啦。
外面传来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地震了!”
地震!
叶嘉迅速下床,步履紊『乱』,蒙头往外跑,还没跑几步,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身子踉跄。靠墙的大柜子倒了下来,挡住她的出路,叶嘉迅速退回去。慌『乱』之中,想到安全课老师教的一些地震常识,她转身跑到卫生间,找了一个狭窄的墙角三角区,猫着身子躲了进去。
那一夜,山河崩跌,世界陷入一片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叶嘉醒了过来,眼前漆黑。
无边的恐惧霎时间涌上心头,她竟忘记了哭泣,心急如焚,想要挪动身体……
这里是哪里?爸爸妈妈呢?我还活着吗?
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啊!”第一声哭泣,带着无边无际的战栗,这比幻想着黑夜里床下面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将她拖走,还要恐怖十万倍!
发生了什么?
地震,没错是地震!
我一定是死了!这里是哪里?地狱吗?有鬼吗?
“哇!”歇斯底里的那一声哭号刚发出来,一个温暖粗粝的手掌,骤然间捂住了她的嘴。
“别哭。”声音低醇,轻轻拍打在她的耳畔,“哭声太大的话,可能会有碎石掉落。”
叶嘉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不哭了,我就放开,好吗?”他的声音,很沉稳,也很温柔。
叶嘉惊恐地点了点头,他的手,从她的嘴上移开。
他一放开她,她便慌忙地往边上挪了挪,周围一片黑暗,她无处防备,只能尽可能地远离他。
第2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2)()
良久,有一道光亮了起来,那人似乎是『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带的手电。
黑暗中的幽光,还不足以驱散心头巨大的恐惧,但是也让她稍稍安心。
叶嘉适应了光线,抬头打量四周,一片钢筋水泥的混『乱』,他们正处于废墟之下的一个三角区域,空间异常『逼』仄,连起个身都很困难。
叶嘉抬头,看到的光,是来自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在黑夜里若隐若现,五官在光线中加深,轮廓锐利分明,一双单眼皮,隐隐带着内双,眼角微勾,弧度恰好,鼻梁高挺,将另半边脸埋入阴影中,唇薄如刀。
看上去,跟邻家的哥哥差不多大……
他似乎也在打量她。
知己知彼了,手电又被他关上。
“别!”叶嘉忙道,“可以……开着吗?”
“不知道还会被困多久,省电。”他解释。
“那个……我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来救我了。”叶嘉可怜巴巴地问,“可以借你的手机吗?”
“你父母在哪里?”他问。
“在楼上。”当时宾馆登记的时候,父母开的是五楼的房间,叶嘉住四楼。
低音炮沉默了几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才缓缓道:“现在手机……没有信号。”
“哦。”叶嘉乖巧地点了点头。
是实话,也是他的善良。
黑夜漫长而又短暂,叶嘉沉沉地睡了过去,再度醒过来,眼前依旧是黑乎乎一片。
“天还没亮。”她咕哝了一声。
“亮了,但是埋得深,看不见。”他的声音依旧低醇,“已经九个小时了。”
话音刚落,空间再度猛烈摇晃了起来,周围的残砖断瓦唰唰下落,叶嘉尖叫了一声,只感觉有人突然将她护住了,脑袋砸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有力的双手保护着她的头。
叶嘉死死闭着眼睛,咬着牙,良久,周遭再度沉寂下来,余震似乎过去了。
他轻咳了一声,伸手摆了摆,将烟尘打散,身上、发丝间,满是灰尘。
叶嘉眼眶里再度含满了眼泪,她感到恐惧、绝望,声音不住地战栗:“哥哥,我们会死吗?”
会死吗?他也不知道啊……
可是,他该怎样跟一个三观都还没有建立的小女孩,讨论接下来可能面临的生与死。
此题……显然有些超纲。
理『性』不足以帮助他回答,所以,他只能感『性』一次。
“不会。”他的声音坚实有力,“一定不会。”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安心的力量,叶嘉相信了他的话,放下心来。
那一场余震,叶嘉一直被压着的腿总算挪了出来,但是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腿麻了,接着,她就感觉到一双手覆了过来,开始帮她按摩腿部肌肉,他的力道很有分寸,感觉很舒服,『摸』到她的脚,脚上穿着棉袜子,叶嘉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大哥哥……”
“压了这么久,不好好疏通血管,会出问题。”低音炮解释了一声。
叶嘉乖乖闭了嘴,任由他的手捏着她腿上的肉,大腿,小腿,脚腕……
她的脸,莫名便红了。
少女的心事,在生死的绝境中,悄然滋生。
不知又被困了多久。
饿,又渴……为了保持体力,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黑暗中,一声啜泣清晰可闻。
叶嘉咬着牙,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不肯哭出声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大掌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小手。
“别怕。”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无力。
黑暗中,一大一小两双手紧紧交握,彼此传递着温暖与力量。
余震接连不断,他一直护着她,在令人绝望的黑暗中,两个人相互依偎。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叶嘉,她全身无力,就算动一动手指头,都已经是勉强,嘴唇干裂起皮,身体严重脱水,意识已经飘忽不定。
外面似乎传来了人声……
叶嘉精神一凛!
“大哥哥!有人来救我们了!”叶嘉嘶哑的嗓子,惊喜地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大哥哥?”
黑暗中,死一般的寂静。
叶嘉的心蓦地一空,爬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衣服,『摸』了『摸』他的脸,试探地又唤了一声:“大哥哥?”
脸,干巴巴的,黏糊糊的。
大哥哥,是睡着了吧……
叶嘉『摸』到了他衣包里的手机,打开铃声,拼着最后一点的力气,爬到墙边,对着那些残垣断壁的空隙放大音量。
“里面有声音!”
“还有幸存者!”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很快,墙的一面开始有了沙沙的掉灰声。
“有人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有……两个……”叶嘉无力地应道。
墙面裂开口子,一道阳光蓦然溜进了黑暗中,『射』到了他的脸上。
满脸鲜血!
叶嘉猛然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声嘶力竭:“大哥哥!”
几场猛烈的余震,他用身体护着她。
世界坍塌。
“大哥哥!”叶嘉爬过去,用力抓着他的衣领,灼烫的眼泪不住地滚落:“大哥哥你醒醒,我们得救了,大哥哥!”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叶嘉的胳膊,外面的人鼓励道:“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是个小女孩,不确定伤势,快叫医生,担架!”
叶嘉被那双手拽离了大哥哥的身边,衣服上有什么东西被她抓落……
从黑暗迈进光明,只用了一秒的时间。
她流着眼泪,看着他,永远沉睡在了黑夜里……
后来,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死活。
叶嘉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护士姐姐说,她昏『迷』的时候,拳头还紧紧握着,怎么都打不开。
那枚被鲜血染得通透的湖蓝『色』警徽,安静地躺在她的手里,发着光。
在警局被教育了四天,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回去的路上,叶嘉嘴里一直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傅队,傅知延。”
原来,你叫傅知延……叶嘉眼里,泛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色』。
原来,你还活着……
她低着头,细数着自己脚下的步子,如果不是陶荻拉着,她已经撞上了前面的电线杆子。
唐飞摇着脑袋,偷偷对身边的陆景和陶荻耳语:“叶嘉这几天,怎么跟着了魔似的?”
陶荻无奈,顺手扯了扯叶嘉的头发:“别怀春了,咱们能这么快被放出来,多亏徐老的一通电话作保,晚点的时候,代我们去谢谢他老人家。”
“为啥你们不去?”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