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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日,会沉沦在对妻儿无尽无休的怀念之中。
远远的,鲁无巧就望到了徐玉扬那立在江畔孤寂聊落的身影,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兵丁催道:“小心点,别摔了。”那几个兵丁端着一小坛绍兴老酒,一盘茴香豆,一碗大闸蟹,几个冷菜,以及一些精致的调料。
以鲁无巧看来,自从徐玉扬在常熟之战身受无数的重伤,在阎罗殿走了一遭又一遭之后,他的性情似乎变了很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就算他想,以他严重透支了生命力的身体来说,也能以经受这样的折腾了。于是,鲁无巧就经常准备一些清淡的小菜,度数极低的老酒,以及他最爱吃的大闸蟹。
对于风起云涌的时代来说,每个人都在挣扎求存,每个人都在适应残酷的现实。对于鲁无巧这个往常酷爱云游四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绍兴师爷来说,已经没有以前一丝“老狗才”的风范了。
以前的老狗才厚颜无耻,贪生怕死,但他当初亲眼目睹了江阴耆老们自杀袭击的舍生取义,就算卑微如他,也对江阴人的拳拳忠义之心肃然起敬,而且投奔同盟军之后,高旭委以重任,成为掌握实权的铁一镇辎重营统领,这不像以前他投奔刘良佐一样,只是成为那种可有可无的幕僚,高旭的赏识让鲁无巧起了士为知已者死的心思,而且在江阴耆老的自杀袭击事件之中,作为联系人的他难辞其咎。不得已之下,不在同盟军里好好混,根本没别的选择。
于是鲁无巧革心洗面,他戒赌,而且同盟军军纪严格,不像当初刘良佐的绿营军,根本没有聚众赌博的可能,要真是犯了,可中一百军棍的下场;也戒色,特别是让高旭极为鄙夷的男色,他把以前高旭要挟他的那个娈童送回绍兴老家,让其自谋生路。
而且,在铁一镇当中,作为一镇提督的徐玉扬是个性情中人,第二营统领罗子牛是个没有心眼的实在人,第三营骠骑营统领项真达也是个勇将。也就是说,在铁一镇的将领当中,都是武勇着称,而他鲁无巧是唯一一个能提供鬼点子的狗头军师。
鲁无巧曾是绍兴的一个落破秀才,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由,性情酷爱游历,十几年来走南闯北,去过西域出过关,凭着绍兴师爷的身份四处骗吃骗喝,也积累得一身见识,熟悉各地风物,掌握十几种方言,甚至是关外的蒙古语、满语。在铁一镇当中,鲁无巧就以见多识广着称,什么事落到他的嘴里都能牵强附会地说个所以然。
至于行军打仗,鲁无巧读过一些兵书,也混在刘良佐军中很长一段时间,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有半吊子的水平。
所以,鲁无巧认为,他寻寻觅觅数十年,时到今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是江阴豪杰,一个是绍兴师爷,一个爱吃螃蟹,一个爱嚼茴香豆,俩人坐在江畔惬意地对饮着。
江畔小酌的同时,也是俩人议事的时候。作为铁一镇掌握后勤的辎重营统领,鲁无巧要掌握一镇人马的衣食住行,又作为铁一镇的随军幕僚性质的狗头军师,鲁无巧要对徐玉扬解读、分析来自崇明大本营的命令,并且协助徐玉扬执行这些命令。
作为江阴人,徐玉扬自然无法坐视在清军重围之下危在旦夕的江阴城,他总想带着他的铁一镇人马杀回江阴,救民于水火。但是高旭的命令是要铁一镇挺进浦东。对于这个命令,徐玉扬自然是有抵触的。但在同盟军的军纪之中,第一条就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而且在崇明的训练营中,教官无时无刻不提醒之点。所以,经过大练兵活动之后,徐玉扬已经有了正式军人的觉悟,尽管有抵触,还是不折不扣地实行了。
对于高旭挺进浦东的命令,鲁无巧也极力向徐玉扬解读与分析。比如以江阴的坚守牵制满清主力,以换取同盟军的发展空间。如果能光复苏州、松江两府,那些江阴的危局就不战自解。所谓苏松财赋半天下,满清绝不会坐视财赋重地的失守诸如此类的战略设想等等。
九月初,铁一镇挺进浦东时,先是从沿海地带自北而南地夺取了川沙堡、南汇咀以及最南端的金山卫,然后自东向西向内陆推进,直达黄浦江东岸。到了月底,铁一镇的势力就覆盖了整个黄浦江以东地区。
铁一镇之所以能顺利地控制了整个浦东地区,一是清军驻守松江的绿营将领李元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松江府华亭、青浦、上海三个县城不失,任同盟军在浦东如何折腾,同盟会的活动在浦西如何猖狂,李元胤一概不理。因为只要县城还控制在手,李元胤就能向尼堪交待。其二是尼堪像博洛那样啃着硬骨头江阴城一般,正啃着比江阴还硬上十分的已改建为棱堡雏形的吴淞城,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法分心关注浦东地区。三是整条黄浦江都在同盟军的控制之中,清军想要渡江征剿同盟军铁一镇,绝非易事。
计划在十月进行的浦东反击战,在九月底就已经确定下来,具体的实行细节经过高旭无数次的推敲,已经早就下达到铁一镇。十月初一,铁一镇的主力都集结在松江府治所在地的华亭县的黄浦江东岸,只要高旭下达反击命令,铁一镇就开始渡江,向浦西的华亭、青浦、上海三县推进,继而光复整个松江府。
铁一镇在九月份挺进浦东的行动,可视作为继八月份大练兵正规化军伍运动的连续。
由于浦东地区乡民涌跃的投军热情,以及在反击战中的兵力需求,在九月中,鲁无巧向高旭建议扩编铁一镇。鲁无巧认为同盟军的新式军制最为适合以火器为主的第三镇旭卫镇,而铁一镇的疯子营以及骠骑营都以冷兵器为主,罗子牛的卧牛营也只是冷热兵器混杂,火枪也只是旧式鸟铳,一营只有一千多人的编制,兵力太过单薄。
经过慎重考虑之后,高旭同意了鲁无巧的建议。
所以,铁一镇挺进浦东之后,徐玉扬的疯子营、罗子牛的卧牛营、项真达的骠骑营、鲁无巧的辎重营都扩编为三千人的加强营。这样,经过扩编之后的铁一镇已达到一万二的兵力。但扩编并不意味着战力的提升,为了保持铁一镇的招牌,整个九月份,徐玉扬在浦东持续了在崇明同盟军训练营的地狱式大炼兵。川沙堡、南汇咀、金山卫,这三处成为铁一镇拉练的据点,除了常规的队列、刺杀训练之外,徐玉扬最为注重训练的就是急行军。从北面的川沙堡到南面的金山卫,一百里出头的直线路程,他要求铁一镇一日一夜间到达指定位置。
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徐玉扬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极至的那种人。
铁一镇有经过江阴小石湾之战、常熟之战的浴血老兵,疯子营曾经正面撼动满清铁骑的勇猛,已经在民间口口相传之间被神化。这些老兵在八月份经过崇明训练营的正规华集训之后,先有沙场经验,然后有军纪秩序约束,已从原先只凭悍勇杀敌的乡兵蜕变为初步懂得阵列、知道团队协作的正规军,成为铁一镇在浦东扩编后的骨干。
铁一镇在浦东新招募的新兵,大都是本地的忠勇之士。剃发令初下之时,江南反抗极烈,除了江阴在阎应元的领导下仍然在战斗,嘉定、常熟、昆山等县尽屠。七月初尼堪部开进松江府之后,滚滚铁骑顿时沦陷了华亭、上海等地。
在金山卫,清军遭到了大明金山卫参将侯承祖的抵抗。最后侯承祖战死,其长子侯世禄因救父被擒后,大声言道:“父殉国,子殉父!”,不屈而死。其次子侯世荫在铁一镇光复金山卫之后,投身同盟军。
鲁无巧有感于金山侯氏一门的忠义,特地把金山候氏的事迹,以及侯世荫的投军,禀报给身在崇明的高旭。高旭当即命邬含蓄收罗侯世荫的简历资料,得知这个侯世荫以前辅佐其父管理帐簿文书,文章、才勇不俗,以敏干闻名。求才若渴的高旭顿时大喜,既是忠义之后,又颇有才干,自然要重用。高旭任命那侯世荫为辎重营的副统领,鲁无巧的副手。先让他在铁一镇磨练一番,然后再看他的能力如何。
在浦东地区,除了金山参将侯承祖的死战不降之外,还有周浦人孔思起兵反清。在历史上,他那毫无战斗经验的数千乡兵在清军的攻击下一败涂地,兵败被杀。但如今这些乡兵青壮都投身到铁一镇的熔炉中来,在疯子营老兵们的言传身教,以及徐玉扬的疯狂训练下,凭着悍卫发冠尊严那股不屈的节气,正快速地成长着。
徐玉扬与鲁无巧俩人在江畔浅饮相谈到天黑,刚要收拾回营时,却见江面上自下游开来几艘同盟军战船,船头挂着同盟军总部军政司的号旗。俩人相视一眼,鲁无巧长舒一口气,对徐玉扬道:“明天,我们将会在黄浦江的那一头了。”
十月初三日。晨。
黄浦江东岸。
在偌大的临时营地里,铁一镇的四个营,一万二千人马分列着四个方阵。
阴沉的天空下着细雨,青天白日的同盟中华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传到营场上每个凝神静立将士的耳中。将士们全副武装,身着蓝色的同盟军军服,每个人脸上尽是果敢、决毅的神色。
对于那些在战场磨砺过来的疯子营老兵来说,再上战场之时,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至于那些初训的新兵,心中不免有一丝惶恐,但在铁一镇这个团体里,根本没有消极避战的土壤滋长新兵心中的那份惶恐,不用多久,那渴望胜利的热血就会涨红了新兵们的脸膛。
徐玉扬立在台上,在他的身后,立着鲁无巧、罗子牛、项真达,以及在九月份在浦东发展与主持同盟会会务的宣政司副理事许用。由于同盟军的会军性质,同盟军将士几乎都是已经宣誓加入同盟会的会员。所以,在铁一镇之中,许用的职责是负责军中会务,激励将士的忠义之心,着重于官兵的思想建设,也是相当于监军一职。
由于形势的严峻,不去反抗鞑子就要头顶着金钱鼠尾活着,想要留着发冠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这些乡兵义勇加入同盟会寻求保护。在同盟会那接近于洗脑一般的宣传攻势下,在当今时下,从没有一支军队在思想上达到如此统一的高度。要真正成为一支铁军,不光有体力上的硬实力,也需要有思想上的软实力。
徐玉扬望着台下铁一镇的一万二千将士,沉默半刻,然后大声道:“常言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台下的众将士听徐玉扬说出这样有泄军心的话来,整个营场上高涨的气势不由得为之一凝。
徐玉扬又大声道:“但在如今,这个常言道错了。如果我们不当兵,难道就看着鞑子从扬州开始,一座座城池屠过来,直到我们的跟前?如果我们不当兵,我们不拿起刀枪,怎么去悍卫我们的发冠,怎么去保护我们的家人——所以,我们不是任鞑子宰割的绵羊,在这个生死关头,好男儿就要当兵!好男儿就要跟鞑子拼命!……不光光好男要当兵,好铁也要打钉。我要你们做那一万二千根宁死不折的钉子,正因为有了你们这些铁钉,将来才能打铸出我们‘铁一镇’的赫赫威名!”
徐玉扬的大声疾呼顿时让将士们的情绪激荡无比,众人疯狂地齐声吼着:“铁一镇!铁一镇!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