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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呢?”伍莱问道。
“他在里面跟孩子们玩。”缦琪夫人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不少,她很忐忑,因为当时她把亨利接回来时,伍莱说过,随时有可能再把他带走。
“如果我是来带走亨利的,你会反对吗?”伍莱微微一笑,问道。
“啊……”缦琪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心里顿时慌了起来,怔了怔后,竟是快步走到伍莱面前“噗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我不敢反对你的决定,可是,你就不能饶过亨利一条性命吗?”缦琪低声央求道,“要不,你剥夺他的公民身份,然后把他流放得远远的,留他一条命能让孩子们有个念想,好不好?”
伍莱叹了口气,因为他也在犹豫,按说,以亨利做过的那些脏事,杀十回怕都嫌少,可是自从看到他的那对儿女以后,伍莱有些狠不下心让这对可爱的兄妹成为孤儿。
“我要的东西,有了吗?”伍莱问道。
“有了有了,这两天亨利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按照你的吩咐写了下来。”缦琪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筒里取出一叠纸递向了伍莱。
“你先起来吧。”伍莱一边说一边接过了纸叠,就这皎洁的月光翻看了一下,随手揣进了怀里,问道,“那位教你用这个法子接走亨利的人,还对你说过什么?”
“大人你都知道了?”缦琪夫人话刚出口心里便是懊恼起来,对方若是不知道,又如何会问呢?
“我要答案,不是让你提问。”伍莱说道。
“那人说,让我告诉亨利,把所有有关流匪的部分都写出来,写清楚,应该能够保住他的命,其它的,其它的……”缦琪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子忍不住微微发颤起来。
“其它的一概不要写是吗?”伍莱顺口问道,原本他就不认为亨利那儿能给自己多少有价值的东西,现在的他则更加不在乎了,亨利即便没有写来这些流匪的情报,有妮维雅的从旁协助,剿匪的胜算也已经很大了。
“是的,还请大人原谅,是我让亨利按照那位……的意见写的。”缦琪夫人很有些忐忑。
伍莱沉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一叹,将手一摆:“你们走吧,离开伦文顿,这儿不安全。”
既然亨利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而他又不愿给亨利那对年幼的儿女填上仇恨的阴影,那么他就只能让他们走了。
缦琪夫人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大人,太谢谢你了。”她没有想到伍莱会这么爽快便放过了亨利,原本她都打算好了,如果伍莱实在不肯松口,就用上给她出主意那人教的那招……那人说:“他非常喜欢美色,你不妨试试。”
“自己想办法离开吧,最好乔装打扮一下,想找到亨利的人可不少。”伍莱轻声说罢,径直转身离开,缦琪夫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后,泪盈盈的笑着奔进了屋子里给亨利报讯去了……
第二天是休会饮宴的日子,这是伦文顿贵族会议与别处城邦不同的地方,这个宴会除了交流、休息的需要外,还是一个“分隔符”……从明天起,会议将进入执政评议、执政官接受问责、特别提议的时间段了。
这样的饮宴通常会从白天持续到晚上,而且就在原本该庄严肃穆的会场举行,因为别处也很难找得到能同时容纳下这么多贵族及其家眷的地方,当然,不仅仅是能容纳这么简单,与之身份相匹配才是最为重要的。
伍莱没理由不参加这样的宴会,交交朋友或者打发点时间也不错,只不过似乎大家都知道他立马就要“摊上事了”,所以从上午时宴会正式开始一直到午后,愿意主动跟他打招呼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伍莱可不会在乎这个,甚至他还挺享受,扮猪吃老虎最爽的不是吃掉老虎,而是扮猪的时候别人真的把你当成了窝囊废,他们越是这么认为,你逆袭时赋予他们的震撼也就会越大……
无论在什么时候,伍莱喜欢都震撼别人,而不是被别人的人或者事震撼,但事与愿违,震撼很快就来了……
就在第五个主动上前与伍莱交谈的小贵族出现时,伦文顿西区驻军副将墨本和保民军副将塞易快步走进宴会场地,径直走向了谈笑风生中的乔治,伍莱刚把视线从他二人身上移开,一名门值便快步跑过来问他道:“请问你就是盐沼镇的伍莱执政官吧?”
“是我。”伍莱打量了来人一眼,问道,“什么事?”
“外面有一位自称雷恩博索的公民找你,说有急事。”门值恭敬的说道。
“谢谢。”伍莱点了点头,向刚才主动上前套近乎的小贵族致了歉,跟在门值身后快步行出了会场。
此刻,乔治的视线扫向了他的背影。
雷恩博索原本是塞内卡同济联盟伦文顿城联络组的负责人,同济联盟在这里设置了驻地后,联络站被取消,但他的职责却没有变,专门负责收集商业情报,为联盟的商品流转提供服务。
不过这会儿正在会场外焦急等候的他却不是因为商业情报来的。
赏给门值两枚银币后,伍莱快步走向了雷恩博索。
“什么事?”伍莱问道,他知道雷恩博索没事是不会跑到这儿来找他的,既然来了,说明事情很急,而且不会小。
雷恩博索连忙压低声音答道:“会长,你的人让我来告诉你,城外出事了。”
伍莱的瞳孔忽然缩紧:“说的具体一点。”
“你的人没说,但是他伤得……伤得比较重,我已经安排好人给他治伤了……”雷恩博索说道。
只回来一个?伍莱心里一惊,眉头顿时蹙紧,他今天可是派出去了三名黛山少年。
“你先回去将他换个地方安顿,务必要隐秘,给他治伤的人多给点赏钱,让他把嘴给闭牢了,还有驻地那儿……”伍莱正吩咐着,西区驻军副将墨本和保民军副将塞易已经从会场里快步走了出来,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霍奇的文职侍从纳多。
“伍莱执政官,城外死了几个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啊?”西区驻军副将墨本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好啊,正好可以从这无聊的宴会上脱身。”伍莱微微一笑,说道。
“那就太好了,听说伍莱执政官是个神奇的人物,在武器上的天赋无与伦比,正好借这个机会向你请教一二。”墨本哈哈一笑,说道。
“未尝不可。”伍莱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现场在伦文顿城去往亚述城方向十二里外的一座小石山旁,距离马道不到二十步,当伍莱等人赶到时,在这一带巡逻的某支保民军小队已经围住了现场,小头目在路边讯问几名目击者,一名文职在一旁做着记录。
伍莱迈步走下车时,便嗅闻到了空气中散漫着的淡淡血腥味。
一辆马车歪倒在距离马道十余步的山脚旁,拉车的马已经倒毙,脖颈上插着两支铜质尖矛,在铜矛穿出的血洞处,皮毛、血迹模糊一片,血早已经流尽,在脖颈下洼出了一大滩……
亨利靠坐在马车旁,胸腹全数被血染红,他的头很诡谲的平放在自己的右肩上,因为他的脖颈几乎被完全砍断,只剩下不多的一点筋肉连着,伍莱留意到,亨利的右手里犹自牢牢的攥着一柄剑,剑尖、剑身各有一处血迹,在他前方,还躺卧着六具尸体,两名俯卧,后背中箭,其余四名要么仰倒要么侧卧,仅有一人中箭。
目光掠过马车侧厢板上斜插着的数根弩箭后,伍莱迈步走向了尸体最为集中的地方……小石山向阳面的半山腰处。
仅仅二十来步的范围,竟是散落了二十余具尸体,姿势迥异,但无一不是浑身濡血。
伍莱蹙眉急行,墨本和塞易对视了一眼,各自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快步跟了上去,那个名叫纳多的文职侍从却也没胆跟上来,又不想被人笑话,便拽过一位目击者,装模作样的讯问起来,不过他的苍白脸色仍旧是暴露出了他的胆怯。
伍莱走到了半山腰的最高处,这儿是连片高耸的乱石,只有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天然小道通向山顶,两名黛山少年就倒卧在这里,身上满是剑痕,脖颈、手脚几乎尽数砍断,二人遗体后方,是缦琪夫人和她那对儿女的尸体,从她们身上的伤痕来看,凶手的砍杀是泄愤式的。
伍莱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过这沿路的血迹、满地的尸首,他已经判断出了这里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乔装成平民的亨利驾着马车往亚述方向行驶,车厢里,是缦琪夫人和两个孩子。在他们身后五十余步外,三名黛山少年驾车跟随。
很快便有几辆马车快速跟了上来,其中一辆率先越过三名黛山少年的车,追上亨利并跟他保持并驾齐驱姿态,然后将几根铜质尖矛掷向了亨利的马车,其中一根击穿车窗,两根径直贯穿了马匹的脖颈,马儿吃痛之下,当即改变方向冲向了小石山,方才冲出十余步,气力衰竭,马死,车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三名黛山少年根本没有时间阻止,就在三名黛山少年跃身下车飞奔赶去救助时,那辆掷出尖矛的马车上已经跳下了两个人,飞快的冲向了亨利。
此时,亨利刚翻身爬起,还未来得及查看妻儿情状如何,见有两个人飞快扑来,当即拔剑出鞘,一面高声呼喝询问,一边蓄势迎敌。
亨利没有跟这二人交手的机会,因为三名黛山少年已经扣动了扳机,三架单兵弩机飞出的弩箭将那二人直接射倒在了亨利面前。
就在亨利刚松了一口气时,又有好几辆马车在马道边停了下来,然后,有数十人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挥舞着兵器包围了上来……
亨利见对方人多势众,便一面负隅挥剑,一面让黛山少年带着缦琪夫人和孩子先逃,三名黛山少年见状,情知不能硬拼,就留下一人与亨利并肩作战,其余两人带着缦琪夫人和孩子向山上逃去。
围攻上来的人当即分出四人攻向了亨利二人,其余人则继续追赶,亨利很快便战死,与他一同作战的黛山少年拼尽全力杀死了四名敌手,自己也负伤不轻,心知情况无力增援,便挣扎着驾车赶回伦文顿报讯……
另外两名黛山少年一边与数十名敌人交手,一边掩护缦琪夫人和两名孩子冲进这条天然小道,因为这里的地形很特殊,他们只要能冲进去,便能借助这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条件,将敌人再挡上一挡,再多杀几个……
他们最终没能冲进去,虽然他们已经杀死了追杀者中的大部分,正因如此,这些追杀者才会留下这么多具尸体,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处置现场了……
伍莱相信,如果没有缦琪夫人和两个孩子的拖累,这几十号人是留不住两名黛山少年的……普雅带来盐沼镇帮助伍莱的这些少年都是黛山小队的排名三十以内的佼佼者,他们熟谙斗技、战法,擅长利用地形、武器,善于抓住战机且懂得进退,他们的速度,无论在什么样的地形里都能把这些追击者远远的甩开。
“伍莱执政官,你应该认出来了吧,死在马车旁的,是亨利。”墨本蹙着眉凑了过来,“我们还是走吧,这里真是太恶心了。”
似乎是为了应景,墨本话音刚落,附近便传来了塞易的呕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