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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公子。”
田不禋的眼眸亦闪过几分喜色,旋即,他端正神色对公子章说道:“公子,既然赵王、肥义授意蒙仲前来劝说您,想必他们已有所察觉,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臣建议先找赵主父试探一下口风,看看赵主父是否愿意助您一臂之力。倘若有赵主父暗中帮衬,公子必然无往不利。”
“嗯!”
公子章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蒙仲与蒙虎二人已离开了安阳君府,各自骑着马返回王宫。
回到王宫,蒙仲率先来到赵王何所在的宫殿,向他述说了劝说公子章的过程,以及公子章对此的回覆。
“安阳君言,若是君上想与他和解,就满足他任一一个条件:其一,君上将王位退还给他;其二,君上下诏剥夺惠后的谥号”
“什么?”
当听到第一个条件时,其实赵王何的面色还没有什么改变,但听到公子章的第二个条件时,赵王何顿时大怒,攥着双拳气地面色通红,恨声说道:“他安敢这般羞辱寡人的母后?!”
对于赵王何的反应,蒙仲丝毫不觉得奇怪。
毕竟作为子女,岂能坐视他人羞辱自己的父母?倘若有人胆敢羞辱他的母亲葛氏,他的反应绝对比赵王何还要激烈。
此时殿内,就听到赵王何因为愤怒而变粗的喘息声。
足足过了二十几息,赵王何这才逐渐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气。
只见他看了一眼蒙仲,略带失望地说道:“前几日见蒙卿在宫筵中力辩薛公田文门下的客卿,丝毫不落下风,寡人原以为蒙卿能说服兄长”
这是在怪我么?
蒙仲皱了皱眉,亦面带不快地说道:“君上,在下学的是道家的辩术,讲究的是以理服人,当初在宫筵中,在下之所以能与田文的门客力辩而不落下风,只是因为道理在我这边,而此番,道理却不在我这边。君上难道是希望我用诡辩去说服安阳君么?恕在下办不到,请君上另请高明,告辞!”
说罢,蒙仲转身离开。
见此,赵王何亦意识到是自己失言,连忙起身快步赶到蒙仲面前,在拦住他后,拱手告罪道:“只因安阳君言辱母后,寡人一时失态,请蒙卿见谅。”
作为君主的赵王何亲自向自己道歉,蒙仲心中的不快这才消散,被赵王何拉着重新回到坐席中。
可能是因为方才的这个小插曲,赵王何亦冷静了下来,一脸感慨地说道:“寡人这个王位究竟是怎么来的,寡人心中亦清楚,且寡人亦承认,母后生前确实做了不少诋毁韩后、诋毁长兄的事,但长兄提出的这两个条件,寡人实在不能答应。”
说着,他转头看向蒙仲,平心静气地说道:“从蒙卿方才转达的公子章的话中,有一句话深得寡人之心,他说,那些人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那些,又凭什么来劝说我?蒙卿,寡人自幼体弱多病,不受主父重视,邯郸城内,王宫上下,唯独母后最疼爱寡人,寡人这个王位,是母后为寡人争取的,且母后在临终前,曾淳淳叮嘱寡人日后好生治理国家,成为不亚于主父的明君。非是寡人贪恋王位,实在是这个王位,寡人不想、也没有资格让给他人”
“”蒙仲默默地点了点头。
毕竟那日晚上,他与赵相肥义也曾谈及赵王何年幼时的处境,据肥义所言,就连他这位如今鼎力支持赵王何的老臣,当初亦不好看好赵王何,以至于当赵主父将赵何立为太子时,肥义还竭力反对,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赵王何完全是凭着勤奋,凭着他对肥义由衷的尊敬,这才逐渐得到了肥义的好感与支持。
“至于剥夺母后的‘惠后’谥号,寡人更是办不到。作为人子,寡人岂能如此羞辱生母?”赵王何摇了摇头。
对此,蒙仲毫不意外,毕竟在公子章提出这两个条件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难以成功了。
就在蒙仲沉思之际,忽听赵王何正色说道:“蒙卿,你看这样如何?寡人的王位,无法让给长兄,且寡人亦不愿剥夺母后的谥号,但寡人可以册立长兄的嫡子为太子,待其日后长大成人后,将王位传给此子”
“”蒙仲惊愕地抬头看向赵王何。
他必须得承认,赵王何能提出这样的条件,足以证明他是真心将与安阳君赵章和解,并且,作为君主,他也着实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是以这个条件,蒙卿能说服长兄么?”赵王何正色询问蒙仲道。
因为已经劝说过公子章一回,并且这件事以失败告终,蒙仲心里也没底,但他着实认为此事可以尝试一番:“臣不敢保证,不过,应该会有很大的机会。”
听闻此言,赵王何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正色说道:“除了退位、除了剥夺母后的谥号,只要长兄能立下誓言,日后绝不反叛,寡人可以赐予他想要的一切,并且,日后册立其子为太子,待其长大成人后,将我赵国的君位传给此子。相比较安平君、奉阳君,寡人还是更愿意信任寡人的兄弟,无论是长兄赵章,还是赵胜、赵豹两位幼弟。”
蒙仲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容臣好好思量一番,该如何劝说安阳君。”
听闻此言,赵王何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寡人就等蒙卿的好消息。”
“喏!”
片刻后,蒙仲告别了赵王何,返回赵主父所居住的宫殿。
远远地,他就瞧见乐毅站在宫殿门外,不知为何左顾右盼。
“阿毅。”
蒙仲远远喊了一声,旋即带着蒙虎快步上前。
“阿仲。”
在见到蒙仲后,乐毅神色复杂地走上前来,低声说道:“阿仲,赵主父”
此时,蒙仲忽然瞥见守在殿门外的卫士有点眼生,遂下意识抬手打断了乐毅的话,皱着眉头询问那名卫士道:“你你是信卫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生?”
只见那名卫士目测大概二十几岁,在听了蒙仲的话后,微笑着抱拳行礼道:“您想必就是蒙仲蒙司马吧?在下赵奢,乃庞煖庞司马麾下的檀卫,在军中担任行司马一职,今日奉命带领士卒进宫,代替信卫军护卫赵主父左右。”
“檀卫?代替信卫军?”蒙仲皱了皱眉头。
那名叫做赵奢的檀卫军士卒闻言解释道:“具体在下亦不清楚,只是听庞司马说,赵主父有意扩充信卫军,命蒙司马出城训练士卒,在此期间由我檀卫值守宫殿”
说罢,他一脸奇怪地看着蒙仲,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这事您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
蒙仲转头看向乐毅,却见乐毅默默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蒙仲带着乐毅、蒙虎二人走远了些,此时,乐毅这才叹息着说道:“我之所以等在殿外,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事今日在你前往安阳君的府上后,赵主父下令召庞煖率领五百檀卫入宫,接替了我信卫军的守殿之职”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蒙仲,又继续说道:“我询问过赵主父,赵主父的回答与那名叫做赵奢的檀卫一般无二,说是我信卫军不亚于魏武卒,留在王宫内作为守殿卫士太过于屈才,希望你我扩充信卫军阿仲,你做了什么,让赵主父如此不悦?”
“”蒙仲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在旁,蒙虎不解地问道:“扩充信卫军,这不是好事么?阿毅,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
乐毅看了一眼蒙虎,叹了口气,似乎是没有心情解释。
其实不难理解,只不过蒙虎性子太直,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罢了。
信卫军为何地位特殊?
难道是因为它是效仿魏国的武卒而打造的么?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信卫军乃赵主父的近卫,因此才享有种种特殊待遇,比如说可以驻扎在宫内。
而如今,赵主父命檀卫军取代了信卫军,这就意味着信卫军不再是赵主父的近卫,就算扩充些兵卒的编制又如何?还不是只有赵国一般军队的地位与待遇?
说白了,这就是明升暗降。
“我去见赵主父。”
丢下一句话,蒙仲走向宫殿的正门。
此时在宫殿外,檀卫军的行司马赵奢仍然值守在殿外,见蒙仲走来,便主动迎上前来,微笑着问道:“蒙司马去而复返,莫非是想请见赵主父?请让在下代为通报。”
听闻此言,蒙仲的心情变得莫名复杂。
毕竟近段时间,他出入赵主父所在的宫殿,何曾需要通报?
在沉默了半响后,蒙仲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抱拳说道:“有劳了。”
“不敢!”
赵奢抱拳回礼,旋即迈步走入殿内。
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抱拳对蒙仲说道:“蒙司马,赵主父有请。”
蒙仲点点头,正要迈步进殿,却听赵奢又说道:“蒙司马且慢。”
听闻此言,蒙仲不解地看向赵奢,却见赵奢用手指指他腰间的佩剑,委婉地说道:“职责所在,请蒙司马莫要怪罪。”
“”蒙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佩剑,心情复杂地将其解下,递给赵奢。
不得不说,觐见赵主父,自然需要解下武器,比如蒙仲近几日请见赵王何时,也是每次都在殿外解下兵器,交给信期手下的士卒,这才方能入殿。
但问题是,蒙仲此前乃是赵主父的近卫司马,别说带着剑进殿,哪怕是赵主父在殿内沐汤泡浴时,他蒙仲亦是带剑伺立在旁——这就是近卫的职权,是亲近的表现。
而如今,突然由亲近之人变成外人,蒙仲难免有心理落差。
将佩剑递给赵奢,蒙仲沉着脸走入了殿内,旋即在殿内几名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了殿内深处。
期间,或有几名宫女阻拦蒙仲道:“蒙司马,主父正在沐浴,请蒙司马在此稍后。”
蒙仲板着脸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他岂还会看不出是赵主父故意给他甩脸色。
沐浴?不便相见?
他蒙仲跟赵主父在一个池子里泡浴都不止一次两次了好不好?!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蒙仲这才得到传召,来到内殿,见到了穿着宽大衣袍的赵主父。
当时,赵主父正坐在席中,侧身嗅着身边火炉上煮着的一大壶酒,在瞧见蒙仲走进来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主父。”走到赵主父面前,蒙仲带着满腔的怨气,抱拳行礼道。
赵主父当然看得出蒙仲脸上的不满,在招呼他于矮桌的面对坐下后,笑着说道:“别动怒,蒙仲,我只是要你明白,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赵雍给你的。不是赵何,不是赵章,更不是肥义,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赵雍臣子,却一心帮着赵何与肥义说话,说真的,我心中很不喜。你忘了是谁提拔你?是谁亲手教导你等武艺?唔?”
说着,赵主父斟了一樽酒,在抿了一口后又看向蒙仲,正色说道:“这是一个教训,蒙仲,我能给你远超众人的恩宠,我也能收回去。”
蒙仲盯着赵主父看了半响,忽然问道:“这就是赵主父想对我说的么?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慢着!”赵主父抬手制止了蒙仲,忽而哈哈笑道:“只是一时的责难,就想一走了之?呵,年轻气盛!”说着,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视着蒙仲正色说道:“蒙仲,我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