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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即便再有恨意,即便赵王何此刻心中亦恨不得赵主父去死,他也不可能下达这种命令啊!这让世人如何看待他?
见赵成、李兑、赵豹三人皆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牛翦亦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连忙又说道“既如此,在下唯安平君马首是瞻。”
随后,安平君赵成又召来赵袑、李疵两位军司马,将彼此协商的结果透露给了这两位。
就像牛翦一样,赵袑与李疵在听说「困死赵主父」的起初亦面色大惊,但当他们意识到赵成已经跟奉阳君李兑、阳文君赵豹、牛翦等人达成一致后,他们亦当即表示唯安平君赵成马首是瞻。
就这样,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阳文君赵豹、牛翦、赵袑、李疵,这几位军司马级别的赵国将领们,皆达成了一致困死赵主父!
之所以说是「困死」,而非「困杀」,那是因为谁也不敢担上杀害赵主父的恶名,以免日后落下把柄。
为此,安平君赵成想出了一招毒计,即让沙丘行宫内的人主动撤出,只剩下赵主父一人,将其活活饿死在行宫内。
如此一来,谁也不必背负杀害赵主父的恶名。
于是乎,在田不禋伏诛的两个时辰后,安平君赵成派儿子赵平来到行宫的城墙下,朝着城上喊话“行宫内诸人听着,此刻出宫投降者可免除一死,后出者诛杀全族!”
说罢,他也不等城墙上有任何反应,径直回到了自己军中。
此时在城墙上,檀卫军行司马赵奢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将此事亲自禀报赵主父。
而此时,赵主父仍在宫内的东殿正殿默默地坐着,看着殿内公子章那具无首的尸体发呆,便见赵奢急匆匆地奔入殿内,向赵主父禀报道“启禀主父,方才安平君赵成之子赵平在行宫外喊话,命宫中众人立刻出宫,言前出者可以免死,后出者诛杀全族!”
“……”
赵主父惊愕地抬头看向赵奢,而殿内其余诸人,亦是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公子章已经自刎,田不禋也已经伏诛,为何王师不立刻撤除包围,还要勒令宫内诸人离宫?
难道……
此刻身在殿内的鹖冠子、庞煖、蒙仲三人,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赵主父。
而此时赵主父也已经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还记得蒙仲前几日劝他暂时逃离赵国以避锋芒,那时赵主父信誓旦旦地表示赵成、李兑绝不敢加害于他,然而今日事实证明,安平君赵成就是要困死他。
“赵成……赵成!”
赵主父死死地攥着拳头,眼眸中闪着浓浓的怒意。
看着赵主父这幅模样,鹖冠子暗自叹了口气,而庞煖、蒙仲二人,亦低头默然不语。
当日,跟随公子章逃入行宫的代郡叛军,在得知了赵平的警告后,纷纷离开行宫向王师投降。
而王师也没有问罪这些叛军,信守承诺,不予追究,只是将这些叛军打散后重新整编。
值得一提的是,当那人数多达千余人的叛军仓皇逃离行宫时,行宫的那座城门是敞开的,而相隔二三十丈外就是王师设立的鹿角等路障防御设施,换而言之,倘若王师有攻打行宫的念头,其实这会儿就可以直接杀入行宫。
但王师并没有那么做,只是派重兵四面围死沙丘行宫,警告宫内的侍卫、士卒早早离宫投降。
次日,即十一月初三,檀卫军甚至是信卫军的士卒们,亦出现了动摇,不少士卒丢下了兵器,逃离了行宫。
据庞煖与蒙仲事后统计,约有数百名檀卫军,数十名信卫军(新卒)离宫投降。
而王师方,也没有为难檀卫军或者信卫军的士卒们,在检查过那些士卒当中并未混迹有赵主父后,便予以放行。
此后数日,沙丘行宫内仅剩下的两支军队即檀卫军与信卫军,每日皆有士卒抵受不住恐惧的煎熬,逃出行宫向王师投降,以至于到了十月初七后,沙丘行宫内就只剩下寥寥五六百檀卫军,以及约两百余名信卫军。
更要命的是,沙丘行宫内的粮食越来越少了,而饮水更是被王师彻底切断,全靠煮雪化水来饮用,可问题是宫内的柴薪亦渐渐耗尽。
而在此期间,庞煖与蒙仲亦尝试保护着赵主父突围,但遗憾的是被王师挡了回来。
那是十一月初四的晚上,蒙仲与庞煖趁着夜色保护着赵主父突围,没想到行宫外的王师不眠不休地死死盯着沙丘行宫,以至于蒙仲、庞煖率下的数百人刚刚离开王宫,就被王师那边发觉。
只见在成千上万至火把的光亮下,仿佛无穷无尽的王师赵卒高举盾牌结成阵型不错,也不晓得是不是不想背负杀害赵主父的恶名,王师赵卒一个个只持有盾牌,用身体与盾牌构筑成防线,硬生生将赵主父,将蒙仲、庞煖等数百名兵卒挡回了行宫内。
期间,无论赵主父如何破口大骂,痛骂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人以下犯上,也没有谁出面做任何的回应。
突围失败,赵主父回到行宫内的东殿,喝酒解闷。
连连灌下几碗酒,赵主父又抬头看向坐在殿内的鹖冠子、庞煖、蒙仲三人。
不得不说,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这三人依旧不弃不离守护在自己身边,这让赵主父很是感动,同时亦欣慰于他终究没有看错人。
感慨之余,他苦笑着对鹖冠子、庞煖、蒙仲三人说道“赵成、李兑等人,此番想必是要将我困死在此了,你等不必与我陪葬,速速离宫逃命去吧。”
鹖冠子捋着胡须不说话,庞煖亦不知该回应什么,唯独蒙仲在想了想后抱拳说道“赵主父,事已至此,不如向君上求助。”
“赵……何?”赵主父转头看向蒙仲,或自嘲、或嘲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沙丘距离邯郸,亦不过两百余里路程,赵章、田不禋二人已死去多日,若是赵何心中并无怨恨我之处,早早就已派来使者,勒令赵成撤掉对行宫的包围了,可使者迟迟不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他恨我,想借赵成之手将我杀死,只要我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君主之位。”
『……赵王何?』
蒙仲微微皱了皱眉,对赵主父的话并不是很相信。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赵王何是一位很仁厚的君主,怎么会做出逼死自己亲生父亲这种
事来呢?
想了想,蒙仲坚持道“但现如今,只有赵君上才有能力救赵主父您,请允许在下前往尝试。”
赵主父张了张嘴,最终哂笑着摇了摇头“随你吧。”
当晚,蒙仲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乐毅、蒙虎等一干小伙伴,旋即带着蒙虎、武婴二人,悄然离开了沙丘行宫。
强行突围,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王师的包围实在是太严密了,以至于蒙仲、蒙虎、武婴三人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巡逻的王师士卒撞见,用火把好生照了照。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巡逻的王士卒用火把照着蒙仲三人的期间,为首的那名将官,从怀中取出一块布,仔细对照着蒙仲、蒙虎、武婴三人的相貌瞅了又瞅。
蒙仲暗自猜测那块布上,肯定绘有赵主父的容貌。
最终,那队巡逻士卒分出三名士卒,在收缴了蒙仲等人的随身兵器后,将蒙仲等人押到军中。
期间,有一名士卒安抚蒙仲等人道“不用担心,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上头有命,投降的叛军士卒需打散后重新填补到各军当中,是故,只要你们不惹事,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蒙仲闻言恍然,旋即,他从怀中取出几枚布钱,递给那几名士卒道“几位可否帮我联系阳文君?”
“你还认得阳文君?”那三名王师赵卒面面相觑,或有一人惊诧地问道“你是阳文君什么人?”
蒙仲当然不会傻到报出自己的真名实姓,便假称道“在下赵仲,是阳文君的族人。”
“阳文君的族人?”
那几名王师赵卒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蒙仲的请求,毕竟万一眼前这个小子当真是阳文君赵豹的族人,若他们今日怠慢了,日后也恐遭到报复。
没多久,阳文君赵豹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只见他表情古怪地对前来禀报的士卒问道“你说,老夫有个叫做赵仲的族人,自沙丘行宫而出,投奔老夫?”
“是的,阳文君。……莫非那人假冒您的族人?”
“呃,不,呃,老夫确实有个叫做赵仲的族中后辈,没错,你把他们、他们几个人带来吧。”
“喏!”
得到了阳文君赵豹的认同,那几名士卒当即将蒙仲、蒙虎、武婴三人带到了阳文君赵豹面前。
待瞧见蒙仲后,阳文君赵豹脸上露出几许“果然如此”的笑容。
其实他哪有什么叫做赵仲的族人,只不过一听到“仲”这个名字,使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蒙仲罢了。
“赵仲贤侄,有何事求见老夫呀?”他玩笑似的问道。
然而蒙仲哪有与赵豹说笑的心情,抱抱拳说道“请阳文君屏退左右。”
“呵!”
赵豹闻言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怕你趁机挟持老夫,老夫知道你有这个胆量。”
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挥挥手将伫立在身后的两位近卫都遣退到了帐外。
见到这一幕,蒙仲亦不由地有些感动,待走上前两步后,抱拳说道“阳文君,近几日赵成、李兑派军围困沙丘行宫,欲将赵主父困死在此,此事您可知情?”
听闻此言,阳文君赵豹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只见他凝视了一眼蒙仲,点点头说道“老夫知晓。”
说罢,他目视着蒙仲,正色说道“蒙仲,老夫大概也猜到了你的来意,但是这件事你莫要再插手。……你们老老实实从沙丘行宫内出来,老夫可以保你们所有人安然无恙……”
“那赵主父呢?”蒙仲问道。
“……”赵豹沉默了。
蒙仲一看就明白了,再次恳求道“请阳文君为我三人准备几匹快马,再送我等离营。”
赵豹眼眸中闪过几丝狐疑“你莫非要前往邯郸去请见君上?”
说到这里,他微微摇了摇头。
见此,蒙仲不知从哪摸出一柄短剑,以近乎威胁的口吻再次说道“请阳文君应允。”
“你这小子!”
阳文君赵豹丝毫没有惊慌,反而有些无可奈何般的气恼,他指着蒙仲笑骂道“你初次见老夫时,就曾威胁老夫,如今你还敢来这套?……你就只会这招么?”
说罢,他见蒙仲脸上并无丝毫玩笑之色,遂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摇摇头说道“老夫可以给你们备马,也可以送你离开这座营,只是……算了,你要去就去吧。对了,把刀收起来,待会外面的士卒瞧见了不好看。”
说着,阳文君赵豹便带着蒙仲、蒙虎、武婴三人穿过营寨,来到了王师营寨西边的辕门,期间也命士卒为蒙仲几人准备了三匹战马,目送着三人消失在夜幕下。
蒙仲、蒙虎、武婴三人前脚刚走,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人便带着一干卫士来到了这边。
当李兑问及缘由时,阳文君赵豹亦不隐瞒,如实说道“是蒙仲,他假称是老夫的族侄,求见老夫,期间威胁老夫为他准备几匹快马……”
一听只是蒙仲,安平君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