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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起的授意下,早已被绳索五花大绑的公孙喜,先是被人在嘴里塞上了布团,旋即就被两名秦卒推到了营门。
『这小毛孩究竟意欲何为?』
瞥了一眼站在自己左前方的白起,公孙喜心中闪过几丝困惑,不明白白起为何叫人将他带上营外。
难道是准备在营外将其处死么?
『话说回来,营外人声何其嘈杂?』
公孙喜颇为困惑地看着营门。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隆隆声,营寨南侧的辕门缓缓敞开,旋即,一队队秦卒迅速涌到营外,整齐战列。
『唔?』
对面魏军阵列前方的蒙仲微微皱了皱眉。
鉴于魏青的建议,从方才起,蒙仲便在衡量「若此刻大举进攻秦军」的胜算。
说实话,纵使他已想尽办法聚拢了四万余魏军,但考虑到对面的秦军人数更多,蒙仲并不是很有把握,因此他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的秦军居然自己打开了辕门,摆出了一副欲与他魏军一决胜负的架势。
『这……不应该呀。』
蒙仲皱着眉头思忖着。
在他看来,虽说他固然是没有击败秦军的把握,但秦军被他们卡了一个极其关键的虚弱期,也未必有把握击败他们,怎么可能主动出营应战?
这才过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而已,纵使对面的秦军在这段期间抓紧工夫歇息,可那些鏖战一宿、疲倦至甚至脱力的秦卒,又哪里是区区一个时辰的歇息就能恢复过来的?
『搞不懂……』
思忖了一下后,他对窦兴、魏青二将说道“不管对面有何诡计,叫士卒们提高警惕终归是没错的。……若秦军果真要与我军厮杀,那就与他们打,眼下这个时候,我军未必会输。”
“嗯!”
窦兴、魏青二将点点头。
而就在他们三人正在商议时,忽见对面的秦军阵列向两旁散开,旋即,有一队秦卒押解着公孙喜来到了阵前。
“那是……”
“犀武!”
窦兴、魏青二人惊呼一声,面色顿时大变。
而蒙仲亦再次皱起了眉头。
毕竟在这个时间段,秦军将公孙喜五花大绑的押出来,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
就当蒙仲、窦兴、魏青等人看到公孙喜的时候,公孙喜亦看到了他们,看到了远处那多达四万余的魏军。
『我麾下的军队……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这是在搦战么?明明秦军昨日大败我军,他们如何还敢到此搦战?等等,为何秦军固守不出?』
公孙喜的脸上浮现浓浓的惊愕,他着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公孙喜终归是戎马一生的宿将,纵使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但在经过仔细琢磨之后,他还是弄懂了眼下的情况即他麾下的军队,趁着秦军昨晚鏖战一宿的虚弱期,重整旗鼓前来搦战,仿佛一根鱼刺卡在了秦军的咽喉。
『漂亮!漂亮的反制!……秦军鏖战一宿,此刻极其虚弱,他们绝对不敢轻易出战,如此一来,我军的士卒就能趁机在士气上扳回一局,重整旗鼓!……这是多么精准的眼力!』
在心中大加赞许着,公孙喜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
是谁?
是谁想出了这招反制秦军的高明计策?
『竖?……不,应该是那小子……』
不多时,公孙喜便在对面魏军的阵列前方,看到了站在战车上的蒙仲。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脸庞一片炙灼,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羞愧涌上心头。
「……犀武,今日在下在伊阙山山顶北侧附近,撞见了一队假扮韩卒的秦军奸细……秦军不会无缘无故派士卒前来送死,既然他们冒险派人到伊阙山来窥视我军营寨全貌,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想知道我军营寨西边的部署情况……在下怀疑,秦军是想偷袭我军的西侧!」
「……犀武,香山的秦军跨伊水而偷袭我军,在下认为这只是秦军的诡计。……话说回来,秦军弃实力相对较弱的韩军不顾,率先设计我军,这越发能证实在下的判断是正确的秦军正谋图对我魏军下手!」
「……秦军放着十万韩军不管不顾,绕到雒水试图偷袭我军主营,这意味着秦军已经认识到一味死守只有败亡,唯有奇袭我军,率先击破我十八万魏军,他们才有些许胜算!……在明知此事的前提下,就单单因为唐直、焦革两位军司马驻军于雒水,秦军便知难而退了?依旧采取一味死守,最终迎来注定的败亡?……还是说,他们决定在不惊动唐直、焦革两位军司马的情况下,绕到我军的北侧,继续对我军主营发动偷袭?犀武觉得这两者,哪个可能性更大?」
蒙仲的这几番话,当日犀武听在耳中不以为然,但此刻回想起来,着实令他满心羞愧,以及懊悔。
白起小儿算什么?!
他公孙喜麾下亦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谋将,从始至终皆准确把握到了秦军的动向,所谓料敌于先,莫过于此!
可恨他公孙喜傲慢、自负,不肯听从这等良言,才有昨日之败!
败地不冤!
『……这小子眼下位于窦兴与魏青二人当中,看来必定是竖对这小子委以重任……好,甚好,我公孙喜虽败,但我魏军尚有一口气在,白起小儿休想轻易击溃我余下的兵卒……』
正想着,公孙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白起故意将他带到营外,带到他麾下的那些魏军兵将面前做什么?
『难道……』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公孙喜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白起拉扯公孙喜身上的绳索,与另外几名秦卒一同硬生生将公孙喜拽到阵列前,旋即厉声喝道“对面的诸魏卒听着,你等的主帅公孙喜,已沦为我秦军的阶下囚!”
听了这话,明显可以感觉四万余魏军士卒的气势为之一滞,原来那些满脸放肆不停辱骂秦军的魏卒们,此刻仿佛是被什么给噎住了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犀武……被秦军抓到了?”
“犀武?”
“犀武被抓了?”
片刻,四万余魏卒当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明显可以发现有些士卒脸上已再次出现了惊慌。
这也难怪,正所谓「兵是将的胆、将乃兵的魂」,一般在一支军队中,主将、主帅永远是最核心的灵魂,而如今乍一听说自己一方的主帅竟被秦军所擒,可想而知这四万余魏卒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糟糕了……”
窦兴皱着眉头看着身后一片哗然的魏卒们。
正是因为考虑到「主帅被擒」一事干系甚大,恐引起数万败卒的绝望,因此在数个时辰前,当蒙仲等人得知公孙喜不幸被秦军所擒获后,公孙竖与窦兴、魏青等军司马立刻封锁消息,对底下的士卒谎称犀武为了断后身负重伤,因此由公孙竖担任假帅,代为指挥军队,根本不敢透露公孙喜已被秦军所擒的消息,就怕剩下的六七万魏军在得知此事后新生绝望,一哄而散,各自逃亡。
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秦军给揭穿了。
“卑鄙……”
魏青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但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纵使是蒙仲,此刻亦有些束手无策。
『很好、很好……』
见对面四万余魏军明显已经出现动摇,白起心中顿时大喜。
倘若是四万余体力充沛、士气回升的魏卒,纵使他麾下仍有六万余军队,也未必有把握击溃对方;但倘若这四万魏军军心动荡……哼!
暗自冷笑一声,白起附耳对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以我斩下公孙喜首级作为讯号,营内的诸军一同杀出!”
而此时,公孙喜亦看到了对面那些魏卒的动摇。
“呜呜(不!不!)”
他激动地挣扎着,奈何有几名秦卒死死制住了他。
“不许擅动!”那几名秦卒恶狠狠地警告着,但公孙喜却丝毫不为所动,纵使全身被绳索五花大绑,纵使嘴里被塞着布团,纵使被几名秦卒奋力压制,他仍使出浑身的力气,瞪着眼睛朝着对面的魏军“大喊”。
“呜呜(不许动摇!)”
“呜呜(进攻!进攻!)”
“呜呜(秦兵此刻极其虚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呜呜(蒙仲!
窦兴!魏青!)”
『犀武……』
蒙仲面色有所动容。
他隐约能够猜到公孙喜对他们的示意,可奈何……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魏卒们,只见他们一个个或垂头丧气、或满脸惶恐,再也没了方才的气势。
而此时,窦兴与魏青二人亦在私底下议论。
“犀武……那是在示意我军进攻吧?”
“应该是……只是士卒们的气势被打断了,这还怎么打?”
束手无策!
在白起祭出公孙喜的情况下,蒙仲、窦兴、魏青等魏军将领皆束手无策。
“呜呜(蠢材!蠢材!)”
“呜呜(你等倒是下令进攻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士卒们的士气跌到谷底,继而被秦军杀地片甲不留么?!)”
心中大骂着蒙仲、窦兴、魏青三人的“懦弱”,公孙喜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他身旁不远处满脸得意笑容的白起。
『竖子!小儿!』
只见公孙喜怒从心气,使出仅剩的力量,一抖身体挣脱了两名秦卒的压制,随后硬生生拉扯着另外两名秦卒,奋力撞向白起。
“砰”得一声,措不及防的白起顿时被公孙喜撞地身形一个踉跄。
只可惜,公孙喜此刻全身被绳索五花大绑,就连嘴里亦被塞上了布团,纵使能趁白起不注意将其撞了个踉跄,也再没有其余能伤到白起的手段。
“老匹夫,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
因为公孙喜的关系当众出了丑,白起心中恼怒,当即喝道“给我架好他!”
听闻此言,那四名秦兵当即强行按住公孙喜,令其双膝跪地,就仿佛临刑的犯人。
旋即,只见白起锵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剑斩向公孙喜的头颅。
“噗”
鲜血四溅,公孙喜头颅落地,在地上翻滚两圈,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眸,正好对着远处的魏军。
『进……攻……』
他无声地呐喊着。
“老匹夫!”
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白起举剑指向对面四万魏军,厉声喝道“全军……”
而就在这时,对面的魏军阵列中响起一声嘶吼。
“诸君,犀武至死宁死不屈,不肯屈服于秦军,难道我数万兵卒,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么?”说到这里,蒙仲在战车上拔出利剑,指向正前方,嘶声力竭地喊道“杀秦军,为犀武报仇!”
在四万余魏军的前几列,有不少魏卒皆看到了公孙喜临死前的壮举,倍受震撼,此刻听到蒙仲的激励,一时间亦怒火填胸,抛却恐惧、抛却迷茫,奋力大声回应。
“杀秦军!为犀武报仇!”
“杀秦军!为犀武报仇!”
“杀秦军!为犀武报仇!”
起初只有数千人,但在几声之后,便迅速扩大了四万余魏卒。
那声势,就连白起亦有些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