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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中怒骂了公孙喜一番,暴鸢的心情这才逐渐平复下来,冷静地思考着对策。
据韩足、周奎等人回报,魏军基本上已经完蛋了,虽说可能还有六七万的兵力逃到了伊阙山,但就暴鸢来看,这些魏军被秦军击溃剿灭,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韩军该怎么办?
究竟是继续援助魏军,跟魏军一起完蛋,被秦军赶尽杀绝;还是索性拼一把,趁着秦军的主力目前仍在伊阙山的北侧,骤然发兵攻打秦军的主营,继而顺势夺取新城与宜阳?
几番苦思冥想,暴鸢还是没能做出抉择。
『也不晓得公孙喜那个混蛋死了没,没死的话,怎么到现在还不派人来通个气?』
抓了抓头发,暴鸢懊恼地想道。
而就在这时,忽有一名士卒进帐禀报道“大司马,魏军的公孙竖前来请见。”
“公孙竖?”
暴鸢愣了愣。
他当然知道公孙竖,公孙喜最信赖的部将,但话说回来,公孙竖此人主管魏军的后营,以往公孙喜并不会派此人来与他韩军交涉,基本上都是窦兴、魏青等负责打仗的军司马,因此当得知来人乃是公孙竖时,暴鸢亦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当反应过来后,他还是立刻就命士卒将其请入“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就站在帐口附近的暴鸢,远远便看到公孙竖领着几名卫士朝这边走来。
他立刻迎了上去“公孙军将。”
“暴帅。”
暴鸢看了一眼不远处驻足观瞧的麾下士卒们,抬手请道“公孙军将,咱们入帐再细谈吧。”
“好!”
在暴鸢的邀请下,公孙竖带着蒙仲走入了暴鸢的帅帐,其余卫士,则留在帐外等候。
一进帐内,暴鸢就急不可耐地问公孙竖道“公孙军将,是犀武派你前来的吧?不知贵军如今是什么情况?是否还有余力对抗秦军?秦军又有何异动?”
面对着暴鸢这一连串的提问,公孙竖犹豫了片刻,旋即沉重说道“暴帅,有个噩耗我想说在前头,犀武……犀武他身故了。”
“……”
听闻此言,暴鸢惊骇地张大了嘴,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面色一下子黯淡无光,口中喃喃说道“完了、全完了……”
见暴鸢这幅模样,公孙竖赶紧说道“暴帅暂莫急着下结论,虽然犀武不幸亡故,但我魏军已顶住了秦军的压力,重新团结了起来。不瞒暴帅,今早我军对秦军发动了攻势,小胜一场……”
“……”
暴鸢表情古怪地看着公孙竖,那眼神仿佛是在表述你在逗我吧?
昨晚二十几万魏韩联军被秦军打地节节败退,今早你领着一帮败军,却击败了秦军?
开什么玩笑?
不过仔细想想,暴鸢又感觉公孙竖实在没有骗他的意义,除非公孙竖已投降了秦军,为秦军算计他暴鸢而来。
但平心而论,这个可能性极低。
见暴鸢一副古怪表情,公孙竖亦猜到前者多半对此心存怀疑,便笑着说道“暴帅莫急,且听罢详细经过再说。”说着,他示意身后的蒙仲道“蒙仲,你将今早那场战的经过告知暴帅吧。”
“喏!”
蒙仲抱了抱拳,便将他们魏军今早与秦军的交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暴鸢,期间也包括公孙喜是如何被秦军所杀,这一番讲述,只听得暴鸢惊叹连连。
良久,暴鸢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感慨道“这实在是……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也是,原本暴鸢以为魏军已经彻底完蛋了,被秦军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可没想到,逃入伊阙山的魏军居然抓住了秦军的虚弱期,巧妙地以一场惊险的小胜扳回了士气。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魏军虽然吃了一场败仗,兵力折损小半,但好歹仍有六七万人,甚至于,算上尚未逃远的魏卒,魏军或许还能凑出一支接近十万人数的军队,且士气也因为小胜了秦军一场而有所保证总而言之一句话,即魏军还具有战斗力!
“趁着秦军昨晚鏖战一宿,精力衰竭,今早骤然对其发难……这着实是一招高明的计策!”暴鸢一边称赞着,一边询问公孙竖道“莫非是公孙军将的妙策么?”
“我不懂兵事,岂想得出这等计策?”公孙竖摇了摇头,旋即用手拍了拍蒙仲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向暴鸢介绍道“是此子的计策!……虽然此子年轻,军职也只是一介师帅,但考虑到他才能卓越,又拯救了我六七万魏军,我准备委任此子代替犀武指挥我剩余的魏军,继续与秦军作战,只要暴帅这边没有什么异议。”
最后那句纯粹就是客套了,暴鸢哪有资格对魏军内部的决定指手画脚?
暴鸢惊讶地上下打量着蒙仲,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问道“蒙师帅,据老夫所知,昨晚有魏卒前来我军营寨讨要粮草,莫非是蒙师帅麾下的兵卒?”
蒙仲隐隐能猜到暴鸢联想到了什么,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是的,我想让暂时败退的士卒能有食物充饥,歇足体力,以便清晨时能反制秦军。”
『那个时候……公孙喜还在死守其主营吧?这小子,居然那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反制秦军的策略……啧啧。』
用惊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蒙仲,暴鸢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似你这等高瞻远瞩的小辈,老夫几未见过。……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可能是因为已得知魏军还有一定的战斗力,暴鸢心中的焦急稍微缓解了几分。
他招呼着公孙
竖与蒙仲在帐内的坐席入座,旋即询问蒙仲道“蒙师帅是哪里人?”
蒙仲当然明白暴鸢这是想摸摸他的底细,亦不隐瞒,详细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也省却了暴鸢继续询问。
“在下是宋国蒙邑人士,最初师承庄夫子,学习道家思想,后来又由庄夫子代守为名家弟子,拜入惠子门下,去年孟夫子见在下有些才智,亦收了在下为弟子……”
『道、名、儒三家弟子?而且还是庄子、惠子、孟子三位圣贤的弟子?』
暴鸢惊地目瞪口呆,他万万也想不到眼前这名少年的师承竟然如此恐怖。
“……前些年,在下曾有幸前赴赵国,在赵主父身边担任近卫司马,沙丘一事后,在下返回宋国,曾在我宋国太子戴武殿下麾下,与戴不胜、戴盈之几位军司马一同抵挡齐国的入侵。……后因宋国与魏国结盟,在下便来到了魏国,听闻秦国出兵攻打韩国,于是央求魏王与犀武,随军出征……”
这简简单单一番自我介绍,暴鸢却听得心中极为震撼,其原因就在于蒙仲的“资历”,简直完美!
道、名、儒三家弟子,师承庄子、惠子、孟子,参加过宋滕战争、当做赵国武灵王的近卫司马、参与过沙丘宫变,回宋国后又参与了齐宋战争,以尚未弱冠的年纪出任一军司马,助宋国太子戴武击退齐国名将匡章,这小子的资历简直是不可思议!
“精彩!”
在斟酌了片刻后,暴鸢抚掌称赞了蒙仲那堪称精彩的经历,笑着说道“方才公孙军将曾言,将由蒙师帅全权指挥魏军,说实话老夫心中还有些不安,没想到,蒙师帅年纪虽轻,竟是身经百战……”
“谈不上身经百战,只是稍有些见解而已。”
“欸,蒙师帅这么说就过于自谦了,至少蒙师帅今早以反制秦军来挽回魏军士气的这招妙棋,着实是精妙!”说到这里,暴鸢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试探道“那么以蒙师帅来看,接下来魏韩两军该如何抵抗秦军呢?”
“自然是抛却成心、通力合作。”
“……”听到这两句话,暴鸢着实有些意外。
他当即就联想到了公孙喜,在他看来,公孙喜就是私心太重,才被秦军有机可趁。
现如今公孙喜身故了,魏军推出来一个叫做蒙仲的年轻人执掌军队,虽说这名年轻人的师承与资历都颇为完美,且才智亦不可小觑,但暴鸢仍感到有些担忧。
毕竟若魏韩两军无法抛弃成心、真正联合起来,所谓的魏韩联军,不过就是一个徒惹人笑的笑话罢了。
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句话,即是向他表达了通力合作的善意。
“愿闻其详。”暴鸢郑重说道。
见此,蒙仲亦不废话,直接说出了他的打算“我要贵军的营寨,以及军营内的全部粮草,作为交换,我魏军会为贵军拖住伊阙山北部的秦军主力,让贵军有足够的时间去攻打新城。”
说实话,在听到蒙仲这话的前半段时,暴鸢心中是想发火的感情你所谓的合作,是奔着我军的粮草来的?
但蒙仲的后半段话,却让暴鸢觉得还有点意思。
“蒙师帅的意思是,让老夫将这座军营让给贵军?”暴鸢想了想问道。
“是的。”蒙仲点点头,详细解释道“昨晚一役,我军损失惨重,虽今早侥幸小胜秦军挽回了些许士气,但我八九万魏军的粮草问题,却成为了当前最严峻的问题,若是我军能得到贵军的全部粮草,就能继续与秦军作战……”
“那我军的兵卒怎么办?”暴鸢皱着眉头问道。
蒙仲的回答非常直接“去夺秦军的粮草。……比如秦军的主营,比如新城、宜阳,相信这点地方秦军肯定有存放粮草,若是暴帅能尽快打下新城与宜阳,自然无需为粮草而发愁。”
暴鸢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小子很狡猾啊,明明是你魏军失去了全部粮草,你却要将这份损失转嫁到我韩军头上,叫我军士卒去拼命……”
听了这话,公孙竖的眼眸中亦是带着几分笑意。
就像暴鸢所说的,当他在途中听蒙仲提出这个主意时,他的第一反应其实也是这般「这小子太狡猾了!」
“魏韩联军分什么彼此呢?”
蒙仲笑着说道“更何况,我魏军也并非白要贵军的粮草,我军为会贵军拖住秦军的主力,让暴帅有足够的时间攻取新城与宜阳,倘若暴帅此番能趁机夺取两城,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暴帅占了便宜呢。”
“哈哈哈。”
暴鸢哈哈大笑,旋即指指蒙仲对公孙竖道“此子能否胜任代替犀武的重任,我不做评价,但论机智狡猾,这位蒙师帅绝对在犀武之上!”
公孙竖微微一笑,他知道暴鸢那句“机智狡猾”并非恶意,而是善意,毕竟蒙仲提出的建议,其实对于魏韩两军来说是双赢的魏军得到了韩军的粮草,而韩军则得到了收复新城、宜阳二城的机会,谁也没有占谁的便宜。
在这一点上,蒙仲确实要比公孙喜聪明,或者干脆说识趣,不讨人嫌,不像公孙喜,哪怕这次魏军是为了援助韩国而来,但公孙喜还是要借机削弱韩国的军队,且不肯让韩国占一丝一毫的便宜,结果导致被秦军抓住了破绽。
否则,三十万联军合力进攻,丝毫不给秦军喘息机会,纵使秦军主帅乃是白起,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下,也只能退守新城、宜阳,哪有一晚上轻易就击破二十余万联军的机会?
“好,此事老夫同意了!”
在调侃了蒙仲几句后,暴鸢果断地答应了这件事。
毕竟这是一桩双赢的提议。
随后,公孙竖、暴鸢、蒙仲三人又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