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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纵使蒙仲自幼学习武艺,但因为年龄的关系,还真不见得能够击败这样一名久经训练的兵卒。
“怎么?堂堂的司马,竟然畏惧了么?”那名士卒不依不饶地笑道,引起在场诸士卒的一阵哄笑。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军佐赵贲嘴角再次扬起几分笑意。
那名士卒叫做牟立,正是他事先安排的——他乃军中的副将,就算蒙仲剔除了赵氏、李氏以及邯郸籍的兵卒又怎么样,他赵贲只是随口吩咐几句,自然有一般士卒愿意为他出面刁难蒙仲。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蒙仲,想看看后者究竟会怎么做。
而此时,蒙仲亦注视着眼前那乱糟糟的场面,思考着对策。
亲自下场与那名士卒较量?尽力打败对方?
这只是下下策!
且不说凭他仅十五岁的体格,还未见得能够稳胜对方,就算能取胜又能怎样?看这情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挑战他——毕竟他这十五岁的体型,看起来很好“欺负”,难保那些士卒不会想将他作为提高名气与军职的踏脚石。
难道他还能击败这在场的所有士卒不成?
难道最终还是免不了要杀人立威么
蒙仲皱着眉头暗自想道。
深吸一口气,蒙仲指着那名士卒问道:“你叫什么?”
“牟立!”那名士卒毫无惧色地回答道。
蒙仲点点头,指着那名叫做牟立的士卒说道:“第一次。”
??
名为牟立的士卒还未反应过来,此时就见蒙仲面朝所有士卒,沉声说道:“我被赵主父任命为新军司马,显然是赵主父认为我有这方面的才能”
听闻此言,底下的五百名士卒皆纷纷嘲笑起来。
见此,蒙仲也不气恼,淡淡说道:“真不明白你们笑什么?你等也自认为有这方面的才能么?倘若果真如此,何以被任命为军司马的是我蒙仲,而不是列位呢?”
听了这话,底下的士卒稍稍安静下来,在此期间,队伍中或有一名士卒叫道:“我等只不过没有机遇而已!”
“说得好!”蒙仲闻言脸上露出几许笑容,点点头说道:“蒙某也是这么认为的。听闻这世上,曾有一人善于相马,叫做伯乐,世人便说,这世上先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然而在伯乐之前,这世上就没有千里马么?未必!只不过没有像善于相马的伯乐去发现他们而已蒙某也认为,诸位皆是阳文君率下兵卒的佼佼者,只不过没有晋升的机遇而已,而现如今,蒙某愿意当那个伯乐,给诸位出人头地的机会。我蒙仲乃赵主父亲自授命的司马,在我率下,尔等晋升的机会可要远远比在别的军队多得多,你们无需在意我有多少才能,你们只要知道,我有能力让你们出人头地,甚至被赵主父所看重”
听了蒙仲的话,那五百名士卒忽然安静下来,静静思考着蒙仲的话。
这小子
在旁,赵贲环抱双臂而立,在听到这番话后,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蒙仲。
因为他发现,底下那五百名士卒在听了蒙仲的一番话后,竟然露出了思索犹豫之色。
第95章 点兵(三)()
这小子
在旁环抱双臂看着侃侃而说的蒙仲,赵贲的心底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武安君苏秦!
苏秦,此人在赵国受封武安君的爵位时,正是在赵肃侯时期,那时苏秦说服了赵肃侯,在赵肃侯的资助下游说中原诸国合纵伐秦,可惜却被当时还在秦国担任国相的公孙衍给破坏了——这位在后来在魏国担任国相时同样提倡合纵伐秦的公孙衍,当时却采取连横亲秦的策略,使齐、魏两国与秦国联合,联手击败了赵国。
这使得赵肃侯问责于苏秦,也使得苏秦因为畏惧,从赵国逃到了燕、齐两国。
苏秦尚在赵国那会,赵贲也才十岁左右,有幸跟在叔父阳文君赵豹的身边,亲眼目睹这位与张仪、公孙衍齐名的说客,看着他用言语拨动人心。
那真是相当厉害的口才!
纵使是如今,赵贲仍难以相信苏秦单凭其一张嘴,就能说服中原诸侯联合抗击秦国,使秦国在长达十五年的时间内不敢迈出函谷关一步。
当然,与这位相比,眼前那名叫做蒙仲的少年还差得远,但是看着此子当众侃侃而谈的模样,赵贲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位武安君苏秦——虽然在赵主父继位后,赵国就已经收回了苏秦的爵位。
赵贲记得那时叔父阳文君赵豹曾对他说过,说客最大的仰仗便是“投其所好”,利用人心中的欲望来达到说服对方的目的,就好比此刻那名叫做蒙仲的少年,以伯乐相马来自喻,迷惑那些有心想出人头地的士卒,这岂非就是当年苏秦游说赵肃侯时的那套么?
此子不是道家弟子么?
赵贲暗自想到。
而此时,被他事先叮嘱过的牟立等几名士卒,正满心焦急。
因为牟立等人发现,在蒙仲那小子说了一通看似美好实则空谈的许诺后,在场五百名士卒对此人的嘲弄与轻蔑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仿佛每个人都在犹豫。
这可如何是好?
回想起事先军佐赵贲对自己等人的叮嘱,牟立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大家莫要被这小子骗了,他何德何能,敢许下这样的承诺?”
唔?
蒙仲转头看向牟立,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
他与这名叫做牟立的士卒无冤无仇,可对方却一次次地挑唆其余士卒来阻扰他收服军心,仅一次还能说是巧合,可连续两次,且态度又是这般坚决,这恐怕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莫非是收到了什么指示么?话说,记得这位赵军佐,方才似乎也有心故意要使我出丑
微微思忖了一下,蒙仲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军佐赵贲,心下暗自猜测着。
话说回来,对于牟立的质疑,蒙仲根本无需过多解释,他只是将他怀中那块完整的铜制虎符取出,高高举起即可。
“此乃君上与赵主父授予的信卫虎符!”
举着手中的虎符,蒙仲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底下那五百名士卒低声议论起来。
在他们看来,别的东西或许可以作假,但虎符却做不得假——毕竟兵符这种东西作假是要砍头的,而且是连累亲族的连坐之罪,这几乎完全可以与谋反作乱相提并论,没有人会杀到私造兵符。
更何况兵符在大多数时候还要与君主的诏书或上司的公文一起用。
换而言之,那叫做蒙仲的小子手执完整的铜制虎符,这的确足以证明此子在赵主父身边的宠信程度。
想到这里,并没有什么士卒附和牟立跳出来质疑蒙仲。
见此蒙仲将虎符收了起来,旋即用手指点了点牟立,平静地说道:“第二次。”
而就在这时,从营门方向驶来一辆战车,由蒙虎驾驭着,车后则跟着蒙遂、武婴、乐进、穆武几人。
赵贲转头瞧了一眼,旋即便看到了战车上所运载的东西:两口木箱,大约都能装下一名成年男子,除此之外还有一根圆木,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是要做什么?
赵贲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蒙仲。
“阿仲。”
在武婴、乐进等人将那根圆木与两口木箱搬下战车时,驾车的蒙虎几步走到蒙仲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回来时,我瞧见有些人鬼鬼祟祟地张望。那些人,看衣着打扮并非是营内的士卒。”
听闻此言,蒙仲朝着四周眺望了几眼。
他当然猜得到那些“不似营内士卒”的家伙的底细,要么是赵王何或赵相肥义派来的,要么就是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人派来的,毕竟赵主父欲训练新军作为近卫这件事,不可能瞒得过邯郸城内那些达官显贵。
尤其是对此比较敏感的赵成、李兑等人,当然会派人前来监视动静。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主父派来的。
“不必理睬。”
蒙仲摇摇头说道。
此时,武婴已将那根圆木从战车上搬了下来,在蒙仲的授意下,扶着竖起的圆木站在一旁;而乐进、乐续、穆武、华虎等人,则在蒙遂与乐毅的帮助下,将那两口沉重的木箱也从战车上搬了下来。
至于这两口木箱内所盛放的东西,自然就是赵主父今日许诺给蒙仲的五千枚赵国布币。
在准备妥当后,就见蒙仲沉声对面对五百名士卒说道:“我蒙仲虽然年幼,但也看过多部兵法,知晓军中上下最重要的,即是一个‘信’字,人无信不立,军无信则上下离心,既然诸位即将入我率下信卫,且让蒙某借先人之法,取得诸位的信任”
说罢,他抬手指着武婴所扶着的那根圆木,正色说道:“谁愿意将这根圆木搬到营门,蒙某赏他五百枚布币!”
“五百枚布币?”
“当真么?”
“仅仅只是将这根圆木搬到营门?”
在场五百名士卒顿时面露震惊之色,毕竟对于普通士卒而言,五百枚布币可不是一笔小钱。
见在场士卒议论纷纷,面露向往之色,那牟立暗道不妙,大声喊道:“诸位同泽莫要受骗,这小子用财帛收买我等,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
蒙仲皱起了眉头,在深深注视了几眼牟立后,用手指点点后者,说道:“你,过来。”
见此,那牟立也不畏惧,昂头挺胸走到蒙仲面前说道:“有何”
还没等他把他说完,只见蒙仲忽然拔剑,用锋利的剑刃朝他劈去。
那牟立哪料到蒙仲竟敢在这时候翻脸,大惊失色,下意识抬手去挡,却没想到蒙仲改劈为刺,一剑刺入了牟立的胸膛。
“你”牟立难以置信地看着蒙仲。
在旁的赵贲,此时脸上亦露出惊色,他万万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蒙仲,做事居然如此果断。
“第三次。”
将剑身从牟立的胸膛抽了出来,看着他缓缓倒地,蒙仲不顾自己身上的甲胄被鲜血溅了一身,左手捏住剑身,一抹剑刃上的鲜血,旋即收剑入鞘,面色平静而冷漠地说道:“事不过三。”
“”
一时间,四周寂静一片。
旋即,有赵贲早前安排的其余几名内应趁机叫道:“这小子、这小子竟敢杀害我军同泽”
“杀了他!”
“杀了他为牟立报仇!”
听闻此言,那五百名士卒亦是有些气愤填膺,甚至于有几名士卒,已朝着蒙仲奔来,以至于赵贲第一时间站到蒙仲身边,呵斥那几名士卒返回队列。
也对,虽然他有意阻扰蒙仲,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蒙仲死在这里——毕竟若蒙仲果真死在阳文君赵豹的军营中,单单赵主父那边就无法交代,更别说蒙仲这小子还是庄子的弟子、宋国重臣惠盎的义弟。
想到这里,赵贲厉声喝道:“都退后!”
此时反观蒙仲,他脸上却毫无惊色,目视着那几名擅自出列的士卒,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一次。”
“”
看着满身鲜血的蒙仲,那几名原本欲冲上前来的士卒,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旋即在赵贲的连番呵斥下,灰溜溜回到了原本的阵列。
此时在场所有人方才醒悟,蒙仲这小子方才对牟立所说的第一次、第二次,那究竟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