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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的再劝,我意已决。”
一劝再劝,安道全只是不走。
林冲无法,只得挥泪而别。
安道全叫住他,道:“本来不想多言,却又忍不住,还是说了吧。
明国兵多将广,个个骁勇善战,兄弟们肯定还有损伤。
若是阵亡的,那也无可奈何,是自己本领不济,怨不得旁人。
但凡受伤的,自可送来城中医治,此乃我求太子殿下才得应允的。”
林冲长叹一口气,应下。
听了林冲的叙述,宋江大急,道:“兄弟,糊涂啊,安神医心性单纯,为贼人蛊惑,你怎能又让他回了贼窝呢。”
林冲道:“我一劝再劝,神医只是坚持,实在无可奈何。”
宋江道:“你直接绑了回来便是,好歹也不负兄弟情义。”
林冲看着宋江,道:“我岂能以兄弟之情,坏了神医心中坚持?”
他很想说一句,安道全为什么投明,你自己没点逼数么?
吴用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来打圆场。
宋江还是絮絮叨叨,林冲不答。
他的心中,不由浮起了他与安道全的后半段对话。
“兄弟,实不相瞒,我是真的不想回去。
此时朝廷亟需我等出力卖命,我便是不奉诏,朝廷也拿我等无可奈何。
宋江倒好,只顾自己前途,全不顾兄弟情义,只把我一味来劝。
这心啊,凉了。
在我登船的那一刻,我与他的情义便断了,恰逢有处可以容身,也免了相见的烦恼。”
安道全的话,犹在耳边。
只是顾忌宋江颜面,不好说出口。
宋江却尤自喋喋不休,一会痛骂方天定蛊惑人心,一会怀念与安道全的旧日情义。
林冲只当耳旁风,不作应答,他只默默地想着安道全说与他的话。
“兄弟,明国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虽不见得能灭赵宋,自保却是无虞,我等兄弟虽然骁勇善战,却也难平。
听我一句劝,你也弃宋投明了吧。”
当时听到这话,林冲道:“明军杀了许多兄弟,仇深似海,如何化敌为友?”
安道全道:“战场厮杀,死伤难免,实在无可奈何,且休怨恨。
兄弟你与高俅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却不得不招安,苟且偷生,心里何曾快活?
你在赵宋之中,一辈子也休想报仇。
目下高俅那厮领军在庐州征讨,你来之后,自可去往前线,或可杀的高俅报仇雪恨。
如此,通达你念头,也可免了兄弟们的兵戈相见,实乃两全其美。”
林冲问道:“神医,此不像你能说出来的,可是方天定教你的?”
安道全笑道:“兄弟,虽然我不大在意人情世故,却不是不懂,我真的是为你着想。
我知你讲情义,不会轻易弃宋投明,也不打紧,只要记住我的话。
等到日后交战,若是穷途之时,莫要寻死,留着性命杀高俅去,岂不是好?”
林冲未曾应答,拱了拱手告辞,径直领兵回了大营。
此时听着宋江聒噪,只觉得心烦意乱,告声罪便回了营帐。
不多时,鲁智深提着两瓶酒进来。
“兄弟,我看你很不快活,可有心思?”
梁山之中,林冲交心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徐宁,两人出身相同,性格投契,又是旧识,是故关系莫逆。
另一个,便是花和尚鲁智深。
讲真,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实在不像一对知己。
只是,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
当初鲁智深在大相国寺使禅杖,林冲看到喝彩,两人因此相识,结为兄弟。
一路走来,鲁智深的确不负兄长的本分。
野猪林救命,千里送去沧州,待林冲十分好了。
只是林冲,实在是小受的性格。
在东京处处忍让,被高俅害的欲仙欲死,差点命丧火海,虽侥幸逃命,却也妻子自缢,家破人亡。
上了梁山,吃够了王伦的闲气,还是一忍再忍,直到晁盖上山,做了别人的刀。
宋江上山,他还是再三忍让,交椅一挪再挪,还要顾忌宋江感受,刻意与鲁智深保持距离。
若非鲁智深时时开导,怕是他早因心病亡故了。
打开酒,各自倒上喝了一回,鲁智深道:“兄弟有甚心思尽管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林冲苦笑,把安道全的规劝说了一遍。
“你是怎么想的?”鲁智深问道。
林冲道:“神医说的有道理,只是踌躇未定。”
鲁智深道:“昨夜去杀那鸟天使,不是你领的头?恁得果决,如何今日踟躇!”
林冲道:“截杀阉贼,实因徐宁兄弟危急,不得不为。
让我因私仇背弃兄弟,去投明贼,实在不愿。”
鲁智深道:“兄弟?山中兄弟众多,有谁知道你胸中苦楚?
想那宋公明,明知你的仇怨,却还是放走了高俅那厮,可讲兄弟情义了?
若非晁天王义气深重,再三嘱托我等奉从宋公明,谁耐烦理他。
听哥哥一句劝,想要报仇,趁早去,若不然高俅被杀了,悔之晚矣。”
林冲道:“兄长也不看好赵宋?”
鲁智深道:“我等兵多将广,齐心协力尚且一挫再挫,王庆那厮本不怀好意,高俅又没甚本事,不输才怪。”
林冲只顾饮酒,沉默不语。
鲁智深深知他的性格,道:“你啊,当初要我说,在梁山上一刀剁了高俅,也没有如此多鸟事。”
喝了一阵,两人抵足而眠。
林冲只是睡不着,默默地想着心思。
鲁智深忽地说道:“兄弟,看你多少深夜难眠,白日也少欢笑,若是不杀高俅,心中郁气不去,何日能的快活。”
林冲道:“我只怕去了明国,有一日兄弟兵戎相见,岂非生不如死?”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值当甚么?只要你杀了高俅,大仇得报。
若是真的刀兵相见,不论是你重回梁山,还是我去明国,尽可以商量。”
林冲只当鲁智深在开玩笑,并未回话。
鲁智深又道:“再这样打下去,不是散伙,就是重回梁山,岂非可以化敌为友了?”
林冲叹了口气,说了声睡吧,不在言语。
只是睡不着,妻子张氏的音容笑貌盘旋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151章 坑啊()
“报~”传令兵进了帅帐,道:“禀先锋,解珍解宝探哨而归,有事禀报。”
宋江闻言,立刻请见。
解珍解宝两人领着许多步卒,去查探泗阳城以南,淮河以北地势,已经去了许多天。
宋江等的花儿都谢了,早就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焦躁的不行。
此时两人回转,必有消息,当然立刻接见。
不一刻,两人进来。
解珍拜下道:“小弟和解宝,沿淮河向下直哨到百里之外,到一地名魏家集,见河边泊着一连有数十只船,下去问时,原来是魏大户送往泗阳解粮船。
想着或许可以此破城,是故来报。”
宋江闻言心动,立刻着人去请卢俊义、吴用、朱武三人来共议策略。
三人来了,吴用道:“把个中详情,仔细说了。”
解珍道:“小弟原欲要把他杀了,他人哭诉道:‘我等皆是大宋良民,累被方腊不时科敛,因着家小拘禁在彼以为人质,不敢不从。我等今得天兵到来剪除,只指望再见太平之日,谁想又遭横亡。’
小弟见他说的情切,不忍杀他,又问他道:‘你缘何却来此处?’
他说:‘为近奉方天定令旨,行下各县,要刷洗村坊,着科敛白粮五万石。小人为头,敛得五千石,要于月内解交。只因听得大军围城厮杀,不敢前去,屯泊在此。’
小弟得了备细,特来报知主将。”
吴用大喜道:“此乃天赐其便,这些粮船上,定要立功。
便请先锋传令,就兄弟们混杂在艄后,一搅进得城去,便放连珠炮为号,外边自调兵来策应。”
“且住,或有诈!”朱武喝止,道:“明贼治下,百姓负担十分之轻,如何会苛待良民,不合情理。”
说了一句,朱武看向解珍,问道:“可曾确认了真伪?”
解珍道:“属实无疑,带的魏家次子在营,军师自可审问。”
不一刻,魏家次子带到,四人都看去。
只见这年轻人文文弱弱,还未接近,便能闻到墨香味,实乃士林中的书生,绝非军伍中的厮杀汉。
他们却不认得,这是刘子翼。
为了不出纰漏,刘子翼亲身冒险,就要给宋江挖坑。
宋江问道:“你乃何人?”
刘子翼拜道:“将军容禀,小生姓魏名勇,乃魏家二子。
因着方天定下令,明贼拘禁了我等家小,只要催粮,我等虽是不愿,也不敢不从。”
朱武道:“素闻明军仁义,何故催逼尔等。”
犹豫了片刻,刘子翼道:“不瞒将军,我家乃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实乃贼人眼中钉。
再则,淮河以北,贼人只占了泗阳一城,其余地方只是拘人索粮,全不把百姓当人看。
只求将军早日破城,以还百姓安定,小人愿肝脑涂地相助。”
吴用听了,颌首道:“观泗阳城中,粮食匮乏,方天定如此作为,也是理所应当。”
朱武又问:“你家小被拘,如何还愿相助我军?”
刘子翼道:“小生也曾读书,虽未中的进士,也受了圣人教导,忠君报国的道理也是懂得。
再则,虽然贼人放言不伤性命,然而拘为苦役,日日辛劳,我父母年老体弱,如何支撑得?定然凶多吉少。
只有早日破贼,或可救得家父家母一命。”
问了半晌,等到朱武示意再无可问,宋江道:“还请先生下去休息,待到破贼,许你一个泗阳知县。”
刘子翼眼睛一亮,按捺住喜色,道:“其实不要做官,只要父母康泰,家小平安。”
待到刘子翼退下,卢俊义道:“皮肤白净,脚步虚浮,却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
吴用道:“有功名利禄之心,却能不忘父母,人品尚可。”
朱武道:“未见破绽。”
四人都未发觉什么破绽。
不得不说,刘子翼真是干情报的天才,这演技浑然天成,不见一丝出戏。
宋江道:“即如此,便设计破城。”
朱武道:“主将容禀,小弟心中总是疑虑,只是不得确实,无法窥破真假。”
卢俊义道:“莫非因为连战失利,贤弟心神失宁的缘故?”
“非是如此。”朱武沉思片刻,道:“方天定颇有谋略,非王庆田虎之流可比,不应该留下如此破绽。”
解珍道:“小弟擒获这魏勇后,已让人看的明白,确是本人无疑。
其哭诉事项,也都确实,想必难以作假。”
朱武摇头道:“区区一个死士,手拿把拽,何足道哉?”
吴用道:“若是那方天定如此深谋远虑,早早便给我等挖坑,也太过可怕了。”
真的是误会方天定了。
方天定只是个背锅的。
这次给宋江挖坑,纯粹是刘子翼自己设计主持的。
不然,方天定绝对不会让刘子翼去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