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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知州衙门,一彪军马出现,拦住了车队。
文泉掀开车帘一看,拦住车队的却是置制使苏叶。
苏叶盯着文泉,道:“相公欲弃城出逃,全不顾忌朝廷法度乎?”
文泉以手掩面,道:“贼势浩大,城中兵微将寡,实在守不得,便是朝廷见责,也好过丢了性命。”
不怪文泉信心不足。
义军起兵,一路势如破竹,便是越州刘韐那等能打的都失败了,让文泉这个纯文人有什么办法。
听到义军开来,城中那些为非作歹的害民大户全都逃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文泉早就想跑了,只是顾忌朝廷法度,一直犹豫不决,直到贼军开到城下,才下定决心跑路。
这些,苏叶也都知道,只是不甘心。
苏叶劝道:“我等身负朝廷重任,守土有责,便是击贼死,朝廷自有嘉奖,史书也有美名留下,岂不快哉?
弃城而逃,把这大好城池留之贼手,不止朝廷降罪,史书上也不光彩,何苦来哉?”
文泉以袖掩面,只是不语。
知道文泉出逃之心坚定,苏叶很忧伤,叹了口气,说道:“即如此,还请相公轻车简从,以便离开。”
文泉道:“不行,车中尽是收集的古籍,实不能断送于此。”
苏叶道:“十辆车,动静颇大,贼军定然发现,若是遭遇阻拦,相公又当如何?听闻贼军不掠财,不毁物,若是暗放于某宅内,也有再取之时,也好过毁于路途。”
“也罢。”文泉择摸着取出几本书塞进怀里,道:“这些书籍,还请苏将军照看一二。”
苏叶拱拱手,算是应下。
文泉并家人共乘一辆车,真的是轻车简从出了城。
看着文泉消失在黑暗中,苏叶叹了口气,下令关闭城门。
随着文泉离开,宋军的士气也降到了冰点。
一士卒忍不住说道:“将军,知州都离开了,不如我们也开城投降算了。
左右义军仁义,我等也没恶行,义军也不会亏待将军。”
苏叶惨笑道:“我受朝廷重托,岂可贪生怕死。
明日,我当出城一战,便把这条性命报答了朝廷的重托。
尔等若是不愿随我出城,便各自回家去吧。”
听其言语,已然萌生了死志。
士卒闻言,都是感动,想到苏叶平日待大家不薄,尽皆拜下,道:“誓死追随将军,拼的一死而已。”
倒是没人放言能够抵挡义军。
实在是没信心。
城中兵不过五千,将不过一员,更兼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怎么打?
若非苏叶深得士卒拥戴,早被人绑起来送去义军大营了。
城外大营沉浸在静谧中,却有数千骑兵绕城巡查不休。
这是为了防止城中有人出逃,也是防止城内突袭大营。
突然,厉天闰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轱辘声。
“都有,随我前往查看。”
待到近前,只见十余宋军护着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必然是一条大鱼,厉天闰立刻做出了判断。
见到义军出现,宋军士卒转身就跑,连象征性反抗都没有。
可惜,这些士卒只长了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不一刻,全部被擒获。
厉天闰喝道:“车内的人出来,否则别怪我军强攻了!”
“切勿攻击。”
战战兢兢中,文泉出了马车。
厉天闰借着火把一看,乐了,道:“文知州别来无恙,何故连夜出城呢。”
文泉垂首束手,讷讷不语。
城内重要官员的情报,各将都是记在了心里,是故一眼认出。
厉天闰也知道文泉是个庸官,才能一般,却也没什么恶迹,便道:“文知州,且与我去大营,听从处置吧。”
文泉踌躇片刻,重新上车,跟着厉天闰前往义军大营。
若非怕死,他也不会连夜弃城而逃了。
只是此刻有些后悔,悔不该大军到了城下才走。
到了营门口,报明身份,对了口令,厉天闰来到帅帐。
“今夜巡哨,擒获文泉家小在此。”
立了功,厉天闰也很开心。
生擒一州知州,可不是容易遇上的。
方天定看着畏畏缩缩的文泉,问道:“阁下怀中鼓鼓囊囊,却不知道何物?”
文泉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并不吭声。
“想必是钱财。”
厉天闰冷笑一声,不顾文泉抵死反抗,扒开文泉双臂,从他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放开,这可是前朝孤本,端得珍贵,岂能亵渎!”被推到一边的文泉怒喝不止。
厉天闰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几本书。
这时,又有士卒汇报,马车里只搜出百余两散碎银子,其余都是书籍。
厉天闰笑道:“倒是和情报相符,果真是一个嗜书如命的呆子。”
方天定道:“倒也有用,且带去杭州,协助刘老先生编字典去。”
听到性命无忧,文泉长舒一口气,任凭士卒带了下去。
第二天,大军饱餐一顿,开拨出营,来到城下列阵。
方天定下令道:“来人,前去挑战……”
话音未落,只见城门洞开,一将领着百十人出了城来。
不是苏叶还能有谁。
苏叶打马来到近前,喝道:“朝廷钦命,常州置制使苏叶在此,谁敢来战!”
縻貹喝道:“首领少待,看我见功。”
说完,縻貹担着长柄开山大斧,催动坐下高头卷毛黄马,出了阵去。
苏叶也不答话,挺枪打马便冲了过来。
縻貹大喝一声,一斧头劈了过去。
却没想,苏叶对劈来的斧头视若无睹,只是把枪刺向縻貹咽喉。
尽管可以把苏叶一斧两断,然而自己也会被苏叶洞穿咽喉,这等两败俱伤的事情,縻貹自然不干,连忙回斧格挡。
却没想,苏叶处处强攻,招招搏命,只要和縻貹同归于尽。
任你如何强横,也要怕那不要命的。
縻貹顿落下风,只能左右支拙。
“这将却是自寻死路!”杜壆冷笑一声,便要出阵相助。
“且慢。”方天定阻拦,道:“縻貹尽可以支持,且让他打一阵。”
果然,二十合后,苏叶力气已经散乱,虽然还在拼命,却也没了威胁。
縻貹大喝一声,斩苏叶于马下。
那些士卒见苏叶阵亡,齐齐落了兵器。
只见一人来到阵前,拜道:“首领容禀,苏将军以死明志,求仁得仁,我等不敢怨愤,只求允许我等收敛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可!”方天定允许。
同意宋兵给苏叶收尸后,方天定又让叶贵送上金银,给苏叶厚葬。
想要自己的手下忠心耿耿,必须要优待其他忠心的人,不管是不是敌人。
苏叶出城后,城门一直未关,城内守军都有降心,方天定喝令大军进城。
第48章 安插内应()
延陵县内,方天定看着满城废墟,直气炸了肺。
官库毁于一炬,房舍大量焚毁,大半座县城都是火烧烟熏后留下的残骸。
比无锡县的情况严重了许多。
原来,镇江府知府采纳了逃奔而来的无锡县知县建议,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以求对抗义军。
于是,兵过如篦,又是一把大火。
大小官员并富户都已躲进丹徒县内,只余升斗小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邵俊冷哼道:“如此朝廷,怎可称为朝廷,便是贼匪亦不如。”
方天定吐出一口浊气,道:“不知其他两路却又如何。”
“估计也差不多!”邵俊接道。
看了眼身后犹自抽泣的百姓,方天定下令:“调拨军粮,赈济百姓,一切如苏州故。
令,通传苏州,调刘韐任镇江府知府,以恢复民生。
再令,从杭州调拨粮食、衣物,勿使百姓有缺。”
叶贵领命,前去通传。
方天定又道:“传令全军,此次打破丹徒,城内大小官员并参与放火者,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
这是方天定第一次下达如此血腥的命令。
难得的,没人反驳。
实在是眼前的惨况太让人触目惊心了。
清理废墟的士卒,不时从中起出烧的焦烂的尸体。
更有百姓躲在家中水缸里,被活生生煮熟的。
如此惨状,不杀人不足以泄愤。
五千士卒用了两天时间,才把废墟清理一遍,发现尸体三千余具。
粗略估算,全城死于大火者六千余人,几近一半。
又有丹阳、金坛两县来报,两地合计死伤两万余,所有钱粮尽皆被掠夺一空。
众将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打进丹徒县,把那些狗官挫骨扬灰,以为百姓报仇。
“城中百姓可都安顿完毕?”方天定问胡铨道。
胡铨答道:“已经安顿完毕,只是百姓从军意愿强烈,难以劝解。”
两日功夫,义军从城内招收了三千青壮,几乎把适龄青壮全部招募。
百姓尤不满足,上至七十驼背老者,下至十岁懵懂孩童,都想跟着义军打进丹徒县,报仇雪恨。
只是不可能把这座城池变成空城,方天定没开口继续招募兵丁。
方天定道:“你初为县令,即接手了一片废墟,可有信心治理好延陵?”
胡铨拜道:“若有一个百姓冻饿而死,以头抵罪!”
掷地有声。
看了城内惨状,胡铨心底对赵宋的那丝幻想彻底破灭,此刻只盼义军打进东京城,解民于倒悬。
两人商议间,縻貹进来,道:“茅山方向,有千余贼寇正向延陵而来。”
方天定冷笑道:“区区蟊贼,也敢犯我城池,端得不知死活。
点三千兵,一个不留!”
大家心里正不爽呢,有不开眼的撞到枪尖上,当然要出口恶气。
不一刻,大军整备出城。
行了三里,只见千余贼寇浩浩荡荡而来。
见到大军,贼寇立刻原地停下,却又乱做一团,喧喧嚷嚷个不停。
方天定打马上前,喝道:“无知蟊贼,敢来捋我义军虎须,可知死字怎么写?”
只见一头目打马而出,直趋方天定跟前,滚落马鞍,拜道:“小人卫忠,见过大王,我等听闻义军占了延陵县,特下茅山来投。”
卫忠?这也是方腊手下的大将,官拜六军指挥使。
只是没什么战绩,领兵出场两回,便没了下落,算是打了一回酱油。
不过,既然有好汉来投,方天定当然不好推拒。
主要是,茅山贼寇名声还行,虽然也抢掠,却不滥杀。
方天定扶起卫忠,道:“首领来投,不胜欢喜,且请回城说话。”
卫忠道:“大王莫急,还有三个兄弟,同样好本事,且引来相见。”
卫忠回到阵中,引了三个好汉过来。
三人拜道:“小人吴升(蒋印,卫亨),见过大王。”
这三个,方天定也是记得的。
卢俊义攻打独松关时,三人同为守将,连日下山搦战,直到蒋印为林冲所伤,才坚守不出。
能够和林冲厮杀多日,说明武艺也不错。
当然,这三人最后被活捉,也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