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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开售以后,大厅内立刻热闹起来。
“我是杭州的,我要五百斤。”
“我是芜湖的,我要八千斤。”
“我是同安的,我要一万一万二千斤。”
“我是淮安的,我要五百斤。”
“等等,淮安便有盐场,你这这么远运回去,岂不是要折本?”
“赵宋打过来,淮盐还是断绝,先运些回去存着,大不了自家吃便是。”
“若是赵宋不堪一击,我看你要吃一辈子咯。”
“那我便是把盐当饭,那也是甜的。”
众人皆笑。
淮盐产区,起源于春秋,发展于隋唐,振兴于赵宋,北起绣针河,南至大江口,因淮河从产区中穿过而得名。
汉唐起,两淮盐课在财力上便雄踞全国各大盐区之首,史载“东南盐利,视天下为最厚”,并有“煮海之利重于东南,而以两淮为最”之说。
“前朝太白居士有诗言‘吴盐如花皎白雪’,便是说的淮盐。”魏三的话里,充满了自豪。
大半辈子靠着煎盐为生,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一国太子。
太子啊,未来的皇帝,那是梦里都不敢出现的人物。
因此,魏三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做出最好的盐来,已让太子看到盐城盐工的出色。
方天定看着魏三和其子魏大郎围着火灶不断忙碌着,问道:“普通盐工,一天收入几何?”
魏三答道:“大多数人,一天熬盐百八十斤,能赚个三五十文吧。”
“这么少?”方天定震惊了。
魏三笑道:“太子有所不知,目下柴薪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官府收购压价愈发狠厉,大家的日子也是难过的紧。”
盐务官员贪腐,除了把公盐私卖外,便是压榨盐工。
朝廷规定十文钱一斤收购,负责的官吏只给三五文,盐户能有什么办法?
另外,因为日日生火熬盐,附近柴草稀疏,要么去远处打柴,要么高价收购,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好在,我们脱离了苦海,只是可怜北面那些同行咯。”魏三的话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方天定笑笑,问道:“私商收盐多少钱?”
“太子真是火眼如炬。”魏三笑道:“私商也不是好相与的,收购价只比官价高两三文,尽管如此,大家也还是愿意卖与私商。”
方天定问道:“若是把煮盐改成晒盐,尔等愿意接受官府雇佣不?”
魏三笑道:“实不瞒太子,如小人这等兼着私商勾当的,或许不情愿,那些老实本分的,如何不愿意?
不说雇佣,只要废了盐役,他们也愿意。”
方天定笑道:“海盐县晒出的盐,官府就地发卖,百姓皆可进货贩运各地,众人公平竞争,并无阻碍。”
吧嗒,灶中火星炸裂。
魏三叹道:“如此,百姓可得平价好盐,实乃善政。”
自由贩卖,一切交给市场决定,这可比官府发卖好太多了。
毕竟,官吏的德行都是向上看,那会管百姓吃的盐要花许多钱呢。
私人则不一样,你太贵就没人买,掺杂了杂质同样没人买。
若是有人垄断后抬高盐价,还有官盐,再不济,百姓也可以组织起来自去盐场购盐。
如此,市场盐价永远不会高出出场价太多。
闲聊中,方天定看完了碎场、晒灰、淋卤、试莲、煎盐、采花这六道程序。
成品盐粒大、色白、干,比海盐盐场晒出来的好了不少。
捻起尝了尝,方天定赞道:“这盐真不错!”
魏三眉开眼笑,道:“小人祖传的手艺,放眼天下也绝对好。”
方天定问道:“煮盐以火去水,晒盐以日光去水,原理相通,煮盐的技术可能用到晒盐上?”
魏三讪笑道:“小人却没想过。”
魏大郎接道:“我也听闻过晒盐,曾想过,应该是可以的。”
“善!”方天定抚掌而笑,道:“大郎可愿受雇,为晒盐出力?”
魏三立刻拉着魏大郎拜下,道:“多谢太子提挈,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扶起父子俩,任命魏大郎为晒盐技术都监。
官职八品。
能做官,对魏家来说不易于祖坟冒青烟了。
安排完盐城县试行晒盐的事,方天定打马前往泗阳。
防线建设,刻不容缓。
第88章 主战场()
东京,枢密府内。
童贯、高俅并大小将官数百人齐聚一堂。
清了清嗓子,童贯说道:“各位同僚,方腊愈发势大,目下又占据了楚州、泗州、庐州、同安郡、景德镇等地。
陛下震怒,天下震动,我等当勠力同心,尽早剿灭贼寇,以还天下安宁,报陛下隆恩。”
“谨遵恩相钧旨。”大小将官拜道。
众人态度都很坚定,士气也比较高涨。
毕竟,方腊得了天下,这些人同样保不住现在的权势与富贵。
童贯又道:“淮西不日即平,我受陛下钦命,将总督大军南下平叛,各位有何教我!”
童贯也急。
本来以为方腊只手可平,给自己履历增添一笔光彩,好部领大军收复燕云十八州以封王。
却不想,方腊噗地一声膨胀了。
再这样,大家都吃枣药丸。
其他人可以投降方腊以求富贵不失,他可是六贼之一,必死无疑。
所以,由不得童贯不小心应对。
众人之中,闻焕章起身道:“恩相容禀,小人查看了各方情报,仔细思考后认为,若下江南,必先取泗阳,再渡淮河取楚州。”
为了应对方腊,奉命监军的童贯通过高俅,请出了闻焕章作为随军军师。
闻焕章文名远播,精通韬略,为高俅邀请讨伐梁山。
然而请了不用,因为不听他的计策,高俅被梁山生擒。
前车之鉴不远,童贯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便请闻焕章详细解释。
闻焕章说道:“贼军占了同安,江上立了无数营垒,守备十分森严,非短时间可下。
那么,只能走运河。
淮阳军泗阳县地处淮河北岸,卡着运河,已经为贼军前方堡垒,实乃贼军门户之所在,必须拿下。”
“善!”童贯颌首,道:“来人,多派细作打听泗阳虚实,以供大军参考。”
自有人领命而去。
闻焕章又道:“梁山上下英勇善战,不可不用,请恩相调来东路,汇攻泗阳。
西路有郑相公坐镇,即使不能见功,也能令贼人首尾难顾,还要抓紧。
另外,王庆招安之后,也能有十余万大军,可分作两路偏师,分别进取庐州和景德镇以为牵制。”
听到王庆这个名字,童贯不禁出现了一丝恍惚。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小蚂蚁,居然突然变异成了洪荒猛兽呢。
不过,当前最要紧的便是对付方腊,王庆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而且,童贯也听出了闻焕章话内未竟之言,那便是根据军情需要,趁机拆开王庆所属,防止复叛。
毕竟,朝廷是不得已才答应了招安,对王庆并不放心。
正好调去攻打方腊,消耗其实力,待削弱足够,捏扁搓圆,还不是随心所欲。
想通这些,童贯对闻焕章更加倚重了。
毕竟,有能力办好公事,还能为上官私人考虑的下属,谁会不喜欢呢。
商议一阵,众人确定了宋江为先锋,先打泗阳的策略。
童贯下令道:“各官回转后,秣马厉兵,待到宋江回转,即刻出发!”
“是!”各将领命,自去准备。
又有人领命前往淮西,给宋江传达命令。
淮西,宋军大营中。
因为王庆招安事宜确定,只等朝廷招安圣旨送达便可交接,所以,大小战事也都停了下来。
云安城中,府衙内。
钦命招安大使、太尉宿元景,安抚使陈瓘,行军参谋侯蒙,武学谕罗戬,平西都先锋宋江,副先锋卢俊义并梁山各好汉,河北淮西降将齐聚一堂。
宋江举杯,道:“太尉千里奔忙,免了士卒伤亡,百姓涂炭,实在辛苦,敬太尉!”
众人齐齐举杯。
宿元景主动举杯,道:“非将士前线血战,破了王庆胆气,招安如何能成?诸位当居首功,且饮一杯。”
两杯酒下肚,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聊了一阵,话题不禁转到了江南方腊身上。
宿元景唉声叹气,道:“贼势汹汹,若不早平,国家危矣!”
宋江笑道:“太尉何故忧虑,淮西已定,我军将士尤觉厮杀的不过瘾,正当为太尉分忧,以报朝廷看重。”
“是极!”卢俊义接道:“若是闲居,直浪费了众兄弟的满身本事。”
宿元景大喜,夸了宋江等人一番,道:“贼大难治,先锋可有定策?”
宋江回道:“未曾交手,不知虚实,不敢妄言。
朝廷下令我等搬师回军,合童枢密走运河南下,如此,泗阳必有大战。
虽无十足把握,却有必死决心,决不能让方腊那厮坏了天下安定。”
“哥哥说的丧气话,左右不过一两个蟊贼,且等我吃饱了酒,去砍了那贼厮鸟的狗头来,也好给太尉下酒。”
宋江回身去看,原来却是黑旋风李逵吃多了酒胡言乱语。
生恐李逵粗鲁惹得宿元景不喜,宋江呵斥道:“你这黑厮,休的酒后狂言,还不赶快退下。”
只听宿元景道:“这黑厮所言,正是我心内所想,且赏他一碗酒,权作预贺。”
宋江拜道:“多谢太尉。”
拜完,又使了个眼色,让人把李逵拖了下去。
喝了一阵,陈瓘说道:“王庆招安事定,先锋可提前收拾,等圣旨到,立刻拔营回京,也好早日平定江南。”
宋江领命。
被闻焕章和宋江念念不忘的泗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
城内百姓全部迁出,安置到了淮河以南的地方,以防两军交战时误伤。
城中,所有房屋拆毁,重新用砖石水泥加固,防止火攻。
城墙加高到六丈,其上加盖堡垒,以为士兵遮掩,瓮城加深加高加固。
水门本无瓮城,此刻也加装了闸门,沿河两侧修了矮墙。
船只进来,除非插了翅膀,不然绝对难以上岸。
北门外一里,运河两侧,各建了五个棱堡,以防宋军水军冲击水门。
护城河外,挖了许多陷坑,护城河和城墙中间的地方,却是许多碗口大的坑洞。
不要说宋江,便是孙武孙膑同来,看了这城也要流下泪来。
运河上,无数船只翻来往复,不断卸下粮米,石炭,兵器,盔甲,士卒。
城头上,方天定看着忙碌的人群,道:“粮草运来多少了?”
泗阳守御总管栾廷玉道:“粮食一百万石,足够大军半年支用。”
方天定道:“不够,料敌从宽,传令后方,再运二百万石来。”
此时一石与后世一百斤差不多,然而士卒普遍能吃,战时一天需要七八斤粮食。
一百万石,可能只够八万大军半年支用。
泗阳是桥头堡,重军驻守,消耗巨大,粮食再多也不嫌够。
万一宋军铁了心的打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