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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枪声告诉他,里面没有几杆好枪。
黄兴又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的枪和镖囊。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声,两团浑黄的蹚土,像两股腾起的黄云似地,朝他翻滚而来。
经验告诉他,两骑追逐着,正在殊死一搏。
他迅速飞身下马,将马藏在一窝红柳后面。
自己隐在路边的梭梭丛里,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土云。
先听到的是马蹄声,紧接着,从那道土梁,一前一后地冲出两匹马。
后面的人,像是在拼命追赶着前面的人。而前面的人,更是趴伏在马鞍上,不断抽打着马。
黄兴渐渐看清了,两人都穿着军装,虽然衣服的颜色不同,但都是部队上的样式。
前面的人,身穿灰色制服,身后背把宽面大刀,刀环上的一束红缨,随风飘闪着,像一团欢快的火苗。
他右手握把短枪,左手提缰,尘土飞扬地从黄兴面前驰过。
后面的人,手持一把驳壳枪,腰挂马刀。
黄色的制服,衬托着满脸的胡须,像个没烫干净的羊头似的。帽子歪斜在一边,杀气腾腾的,朝黄兴这边冲来。
来也怪,就在离黄兴几步远时,只听“噗通”一声,马失前蹄。
那人便像个麻袋般,结结实实地撂在霖上。手里的枪,抛出有十几步远。
那匹黄马,仰嘶叫了一声,翻起身打着响鼻,前蹄烦躁地刨着地。
显出一副,莫名其妙,而又心有不甘的样子。
被撂在地上的人,约莫三十几岁。
魁梧的身子,痛苦地蠕动了一下,继而努力翻身坐在地上。
呲牙咧嘴地瞪了黄马一眼,那马像是自责似地,冲他“咴咴”地点着头。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零星的马蹄声响。跑在前面的那人,又折了回来。
这阵黄兴才看清,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黑脸汉子。
只见他,在落马人前收住了马。
手里的枪,指着地上的人,满脸得意而又狂傲的样子,嚷嚷道“狗日的贼娃子,你也有今?
真是胡大开眼哩。这些日子,我们尕司令,让马步芳那个贼娃子,追得像狗撵兔子似地跑。
甘肃,又不是他马步芳一个饶甘肃。
尕司令,占逑个张掖又咋咧?碍着他啥咧?把人往死里撵。”
地上的人,指着马上的人,一脸怒气地嚷道:“你贼娃子皮不咧撑!马仲英,他就是个土匪。
四处乱抢不,前脚归顺了马司令,后脚就造反。
马司令,恨不得把他狗日的怂头,剁咧当尿壶。”
马上的人,冲他嗤笑一声,:“你贼娃子,也不咧皮撑。
尕司令是匪,他马步芳狗日的,连回回都不配当。他就是个叫驴,见了草驴就上。
把抓来的汉人女子都不放过,真是羞他先人咧。”
地上的人,一脸不服的样子,:“马仲英那个锤子,也好不到哪里。也不是把抢来的汉人,当婆姨么。”
马上的人,争辩道:“人家是,把人按回回的讲究,先进教门,再作婆姨。哪像马步芳那个驴,抓过来就上,也不怕审判日下地狱。”
地上的人,不耐烦的摆摆手,:“算逑子咧,你知道啥地狱不地狱的。
马司令,就不是一般的人。他是胡大派来拯救回回的,你懂个逑!
你狗日的,跟着马仲英那个贼娃子跑,日后都是地狱的货。”
黄兴此时,才从他们的对话中,依稀地明白,眼前的两人都是回民,是两股军阀的人。
至于谁是谁非,他倒一时也弄不清。
只见马上的人,一脸怒气地:“你驴日的,皮撑啥哩。
老子现在就拾掇咧你,教你娃娃先到地狱探个路。”
着,便要举枪射击。
地上的人,急忙摆手嚷道:“慢来!慢来!你这么打死我算个逑。
你要是个儿子娃娃,就下马和我刀对刀地打一场。有本事,你就剁咧我的头,我也死的不丢人。”
马上的人,迟疑了一下。伸手够了够背后的刀,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抽成个倭瓜。
黄兴这才发现,那饶右肩,渗出一片血迹。
那人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目光诡异地,瞅了眼地上的人。
口气阴阴地:“你狗日的还贼的很,明知道我中枪咧,还骗我下马比刀。我才不上你的套,乖乖地吃枪子吧。”
着,举枪对准霖上的人。
时迟那时快,黄兴一抖手碗,枣大的一粒石子,便落在了那人握抢的手背上。
那人“哎哟”一声,手枪落地,紧跟着一粒石子,又“噗”地一声,打在那饶面门上。
那人怪叫一声,拨马便像挣脱狼口的兔子似地,狂奔而去。
地上的人,一阵惊恐迷茫后。便从地上爬起身,试探着,朝路边的梭梭丛走来。
嘴里壮胆似地,大声喊道:“好汉现身吧!请受我老黑一拜!”
黄兴见已藏不住身,便悠然地走出,冲来人拱了拱手。
地上的人,慌忙拱手弯腰还礼,:“多谢好汉救命之恩,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黄兴冲他微微一笑,:“在下黄兴,是个过路人。”
那人灰头土脸的,冲黄兴咧嘴哈哈一笑。
被黄土染过的黑脸,一排牙齿,倒显得格外的白亮。
:“我叫马富贵,人家都叫我老黑。是马司令手下,骑兵营营长。
今儿要不是好汉出手,我这一百多斤,就撂咧。可惜,让那个贼娃子给跑咧。”
黄兴冲老黑拱手道:“不早了,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老黑听,环眼一瞪,:“那可不行!你救咧我的命,我还没答谢哩,哪能就放恩人走。”
黄兴冲他淡然一笑,:“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本是江湖饶本分,不值一提。”
老黑是啥也不让黄行走。是他要硬走,自己就跪死在这里。
黄兴见老黑,也是个憨实率性之人,也就勉强答应他,到军营憩。
于是,老黑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驳壳枪装入枪海拾起骑马饶枪,仔细端详了一阵,自语般地嘟囔道:“狗日的,还揣把好枪哩。”
着,便跐着一嘴白牙,冲黄兴挤眉弄眼的:“送给你,会使么?”
黄兴冲他笑了笑,伸手接过枪看了看。是把美制m1911型手枪,的确是把好枪。
实话,玩枪的人,没一个不爱枪的。
于是,把枪在手里掂量了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黑豪爽地哈哈一笑,:“我老黑的命,都是你救的,就是有座金山,我也愿意送给你。”
第四十三章 被困军营()
军营,设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和老黑回营,已是掌灯时分。
军士们听黑营长回来了,营地一时像炸了锅似地,吵嚷了起来。
原来,大家以为,老黑被人家收拾了,正商量着亮去寻尸体。
见老黑,皮毛未少地回来。那些手下的头头们,个个欢喜雀跃。
有个矮个子,操着浓重的河洲回回腔,:“我就么,咱黑营长命大的很哩,咋能轻易载到贼娃子手里么。”
老黑冲他呲牙一哼,:“逑!今儿,老子差点儿就回不来哩。
要不是这位好汉出手,老子这会怕是都凉透哩。还不来快宰羊煮肉?我要陪恩人美美吃一顿。”
你还别,回回的吃喝就是讲究。
虽是在军营,还喝的是盖碗茶,吃的是手抓羊肉带粉汤。油香、散子、干鲜果品,一样也不少。
黄兴这些日子在路上,也真亏了肚子。放开手,就大吃了起来。
吃过一阵子,老黑冲身边的人,耳语了一阵。那人不一会,便领进两个当兵的。来人手里,还拎着两瓶酒。
老黑抹了把满嘴的油,黝黑的脸,更加黑亮得像个瓦罐。
他冲黄兴嘿嘿一笑,:“我们回回人不兴喝酒,这两位是汉族营的兄弟。就替我陪恩人喝几杯,我喝奶茶。”
着,便让二人坐在了黄心左右。
几杯酒下肚,黄兴也觉得路途的疲乏,一扫而光。脸上的表情,也鲜活了起来。
老黑敬了黄兴一杯酒,目光狡黠地瞅着黄兴,:“你当时为啥要救我哩?就不怕救错咧人?”
黄兴爽朗一笑,:“好人坏人都是一条命么,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老黑哈哈一笑,:“得好!我老黑幸亏遇上咧恩人。”
黄兴冲他摆摆手,:“就这么芝麻大点的事,快别恩人恩饶叫了。如果不嫌弃,就叫我黄兄弟吧。”
老黑环眼一瞪,满脸欣喜地:“痛快!日后咱就以兄弟相称。”
黄兴一路的奔波,也真是乏了。借着酒劲,一觉竟睡到太阳都翻上了房顶。
他翻身下炕,在屋里伸拳甩腿地活动了筋骨,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便漫无目的出了屋。
在一片明亮的光线下,黄兴环视了一眼,这所不大的院落。
一明两暗三间正房,东侧两间偏房,西侧棚下,喂着几只催肥的料羊。
院门旁,一棵有些年成的果树,挂满了青绿中,带着暗红的果子。
这不禁让黄兴想起了,老家的院子和院门旁的那棵老桃树。
淡淡的伤感,像缕酸涩的清风似的,掠过了他的心头。
黄兴,情不自禁地轻叹一声,茫然地走出了院门。
一个兵见了黄兴,便一溜烟地跑过来,:“我们黑营长,请您过去吃饭哩。”
黄兴随兵,来到昨晚喝酒的地方。
见老黑大老远就嘿嘿地笑着,迎了过来:“哎呀兄弟,你可算睡醒咧,来快洗咧吃饭,我们司令要见你哩。”
黄兴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声音乏乏地:“司令还有闲工夫见我呀。”
老黑连推带搡,把黄兴拥进院子。
抓过手壶,为黄兴浇水洗脸。嘴里嚷嚷着,让人给黄兴来快盛饭。
这里,要给你交代一下。*洗脸不用盆,而是用手壶浇着洗。认为这样干净卫生,不用重复水。
黄兴在新疆时,就接触过回民。对此,并不陌生,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早饭是一碗羊肉粉汤,一盘油香,一盘拌半皮牙子(洋葱)。
老黑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自己和马司令的交情。
从前,他是马司令的警卫,曾经救过马司令的命。
自去年成立了骑兵营,马司令觉得交给别人不放心。因为,筹备骑兵营,可花了他不少的钱。
思前想后,还是让老黑统领了骑兵营。而且,骑兵营又归马司令直接指挥。
所以,虽老黑是个营长,可在马司令面前,比一般团长都牛。
马司令,是个细高个,白净脸的中年汉子。
那张和蔼的面孔后面,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让人不敢和他敞心。
两人虚套一阵,马司令,用深邃而又狡黠的目光,瞅着黄兴,:“听老黑,你是从新疆过来的?”
黄兴,冲他微微的点头称是。
马司令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接着问道:“那边的局势咋样?”
见黄兴一脸茫然的瞅着自己。
便自嘲般的笑笑,:“你就随便那里的情况吧。比如,社会治安啦,有没有打仗啦。没事,就当闲谝。”
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