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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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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兄不觉羞乎?”

    “不必客气,”张仪亦啜一口,放下杯,看向庞涓,伸手礼请,“庞兄请问。”

    “张兄应该不会藏私吧?”庞涓将话砸实。

    “庞兄息怒,”张仪『摸』『摸』脸皮,依旧挂笑,“这张脸皮若是不厚,怎能分给他人呢?”

    “在下知无不言。”

    “好!”庞涓捏捏拳头,“在下这第一问,”凑过去,压低声,“张兄是如何舍得师姐,来此污秽凡尘里博取功名的呢?”

    “回庞兄的话,”张仪心底微微一震,迅即定住,嘴角绽开一笑,亦压低声,“功名好咧。庞兄难道不是率先舍下师姐,涉身污秽的吗?”

    庞涓似是没有想到是这应答,先是一怔,继而竖起拇指:“张兄好答。这第二问是……”略顿一下,刻意制造气氛,“听闻张兄失恋下山,失意酗酒,在楚地饮了个酩酊大醉,糊里糊涂地娶下一妻,可有此事?”

    “正是。她叫香女,依照谷中排序,庞兄该称她师嫂才是。”

    “哈哈哈哈,”庞涓长笑出声,“香女,香女?嫂夫人起得好名字嗬!”故意捏下鼻子,压低声音,“听闻嫂夫人是个宰猪的,可是当真?”

    “此闻不虚。”张仪淡淡一笑,“山不转路转,他日庞兄若到寒舍,在下定让她宰杀一猪,为庞兄来个全猪宴,如何?”

    “好好好,在下就爱吃猪肉呢!”庞涓阴阴一笑,朝后略略一仰,“在下这第三问是,听闻张兄在楚,相中楚王一块宝璧,欲拿走细赏,不幸却被大楚令尹误作贼人,捉个现行,逮入大牢,打了个皮开肉绽,此事当真?”

    “庞兄听错了,”张仪不疼不痒,修正他道,“不是误当,是真当呀!在下让大楚刑卒打了个体无完肤,差一点点儿就见不上庞兄你了!”

    “啧啧啧,”庞涓连啧几声,拱手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下贺喜张兄了!”又倾身凑近,再压低声,“在下甚想一睹张兄所窃,不不不,是所拿之璧,敢问张兄能赏脸否?”

    “让庞兄失望了,”张仪微微摇头,两手一摊,“在下是既没窃,也没拿呀。”

    “哦?”庞涓故作一惊,“这么说,昭阳他是……冤枉张兄了?”

    张仪前脚赶到大梁,递过国书,被太子申安排入驿馆安歇,庞涓后脚就驰入城门,赶回府中了。

    “呵呵呵,”张仪淡淡一笑,轻松滑过,“冤也没冤,没冤亦冤,这是一桩无头案了。”

    “张兄好肚量,”庞涓再伸拇指,“真是人各有志呀。若是有人冤枉在下,在下必与此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庞兄还有问否?”

    “王上,”毗人小声奏道,“抑或庄先生未曾有过着述。王上书房收录也是全的,列国士子凡有名者无不在册,唯此庄周……”

    “有有有,”庞涓急又转回正题,“在下好奇得很,有得问呢。这第四问是,听闻张兄不屑留楚,赴赵投奔苏兄,却被苏兄误作乞丐,打发十金送客,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唉,”庞涓长叹一声,“在谷中之时,苏兄这人,看起来倒挺厚实的,岂料出山之后,竟就这般小气,才赏十金。要是张兄到在下府中行乞,必赏百金!”说着“呸”地啐一口,“就冲这个,在下鄙视他了!”

    “第五问呢?”张仪面无愠『色』,淡淡问道。

    “呵呵呵,张兄真还是个急『性』子呢!”庞涓哂笑一声,接道,“听闻张兄与秦人有杀父之仇、羞母之恨,可有此事?”

    “呵呵呵,张兄真还是个急『性』子呢!”庞涓哂笑一声,接道,“听闻张兄与秦人有杀父之仇、羞母之恨,可有此事?”

    “正是。她叫香女,依照谷中排序,庞兄该称她师嫂才是。”

    庞涓刻意将“『逼』”字改为“羞”字,静观张仪的反应。

    “有。”

    “姓张的,”庞涓暴怒,震几,一字一顿,“此言可有说辞?”

    “唉,”庞涓叹声更长,“儒者仲尼有云,‘父之仇,弗与共戴天’,这又加上羞母之恨,唉,在下今日方知,张兄是真正不容易哟,为了这个功名利禄,投身事仇,将杀父之仇、羞母之恨,全都豁出去了!”说毕,又出几声长叹,摇头,阴阳怪气,“嗟乎张兄,值乎?不值乎?”

    “呵呵呵,张兄真还是个急『性』子呢!”庞涓哂笑一声,接道,“听闻张兄与秦人有杀父之仇、羞母之恨,可有此事?”

    张仪没有接腔,也没生气,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庞涓。

    “张兄不觉羞乎?”

    张仪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庞兄息怒,”张仪『摸』『摸』脸皮,依旧挂笑,“这张脸皮若是不厚,怎能分给他人呢?”

    “张兄不觉耻乎?”

    张仪又是一笑,依旧摇头。

    “张兄面皮……”庞涓猛地变过脸『色』,声音骤冷,端起茶杯,作赶客之势,“竟然厚至此乎?”

    “庞兄息怒,”张仪『摸』『摸』脸皮,依旧挂笑,“这张脸皮若是不厚,怎能分给他人呢?”

    “分给何人?”

    “分给庞兄你呀!”

    “呵呵呵,张兄真还是个急『性』子呢!”庞涓哂笑一声,接道,“听闻张兄与秦人有杀父之仇、羞母之恨,可有此事?”

    “分给我?”庞涓一震,两眼直『射』过来,“我怎么了?”

    “张兄应该不会藏私吧?”庞涓将话砸实。

    “庞兄一切好好的,只是……”张仪指向庞涓的脸皮,“此处没皮了!”

    “姓张的,”庞涓暴怒,震几,一字一顿,“此言可有说辞?”

    “有有有,”该到张仪来神了,摇头晃脑,“身为无敌将军,率六国之师,攻一国之门,门未破,六师却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敢问庞兄,身为主帅,脸上可有皮乎?”

    “你……”庞涓手指张仪,脸『色』惨白,气极。

    “还有,”张仪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却振聋发聩,“不听六相劝言,一意孤行伐秦,却看不出齐、楚二王早有勾结,皆欲卖魏,竭力怂恿人主涉险,身为一国主将,庞兄脸上可有皮乎?”

    庞涓的手哆嗦起来,全身也在剧烈颤动,声音却因过于愤怒,全被堵在嗓子眼里。

    “庞兄,”张仪淡淡一笑,拱手,“在下此来,既不为揭短,也不为颂长,只为送给庞兄一张面皮,还望庞兄笑纳。”

    “是何面皮?”庞涓总算迸出一句,两眼似要冒出火来。

    “张兄不觉羞乎?”

    “连横!”

    “连横?”庞涓显然是首次听说此名,目光征询。

    “哦,就是与在下合作,助在下说服魏王,与大秦结盟睦邻!”

    “这与连横何干?”

    “庞兄不是善弈吗?棋局有纵有横。苏秦诱『惑』列国合纵,你我兄弟何不联手,给他来个连横呢?”

    “哈哈哈哈!”庞涓爆出几声长笑,“是狐狸终归会『露』出尾巴来的。张兄这绕来绕去,总算绕到正题上了!”脸『色』一沉,鹰鼻一勾,声音如从牙缝里挤出,“念你是远方来客,念你我同窗数载,在下就不给你难堪了。”拂茶,起身,大喝,“来人,送客!”言毕,也不及张仪起身,径自从偏门出去。

    张仪冲他背影苦笑一声,缓缓站起,摇几下头,一步一晃地走出了客堂。

    自庄周来过,魏惠王的病情竟是好了,吃得香,睡得着,起得早,走得动,完全像是换了个人。然而,旧病虽去,新病却又来了。惠王无论是睁眼闭眼,庄周衣不遮体的邋遢样子总也挥之不去。

    “神人哪,真是个神人哪!”惠王在后花园里绕来绕去,时不时地嘟哝这一句。

    “呵呵呵,王上,”惠王病愈,毗人的心情是最好的,“叫老奴看,庄先生不是神人,是个怪人!不过,他的学问倒是大哩,难怪惠大人对他这般恭敬。”

    “姓张的,”庞涓暴怒,震几,一字一顿,“此言可有说辞?”

    听到“学问”二字,惠王来神了,大步流星地走向藏书室,与毗人一道寻找庄周着述。

    藏书室太大,书架太多,没过多久,二人尽皆查得累了。毗人吩咐宫女端来净水洗过,扶惠王正殿歇息,召来太史令,由他吆喝二十几个识字的宦臣,将所有书架挨排检索,直忙到天昏地暗,仍未查出一册庄周着述。

    太史令告退,惠王郁郁不乐。

    “王上,”毗人小声奏道,“抑或庄先生未曾有过着述。王上书房收录也是全的,列国士子凡有名者无不在册,唯此庄周……”

    惠王再次看向一排排书架,叹出一口气,显然对未能找到庄周着述甚是不快。

    数月来,惠王不朝,毗人身边压着一大堆报奏,这想趁势将他扯回现实,笑道:“也许庄先生只是能说而已,不过是惠大人请来为王上舒怀的。”

第086章  呈舌功张仪横魏 辩是非长舌受挫(2)() 
“你讲得是。”惠王点头,“自古圣人述而不着,庄周乃当世圣人也。”

    “圣人无不通晓天地之道、治国之术。王上何不再召庄先生觐见,以国家之事问他,庄先生是否圣人,一问可知矣。”

    庞涓直望过去。

    “是哩,寡人正好憋堵些事。传旨惠爱卿,有请庄先生。”

    翌日卯时,惠施再引庄周进宫,惠王在御花园里摆下宴席款待。

    酒过数巡,惠王诚敬拱手:“前番听先生所言,如闻神人,魏罃里外皆震,久病之躯瞬时痊愈,犹如脱胎换骨。先生实为超凡脱俗的雅士,魏罃却是俗人,有俗事欲累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大王欲问何事?”庄周亦不客套,拱手还礼,笑着望他。

    “寡人承继先祖之业,数十年不敢懈怠,然则,西有嬴氏侵我,东有田氏辱我,北有赵氏坑我,南有熊氏骗我,叫我心中憋闷,是可忍,孰不可忍!”

    “敢问大王,他们是如何侵你、辱你、坑你、骗你的呢?”

    殿中静默。

    “诸事一言难尽。就眼前之事,嬴氏杀我八万将士,夺我河西不还,为收复河西,魏罃听从苏秦合纵伐秦之策,集六国之兵于函谷,岂料事出变故,燕、齐交恶,率先撤兵,楚人观望不前,赵人通秦卖我,致使我功败垂成,憋屈至今。”

    “哈哈哈哈!”庄周笑得前仰后合。

    “庄周也是这般问他,那庖丁应道:‘无他,合于道而已。在下初解牛时,所见皆牛;三年之后,目无全牛;及至今日,在下只以神遇,不以目视。解牛之时,在下循依天理,避实就虚,切中肯綮,凭直觉所向披靡。良庖一年一换刀,因为他是割的;庸庖一月一换刀,因为他是砍的。在下之刀已十九年矣,解牛数千,刀刃仍如刚刚磨过一般。为什么呢?骨节有间,刃却无厚;以无厚入有间,在下就悠然自得、游刃有余了。不过,即便如此,每逢筋骨交错处,在下仍要全神贯注,小心动刀,待关节自解,牛体如土委地,在下方才嘘出一口气,提刀起立,举目四顾,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矣。’”

    惠王让他笑蒙了,良久方道:“敢问高士,魏罃之说好笑吗?”

    “好笑,好笑,”庄周又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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