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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光线夹着雪花穿过树林的缝隙斜着照了过来,淡淡的光芒洒在林中一蓬一蓬开放着红色花的红柳丛中,野兔子最喜欢在这样的花丛中栖居,一只、两只,三三两两甚至更多,不停地在林间跳跃追逐,像是调皮的精灵舞动在幽深茂密的山林。
耶律隆昌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整片猎区静悄悄的,雷神的马蹄踏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耶律清歌下马,让雷神随意跟着他。自己却拨开碍事的树枝,在林中探查着野兽飞鸟的踪影。
谁也不知道,辞世多年的母亲曾跟着武将出身的外祖父习得一身惊人的狩猎技能。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去山林里狩猎,是母亲把他从一个无知的小子变成了一名出类拔萃的猎手。通常的猎场,他只需一看,便可探知猎物的栖居地在哪里,也就是说,哪儿有猎物,哪儿没有猎物,猎物会朝什么地奔跑,他判断得非常准确。
阿古拉的选择没有错。
在此处山脚下设置看城,确实没有被猛兽袭击的危险。据他观察,山林方圆十里之内,除了毫无威胁的野猪、野兔、飞鸟之外,没有凶猛的野兽留下的痕迹……
他的表情慢慢放松,缓缓向前搜索,锐利的眼睛瞅着四周红柳丛中的动静,耳朵也敏锐地听着小动物奔跑的声音。
近了……
更近了……
他确定,走不出十步,就会看到他想要的猎物……
隐秘的红柳丛间,果然出现了至少七八只颜色各异的野兔子。他一步步……一步步的接近红柳丛……
突然。
“啊……”他凝聚起体内的真气朝着毫无防备的野兔子们狂吼。
这时的吼叫声跟召集狩猎勇士时的吆喝声又完全不一样,它低沉有力、铿锵刺耳,声波似乎贴着地皮向树丛、草丛,向旷野中穿透,此起彼伏,震荡不绝。这种吼叫声穿透力很强,会让藏匿在树丛或草丛中的野兔,或者其它猎物顿时胆寒神慌、晕头乱蹿,会失去方向感。
“扑棱棱……”野兔子乱了阵脚,冲着四面八方遁逃的时候,耶律清歌一把拉开了手里的金铁弯弓。只听“嗖……”利箭穿透空气的哨声,夹杂着箭头穿透皮肉的闷响,划出一道又一道孤线,旋转着直奔目标而去,一时间,连珠箭的锋芒照亮了一方萧杀的天地。兔到箭到,箭到兔倒。倒下的兔子连动也不动,瞬间便成了他的猎物……
看到主人狩猎的英姿,雷神踏着铁蹄轻快地奔而来,它略弯脊背,等着主人把铁箭穿起来的猎物扔上它的肩头……
恰在这时。
雷神的尖耳却倏然直立起来,铁蹄不安地躁动着,喷鼻不断!
耶律清歌黑眸中寒芒闪电一般掠过,他扶着雷神的脊背安抚,嗅闻着四周非同寻常的气息……
这不是人的气味,因为最细微的人声,他也能准确地辨识出方位一招制敌!空气中飘来浓重刺鼻的腥膻臭味,令他深黯的眸色越积越深……
他蹙了蹙挺直的鼻梁,强健有力的腿朝前一跨,身体已然半挂在高大的红柳树梢。
林深木重。
葱葱郁郁的胡杨树林、红柳树丛、芦苇荒滩,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展现出来……
没有异常。
附近的林地,除了雷神背上的野兔,连一只活着的飞鸟都看不到……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不正常。这是一片未被狩猎过的林区,是动物飞鸟憩息的家园,不可能只有一窝野兔子等着他来猎捕……
太诡异了。
他想到了同样深入密林却毫无动静的耶律隆昌,不知他现在到了何处,是不是也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境况。
细心观察中。
忽的。
他看到不远处的林间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仅仅怔了瞬间,他便感到喉咙发干,从地底不断冒出来凉气,惊得他透脊背的冰冷……
是熊!
以他多年狩猎的经验来看,那黑影竟像是白兴图山脉土生土长的旱熊。看城周遭坡缓林稀,原不会有熊出没,可是他的目力却绝不会把一只成年旱熊错看做黑色的树影。
眸光更加的森寒骇人。
熊的凶悍残暴自不必说,旱熊比其他熊类还多了一种可怕的习性,它喜食人肉,而且是新鲜的人肉。体格庞大的旱熊,皮糙肉厚,没有数百军士齐开弩箭,仅凭莽夫之勇,根本制服不了它。
他的确没有把握单枪匹马的拿下它。
沉下树梢,耶律清歌深邃的瞳眸里渐渐升起冰冷的寒芒。难道,这就是耶律隆昌的阴谋?他打算用一头凶暴异常的旱熊撕碎他的铠甲,扫清夺权篡位之途上的障碍?
他的唇角逸出嘲讽的冷笑。“耶律隆昌,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梅良辰这边却惨了。
她想到了阴狠邪气的二皇子会在林间设置无数的机关埋伏加害耶律清歌,可没想到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林间飘落的雪花。
大片大片的雪,从树叶的缝隙落下来盖在她和马竿的头顶,没过多久,就把不敢乱动的两人变成了白色的雪人。
他们冻得直打哆嗦,马竿用唇语对梅良辰抱怨道:“我快冻死啦!什么时候能动啊!”他期待出现的热血沸腾的狩猎场面一直没有出现,整片山林静悄悄的,风雪开始肆虐,他的手脚变得麻木肿痛,变得快不是自己的了……
梅良辰悄声警告他:“你若想死得快一些,就尽管起来跑路!”凭着直觉,她感到风雪欲摧的山林,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看城。
阿古拉刚要遣走部将哲别去通知牧仁守护将军,二皇子殿下的随扈堪达却横档在哲别之前,面无表情地说道:“阿古拉大人,你这样做可不合规矩。”
阿古拉的脸登时黑下来,他狠狠瞪视着堪达,把哲别已经出鞘的军刀,又按了回去。“哲别,不得无礼!”
堪达扬起倨傲的头颅,完全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殿下有令,围猎期间,任何人都不许进入猎区!阿古拉大人,你是觉得将军大人不如殿下勇猛,需要部将相帮才能取胜吗?”
第101章逃命()
“你!”阿古拉被堵得讲不出话来,心里暗骂堪达的奴才行径。
待虎视眈眈的堪达转身走开,阿古拉的担忧更进了一层,除了堪达看紧自己的一举一动,连外间负责守卫猎场的部将也被二皇子的人如影随形监视着。看样子,二皇子确实在林间设置了埋伏,将军大人此刻不知遇到危险没有。
他的铁拳紧握着刀柄,视线凝注于宁静幽邃的山林……
牧仁。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牧仁带着千里挑一的勇士隐藏在高高的红柳丛中,一双虎目早已经透出不耐。“妈的,这帮龟孙,是要耗尽老子的耐性吗?”他带的铁骑军精锐早把这片山头翻了个遍,除了猎户在林间留下的拙劣陷阱和捕兽夹,他们没找到任何与二皇子阴谋有关的痕迹……
莫非是将军大人多虑了?或者,是那个娘娘腔的二皇子临时转意放弃在围猎中加害将军了吗?
正心焦迷惑之际,“嗖……”一阵凌冽的凉意突然贴着他的耳廓飞了过去。牧仁大惊,侧身避让,眼角余光看到那是个黑沉沉的物件,“咚……”它直没入身旁的红柳树干,还在兀自摇摆着……
“左将……”
牧仁环顾四周,未发现袭击者有进一步的动作,挥手令军士噤声。他悄无声息地挪移过去,拔下东西一看,不由得心跳骤停。
是将军的金铁巨箭!
箭身处穿着一块灰蒙蒙的破布,他取下展开,上面竟用鲜血书写着几个大字。
将军有难!
牧仁的头一下子炸开了。
他深深敛吸口气,再向未尽的布条看去,发现血书下方是用鲜血画就的围场地形图。他所处的方位,延伸出一个箭头,直指向看城附近的山包……
坏了!
那处地界可是他和阿古拉都忽略的围猎地点。难道心机深重的二皇子竟把狩猎地点转换到了那里!
牧仁性格虽鲁莽冲动,可他跟随耶律清歌多年,又经过右将军阿古拉的调教,关键时刻还是能显露出铁骑军大将的本色……
只见他略一沉吟,压低声音命令道:“索卡,你带领精锐二十人守在附近,遇到紧急危险才可燃起狼烟,切记!”
“是,左将!”
“其余的军士,跟本将走!”他们是埋伏之人,自然不能骑马。可是牧仁多了个心眼,早命人把马匹拴在了明黄帏布之后,以备不时之需。他们抄近路找到用棉垫裹好铁蹄的马匹,转瞬间,遁入了密林中的小道。
熊。
一头成年的旱熊出现在耶律清歌右前方30米远的地方。
他把雷神早早地送到相对安全的树丛,自己却持弓立于一蓬杂草之后,紧紧地盯视着前方凶猛的野兽。好的猎手,要学会落定不动,不管雪粒子多大,不管寒风多冷,他都不能轻易挪动脚步,失却狩猎的最佳时机……
旱熊渐渐地近了。
它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猎物的气息,左右环顾着凑近鼻子,黑洞洞的眼神里透出对食物的渴望。巨大的熊掌因为焦躁,不停地拍向树丛,扬起时带起一大片拍碎的野花和雪片……
“嗤……”他无声地扯满硕大锋锐的弓弦,对准了旱熊充满着狂暴和血腥的眼睛……
近了……
更近了……
他隐约可见旱熊血红的大口,已经朝着他的方向霍然开启……
突地……
“呜呜……”旱熊发出响彻山谷的怒吼,忽然改变方向,扑入它右侧高高的红柳树丛……
耶律清歌登时怔然,可没等反应过来,林间却传来一声足以令他血脉贲张的嘶喊。
“啊……啊……”一抹瘦削的身影从树丛间闪了出来,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跑,一边迟疑着回头望,看到黑熊并没有跟着出来,她才又发出悲声:“马竿……快跑……”
树影憧憧中只看到熊彪悍的黑影不断闪动,她不禁破声嘶喊:“巴特尔……救命!”她胡乱扯起根木棍重新冲回树丛……
该死的。
该死的,是谁!把她带进了危险的猎区!
耶律清歌的铁掌卷夹着狂风,劈开虬结盘绕的树枝。“哟……嗬嗬嗬嗬……”他一边尖啸着狩猎的咒语,一边摸出靴筒里的匕首。
“哟……嗬嗬嗬嗬……”终于,一头足有两人高的成年旱熊,张着血盆大口,掉头朝他扑来……
空气中传来震颤,刚长出的树叶跟着抖动“哟……”耶律清歌黑眸如炬,精芒暴涨,瞅准时机,照着旱熊赤红的眼眶,甩出威力无俦的匕首……
“嗷呜……”削铁如泥的利器,深深刺进熊眼,仅剩一截闪着暗芒的刀柄露在外面,形容可怖。
“嗷呜……嗷呜……”猛兽痛苦的嘶嚎像在打雷,轰隆隆震得梅良辰的耳膜突突狂跳。大地在抖颤,她也情不自禁跟着颤抖。意识没了,头脑发懵,眼前不断闪现黑熊白森森的利齿咬向她和马竿的惨烈画面……
不!
她不要被熊吃了!猛力晃着马竿。“醒醒!醒醒!”
“嗷呜……”地动山摇,负痛的旱熊变得更加凶暴……
马竿好不容易被她晃得苏醒过来,突闻响彻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