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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楚?”威王眼睛大睁,直盯田婴。
“王上,”田婴缓缓说道,“与秦相比,楚才是我劲敌。我东是大海,不可图;燕地偏远而贫瘠,图之无益;三晋强悍,争之不易;秦被三晋锁死于关中,是亲是仇皆无大碍;我唯有南图。泗下诸国是鱼米之乡,与我一向亲善;琅琊诸地,春秋时本是我土,后为勾践所占,今又被楚人夺去。这且不说,眼下楚已得越,昭阳为令尹,熟知泗下,垂涎宋、鲁,蓄势已久,必与我争。我若入纵,必与楚和,泗下、越地皆不可争矣!”
“嗯,爱卿所言甚是,”威王点头,又朝前走去,边走边问,“这是五弊。利呢?”
田婴依旧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大:“臣以为,合纵于我,有五弊,仅有一利。”
“哦,”威王再次顿住步子,扭过头来,“是何利?”
第072章  石牛便金骗蜀道 齐宫冷遇试苏秦(4)()
驭手小声说道:“是齐王,朝咱走来了!”
“是的,”威王陷入深思,有顷,缓缓点头,“与此利相比,所谓五弊,皆不足道矣。黄池之辱,田忌虽有过错,大错却在寡人。河西战后,寡人以为可图魏矣,不料杀出一个庞涓,让寡人梦断黄池。眼下魏罃贤臣盈朝,国力复盛,寡人复仇之事,也只有捂在心底了。六国若是合纵,魏罃必不以我为戒,竭其国力西图,光复河西。秦、魏再争,以虎狼战熊罴,无论谁负谁胜,于我皆是大利。只是……寡人仍有一虑。”
“王上何虑?”
“寡人身边,短缺一个能敌庞涓之人。河西之战后,魏室已如僵死之蚕,更有四国谋之,庞涓却能力挽狂澜,以三万疲卒,五日两胜,实让寡人胆寒。听闻庞涓治兵甚是严整,大魏武卒复现,寡人更是寝食难安哪!”
“王上,天道求衡。出庞涓,亦必出制涓之人。只要王上孜孜以求,此人必现。”
“是啊!寡人寄厚望于稷宫,这件大事,就有劳爱卿了!”
“臣遵旨!”
田文揖道:“在下田文见过特使!”
“话虽如此,”威王话锋微转,“合纵之事仍需慎重。”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王上?”田婴一怔。
“寡人反复琢磨苏秦的合纵理念,什么‘五通’‘三同’‘六国制秦’,多是迂腐之见。听闻苏秦出身寒微,十分健谈。果如此说,在我稷宫,如他这般夸夸其谈之徒数以千计。然而,似此人才,居然连克燕、赵、韩、魏四宫,连魏罃那只老狐狸也为他所服,倒是大出寡人意料。想是他一路招摇,以势压人之故。今日此人乘连胜之势东下,寡人若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盲从,万一有所闪失,岂不就跟四国之君一样贻笑后世吗?”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爱卿何计?”威王急问。
“先冷落他,卸去他的势;再使他前往稷宫,与稷下诸先生论战。此人若能度过稷下一关,必是旷世奇才,我王尽可合纵。此人若是夸夸其谈,腹无实货,必在稷下翻船。堂堂四国特使在我稷下丢丑,在列国也是美谈!”
“好好好,此计甚好!”威王连连点头,“方才听爱卿讲,淳于子将于后日午时到,苏秦他们呢?”
“听楼缓说,也在后日,至于几时能到,臣也吃不准。”
“呵呵呵,凑到一起了!”威王笑出数声,“也好,你安排去吧,这几日休朝,所有朝臣只做两件事:一、迎接淳于子;二、礼送彭祭酒!”
“臣遵旨!”
“不过,苏秦既为四国特使,还有燕、韩、魏三国公子、公孙光临,也不可过于冷落,总得有人支应才是。”
“臣使犬子恭迎特使,王上以为如何?”田婴略略一想,轻声荐道。
“可是爱卿世子田文?”威王问道。
“正是。”田婴接道,“犬子近年有所长进,颇能应酬,且以交友为乐—”
“嗯,”威王微微点头,截住田婴话头,“是该历练一下了。”
两日之后,在临淄之西三十里处由邯郸而来的一条驿道上,一辆装饰豪华的驷马篷车由西北而东南,车轮吱吱呀呀,辚辚而行,扬起的尘埃随微风飘飞。
前面数里处就是通往临淄的主官道,显然,这辆轺车欲拐入主官道,驶向临淄。
驭手正在悠然自得地埋头驾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喧嚣声,抬头一看,主官道上现出大队车马,旌旗招展,尘土飞扬,远远望去,见首不见尾,不知有多少里长。
驭手忖估距离,回头大叫:“主人,主人……”
车上之人是淳于髡。此时,他正两眼『迷』离地坐在篷车里,一把白胡子随着轺车的上下颠簸而左右飘飞。
听到叫声,淳于髡两眼惺忪,探头问道:“何事?”
“前面有车马。”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有就有呗,咋呼个啥?”
“主人,”驭手急道,“你睁眼看看,那队车马不知有多少,若是让他们赶前了,不知要候几时?”
淳于髡打眼一看,知是苏秦的合纵车马,复闭眼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前去。”
驭手得令,扬鞭催马,四骏撒开蹄子,篷车如飞般驶向官道,刚巧赶在大队车马的前面。驭手看看淳于髡,见他又睡去,哂然一笑,再次扬鞭。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官道既宽且平,骏马见到如此好路,分外欢喜,扬首奋蹄,不一会儿,就将大队车马甩出二里多地。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赶有十几里,可以望见临淄西门的城楼了。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淳于髡头也不抬:“又咋呼个啥哩?”
“前面又有车马!”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王上屈尊迎接?”
“再超过去就是!”
“小人超不过,那些车马是迎面过来的,官道全被堵上了!”
“哦?”淳于髡睁开眼睛,朝前一望,果见一队车马辚辚而来,正自思忖,驭手惊叫:“主公快看,有王旗!还有王辇!”
淳于髡抬头,这也看到了王旗和王辇,知是齐威王驾临,凝眉有顷,缓缓说道:“王辇算什么?走你的路就是。”
驭手应过,催马又走,边走边唠叨:“主人,齐王必是迎接那队车马的,小人方才看到旗号,好像是苏相国,啧啧啧,苏相国可真了不起,是四国特使,这来齐国了,连齐王都要郊迎!啧啧啧,啧啧啧……”
淳于髡眼睛闭合,没有睬他。
双方相向而行,不一会儿就碰到一起。距百余步远时,驭手停下,回头看向淳于髡:“主人,别睡了,就要照面了。”
淳于髡头也不抬:“让在道旁。”
驭手将车辆赶至官道一侧,跳下车,在车旁跪下。
距五十步远时,前面车马也停下来,齐威王步下王辇,缓缓走来。后面跟着殿下、邹忌、田婴、田忌等百官朝臣,再后面是七八个稷下先生。
驭手眼角瞥到,赶忙『揉』『揉』眼睛,见此情景,急叫:“主公,主公……”
驭手小声说道:“是齐王,朝咱走来了!”
淳于髡责道:“又叫唤啥哩?”
驭手小声说道:“是齐王,朝咱走来了!”
淳于髡睁眼一看,见齐王已经快到跟前,吃一惊,跳下车子,迎前几步,当道跪下,叩首于地:“草民淳于髡唐突至此,不知王上驾临,冒犯王驾,请王上治罪!”
威王急上前几步,双手扶起淳于髡:“先生,是寡人迎迟了。”
淳于髡一怔,不相信地望着他:“王上此来,是迎草民?”
“当然是迎夫子喽!”威王笑道,“在这世上,值得寡人郊迎的,舍夫子其谁?”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王上屈尊迎接?”
“王上所虑甚是。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唉,”威王拱手回礼,叹道,“夫子一别就是数年,只图自己快活,将寡人和稷下忘个一干二净。此番若非彭先生仙去,寡人想见夫子一面,怕也是难。听闻夫子来了,寡人一夜未曾睡好,本欲郊迎十里,不想还是迎得迟了!”
淳于髡再次拱手,声音哽咽:“王上……”
官道上,二里开外,尘土飞扬,合纵车马不急不『乱』,辚辚东来。
“呵呵呵,”威王跨前携住淳于髡之手,“此地风寒,请夫子随寡人宫里叙话。”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威王携淳于髡之手走向王辇。
大队人马掉过车头,原路返回。
合纵人马全看傻了,纷纷停住车子。包括苏秦在内,众人无不以为齐国君臣是来迎接他们的,不想齐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马而回。
“前面车上的是何路大仙,有谁看到了?”公子卬大声咋呼。
从冷宫出来之后,公子卬虽然爵为安国侯,职位却是参将。此番被诏命为合纵副使,公子卬初时不明白,颇为叫屈,憋闷数日,进宫诉予母妃。母妃诉诸惠王,经惠王一骂,公子卬始知此任竟是重用,便乐不可支地甘当副使了。
公子章摇头应道:“车上有篷,看不清呀!”
公子哙接道:“能让齐王郊迎,断非寻常之人!”
从冷宫出来之后,公子卬虽然爵为安国侯,职位却是参将。此番被诏命为合纵副使,公子卬初时不明白,颇为叫屈,憋闷数日,进宫诉予母妃。母妃诉诸惠王,经惠王一骂,公子卬始知此任竟是重用,便乐不可支地甘当副使了。
“管他是谁,待会儿撞见,看不扭断他的脖子!”公子卬怒道。
众人皆笑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苏秦。
苏秦亦笑几声,回视他们:“你们看我干什么?还不赶路,打算在这儿过夜吗?”
公子章跳上车马,头前走去,合纵车马再次蠕动。
行至齐王停车处,一车恭候在侧,一个模样英俊的白衣青年躬身立于车前。
合纵车马再次停下。
公子章认出是田婴之子田文,跳下车子,迎上前去。
田文揖道:“在下田文见过特使!”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王上屈尊迎接?”
公子章回揖道:“韩章见过田公子!”略顿,“田公子缘何候于此处?”
田文再揖:“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此恭迎合纵使臣!”
翌日晨起,田文复至。
公子章遂引田文走到苏秦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