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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再揖:“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此恭迎合纵使臣!”
翌日晨起,田文复至。
公子章遂引田文走到苏秦车前。
苏秦闻报,跳下车子,迎上揖道:“在下苏秦见过田公子!”
田文回揖:“田文见过苏子。文奉家父之命,恭迎苏子及诸位特使!”
“有劳公子了!”苏秦躬身谢道。
“令尊何在?”公子卬亦赶过来,并不见礼,直问他道。
“回上将军的话,”田文朝他拱手,“家父本欲亲迎,将行之时,接到我王口谕,陪王郊迎稷下先生淳于子。家父不敢抗旨,又分身乏术,只好托在下代为恭迎,不到之处,请苏子并诸位公子宽谅!”
“嗬,我道是哪路大仙呢,却是那个亮光头。”公子卬揶揄一声。
众人笑也不妥,责也不妥,面面相觑,谁也不好作声。倒是田文洒脱,呵呵笑出几声,朝他又是一揖:“听闻上将军言语幽默,今日信了!”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两眼笑成一条缝,频频点着大光头,算是招呼了。
公子卬不好再说什么,亦笑一声,拱手揖道:“见笑了。”
田文转对苏秦揖道:“家父未能躬迎,甚是抱歉,特嘱在下妥善安排苏子及诸位特使。临淄狭小,容不下诸多人马,只得委屈他们暂住郭外。至于诸位特使及随员,在下已经安置在驿馆。不便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苏秦亦拱手道:“安置甚当,谢公子了。”
田文朝苏秦及众人拱手揖道:“苏子、诸位特使,请。”说罢转过身去,缓缓走至自己车前,吩咐驭手头前驰去。
大队车马跟在后面,辚辚驰向临淄。
是夜,四国使臣在列国驿馆住下。从大梁到临淄,众人拖拖拉拉走有十多日,皆是劳顿,早早安歇了。
苏秦召来楼缓谋议。
楼缓将稷宫之变略述一遍,苏秦方知原委,轻叹一声:“前年在稷下时,在下曾听过彭先生教诲,受益匪浅。此番复来,在下原还打算再向先生讨教,不想他竟先一步去了!唉,天地悠悠,生命却是短暂,时不我待啊!”
楼缓也是唏嘘。二人又议一时,楼缓见苏秦太累,辞别去了。
翌日晨起,田文复至。
苏秦提及上朝面君之事,田文应道:“彭祭酒仙逝,王上感伤,特别诏命,近日不朝。至于何时上朝,需候王上旨意。”
苏秦拱手:“既是如此,在下向田兄打探一事。”
驭手看到迎头驰来一队车马,回头急叫:“主人!主人……”
第072章  石牛便金骗蜀道 齐宫冷遇试苏秦(5)()
“仲尼至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请问田兄,可知仲尼昔日闻《韶》之处?”
田文点头:“知道,就离此处不远,原是太师高昭子的府宅,高氏落败,此宅转手三家,眼下被一个古怪的乐师买下,改作乐坊了。”
“太好了,”苏秦喜道,“烦请田兄引在下前去,一来缅怀仲尼,二来也顺便欣赏齐国雅乐。”
老乐师引领三人径直来到孔子闻《韶》处,指着前面破旧的乐坛:“两位稀客,这就是仲尼闻《韶》处,你们祭拜吧!”
“在下愿效微劳。”田文笑应道。
苏秦脱去官服,换上一身干净素雅的士子衣冠穿上,刚要走出厅堂,正在附近溜达的公子哙看到,急走过来:“二位欲去何处?”
“仲尼闻《韶》处。”苏秦顿住步子。
“哦!”公子哙大喜,“可否捎带在下?”
“公子既爱《韶》音,就一同去吧!”
尴尬有顷,田文耸耸肩道:“看来,香茗是喝不上了,我们还是走吧。”
公子哙回房换了一身素衣,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出驿馆。
高昭子府宅不过数百步远,谈笑间已是到了。
田文报过家门,门人禀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迎出,见是田文,脸『色』微沉,略一拱手:“老朽见过大人。”
田文回过礼,指苏秦、公子哙道:“老先生,晚生引见两位贵客。这位是四国特使苏秦,这位是燕国公孙姬哙,听闻此处是仲尼闻《韶》处,特来祭拜。”
老乐师扫二人一眼,略一拱手:“二位稀客,请。”不及苏秦、公子哙回礼,顾自转身,前头走了。
二人皆怔,好在田文前有介绍,也就见怪不怪了。
尴尬有顷,田文耸耸肩道:“看来,香茗是喝不上了,我们还是走吧。”
老乐师引领三人径直来到孔子闻《韶》处,指着前面破旧的乐坛:“两位稀客,这就是仲尼闻《韶》处,你们祭拜吧!”
田婴尴尬一笑,朝众人拱手致歉:“苏子及诸位公子光临,在下有所怠慢,还望苏子及诸位公子多多担待!”
苏秦近前,朝乐坛缓缓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
老乐师引领三人径直来到孔子闻《韶》处,指着前面破旧的乐坛:“两位稀客,这就是仲尼闻《韶》处,你们祭拜吧!”
公子哙见了,亦过去跪拜。
田婴赶忙起身,跪地叩道:“此事罪在臣,请王上降罪。”
二人礼毕,苏秦转对老乐师,深揖一礼:“晚生苏秦敢问前辈,此处既为仲尼闻《韶》处,可有《韶》音?”
田婴赶忙起身,跪地叩道:“此事罪在臣,请王上降罪。”
老乐师陡然间二目如炬,将他凝视片刻,收回目光,缓缓说道:“既为仲尼闻《韶》处,自有《韶》音。”
苏秦再揖:“晚生不才,可得一听乎?”
老乐师迟疑有顷,抬头问道:“老朽敢问苏子,缘何要听?”
“回公子的话,”田婴应道,“彭祭酒一生治学,倡导学术争鸣,开辟一代新风,为今日的昌盛稷下立下盖世奇功。王上恩旨以上卿之礼安葬彭先生,同时在稷宫举办一场空前规模的学术论坛,以天下学子的真知灼见为彭祭酒送行。”
“晚生听说,仲尼至齐,闻此曲三月不知肉味。晚生既来齐地,若是错过如此好曲,岂不引为终身之憾?”
老乐师拱手揖道:“此曲陈朽,早不时兴了。自仲尼之后,鲜有人听。苏子既然有此雅兴,可随我来。”
老乐师头前走去,苏秦三人跟后,不一时,来到一个庞大乐厅。老乐师指指观赏席位,苏秦三人见过礼,席地坐了。
乐厅呈穹形,地上铺着红毯,乐坛上摆着编钟、鼓、琴、瑟、磬、箫、方响、埙、竽、筝、骨笛、笙等十余种乐器,氛围甚是典雅。
更奇特的是,老乐师只是轻轻击掌,厅中即起回鸣。旁侧转出十余乐手,各就各位。老乐师走到众乐师中央,拿起一管洞箫,微微启唇,厅中立时余音缭绕。老乐师又出一声,众乐师一齐跟进,一场规模宏大的交响乐《韶》正式起奏。刹那间,金、石、土、木、竹、丝、匏、革八乐齐鸣,余音回『荡』。
苏秦三人全被此曲所挟带的巨大声势震撼了。
苏秦紧闭双目,全身心地沉浸于《韶》里,整个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而起伏有致。
《韶》为舜时所作,也叫《大韶》,共分九奏,也叫九歌或九章,主要包括祭天、竽舞、『射』猎、会同、祈雨、祭火、关雎、缶韵、中和等,凤凰来仪是其高『潮』。每章均以洞箫起奏,分别展现前古先王,尤其是帝尧的丰功伟绩。
九曲奏毕,在乐声戛然而止时,苏秦竟无一丝察觉。
“就后日吧!在稷宫为彭子举办一场送别论坛,祭送彭蒙,可邀苏子同祭。”
“苏子!苏子!”公子哙见老乐师已经挥退众乐手,缓步朝他们走来,轻声叫道。
“是何乐坊?”
苏秦仍无知觉,依旧微闭眼睛,摇动身子,似是那优美的乐音已经汇入他的体『液』,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公子哙急了,伸手就要推他,老乐师止住,在他对面坐下。
苏秦从恍惚中醒来,睁眼一看,乐音早毕,老乐师坐在自己对面,急拱手道:“前辈雅乐,晚生受教了!”
“非老朽雅乐,苏子言大了。”老乐师缓缓说道。
见出口即失言,苏秦苦笑一声,不无抱歉地抱拳说道:“谢前辈教诲!是晚生听得傻了,竟是连话也说不齐整。”
“呵呵呵,”老乐师颜『色』大懈,笑出几声,“看得出来,苏子知音了。”
“知音不敢,晚生只是听进去而已。”
“苏子既听进去,敢问此曲如何?”
“仲尼曾说,君子为学,‘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晚生今日悟矣!”
老乐师拱手:“苏子能出此语,堪为知音矣!老朽聊备薄茶一壶,欲请苏子品啜,不知苏子能赏光否?”
苏秦拱手揖道:“能饮前辈香茗,晚生幸莫大焉!”
老乐师眉开眼笑,起身携了苏秦之手,置田文、公子哙于不顾,径朝后院走去。
田文、公子哙大窘。
尴尬有顷,田文耸耸肩道:“看来,香茗是喝不上了,我们还是走吧。”
公子哙长叹一声,望着老乐师和苏秦远去的方向,缓缓起身,与田文一道,不无遗憾地走出乐坊。
齐宫书房里,上大夫田婴将苏秦几日来的动静扼要禀过。
“哦!”齐威王朝前倾倾身子,“爱卿是说,苏子日日去那乐坊,与人谈乐?”
“是的,”田婴点头,“一连三日,每日都去。”
“是何乐坊?”
“是私家乐坊。原是高昭子旧宅,昔日仲尼闻《韶》处,本已败落不堪,三年前,忽然被一个老乐师买下。老乐师颇有钱财,从列国聘来许多乐师,在府中演《韶》。”
“哦?”威王大怔,“有此大师,寡人竟是不知!”
田婴应道:“据犬子所说,乐师来路不明,起初在雍门,浪迹街头,鼓琴为生,人称雍门周。后来,雍门周不知何故得到一笔横财,买下那处宅子,开设乐坊。雍门周为人古怪,虽然开设乐坊,却从不奏他曲,只演《韶》乐,且每三日才演一次,一次只演三刻钟。此曲陈朽,早已过时,齐人无人爱听,因而他的乐坊门可罗雀,整个临淄,除去邻人,几乎无人知他。若不是此番苏秦前去听《韶》,臣亦不知。”
“唉,”威王长叹一声,“羞煞寡人矣!能演《韶》者,方为大师。寡人自幼好乐,恨不与伯牙同世,常梦大乐师光顾,后得邹子演琴,即引为知己,用以为相。今有大师光临数载,寡人却是一丝不知,堪比楚地那个好龙的叶公了!”唏嘘再三,连连摇头。
田婴赶忙起身,跪地叩道:“此事罪在臣,请王上降罪。”
田婴朝在场诸位拱手一圈,转对苏秦:“诸位,苏子,此事就这么定下,在下告辞,明日申时,稷宫见!”
“起来吧!”威王再叹一声,“这事儿怎能怪你呢?今日临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即使伯牙再世,亦足以湮没矣!”略略一顿,“不说其他,单此一点,苏子就不一般哪!”
田婴迟疑一下:“臣可否知会苏子,让他入宫觐见?”
“不不不,”威王摆手,“他还没有去过稷下呢!稷宫何时为彭子送殡?”
“后日。”
苏秦脱去官服,换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