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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榻边的苏姚氏听见吧咂声,递过水碗,喂他几口。
苏虎不无艰难地喃出两个字:“秦儿……”
苏姚氏紧忙跑到外面,大叫:“厉儿、代儿,快,快来,你们阿大醒了!”
大人娃子听到喊声,全跑进来,齐刷刷地跪在榻前。
苏虎睁开眼,口中出来的依然是两个字,不停重复:“秦儿,秦儿……”
苏厉看一眼苏代,不知如何回答。
苏代眼珠儿一转,跪到榻前:“阿大,二哥这就回来了。我二哥在外面当了大官,这辰光在朝洛阳赶呢,说要赶回来看您!”
“王上特旨,”公子卬早已备下应对,“六国合纵成功,皆是苏子之功。秦人对苏子必怀嫉恨,或生加害之心。苏子是纵约长,苏子安危,事关列国纵亲大局,丝毫不可马虎!”
苏虎咧嘴笑了,眼珠儿转向小喜儿。
苏代急叫:“二嫂,过来!”
小喜儿跪到榻前,小声叫道:“大……”
苏虎伸出一只能动的手,哆哆嗦嗦地在枕下『摸』出一块山羊皮地契,塞给小喜儿:“秦儿早……早晚回……回来,把这……这个给……给他……”
小喜儿接过地契,泣不成声:“大……”
苏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喜儿,苏……苏家对……对不住你,大……大……大对不住你!”
坐有一时,苏厉抬起头,声音嘶哑:“看这样子,阿大怕是撑不了了。”
小喜儿伏在榻上,号啕大哭:“大……”
场面尴尬。
外面传来脚步声,阿黑朝外狂吠。
翌日晨起,他召来楼缓,约略分析了眼前情势,将列国诸事尽托于他,要他密切关注动态,一有情况就向他密报。
天顺儿跑到外面,不一时又拐进来,冲苏厉大叫:“阿大,找你的!”
苏厉应声出去,不消一会儿,快步走回堂间,不无激动地在苏虎跟前跪下,手捧一张地契:“阿大,大喜事儿!方才里正府上的郝管家来了,郝管家把二弟几年前典给里正家的十五亩地原样归还,这是地契!”
“刘……刘大人为啥归……归还?”苏虎昏黄的老眼扫向地契。
这些钱,少说也值五两足金!
“郝管家说,刘大人昨天过世了,大人临终前拿出这张地契,要郝管家务必归还咱家!”
苏虎挣扎几下,欲坐起来,被苏姚氏按住。
苏虎喘会儿气:“既……既然典……典给人……人家,就……就是人……人家的,快……快还……人……人家!”
“大,我说死不要,郝管家不依,说是刘大人的遗命,他不敢有违!”
“谨听公子。”
苏虎闭会儿眼,复又睁开:“为……为啥?”
“他大,”苏代妻接道,“可我咋听说,二哥是真的当大官了!”
“大,”苏代解释道,“这两年,刘家败了。刘大人的儿子交上一个浪『荡』朋友,说是河南邑的,那人骗他到韩国郑城,引他入赌场,把他的万贯家产赌没了,刘大人怕是让这个败家子气没的!”
苏虎喘会儿气,目光望向苏厉:“厉……厉儿,人……人……都有『迷』……『迷』的时……时候,保……保管好地……地契,待刘……刘少爷醒……醒了,还……还人家!”
“王上特旨,”公子卬早已备下应对,“六国合纵成功,皆是苏子之功。秦人对苏子必怀嫉恨,或生加害之心。苏子是纵约长,苏子安危,事关列国纵亲大局,丝毫不可马虎!”
苏厉点头:“厉儿遵命!”
苏虎摆手:“去……吧,大……大累……了……”
苏厉吩咐众人出去。
苏代走到院里,妻子跟过来,扯下他的衣裳,小声问道:“喂,二哥啥时候回来?”
“他大,”苏代妻接道,“可我咋听说,二哥是真的当大官了!”
苏代瞪她一眼:“净问些稀奇话,二哥啥时候回来,我咋知道?”
“你方才不是说,二哥在列国当大官,这会儿正往家赶哩!”
正在冷场,小喜儿复走进来,提着一个重重的罐子,在席上跪下,缓缓说道:“大哥,大嫂,三弟,妹子,我没多少钱,就攒下这点儿,都在罐子里了,你们数数,无论多少,都给阿大用!”
“我骗大哩,你也当真?白痴!”苏代盯她一眼。
“嗯,”苏厉妻正巧过来,接道,“我就估『摸』你小子是骗人。要是真的,你这张漏斗嘴还能不透出一丝风?”
“嫂子说得是。”苏代给她个鬼脸。
“他大,”苏代妻接道,“可我咋听说,二哥是真的当大官了!”
苏虎喘会儿气,目光望向苏厉:“厉……厉儿,人……人……都有『迷』……『迷』的时……时候,保……保管好地……地契,待刘……刘少爷醒……醒了,还……还人家!”
“听谁说的?”苏代白她一眼。
“我在河边洗衣,听路人说的。他们都说,列国在孟津会盟,选出一个纵约长,那人真正不得了,姓苏名秦,就是咱洛阳人。我心里打一横,那人别不是二哥吧?”
“谨听公子。”
“嘿嘿,”苏厉妻笑起来,“妹子真是好耳朵,就是心太实诚了。会盟这都过去十来天了,如果真是咱家二弟,都到家门口了,他能不回来显摆显摆?即使他不念想二妹子,总不会连他的大也不要吧?”
“嫂子说得是!”苏代叹服,向妻白去一眼,“就你,听风就是雨,猪脑!”
苏代妻嗫嚅道:“我……我……我不过是想让二哥早日回来,二嫂她……太可怜了!”
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正要给阿黑喂食的小喜儿把他们的对话听个着实。想到苏秦的临别之语,想到老喜儿辞世后自己在这世上真就是身只影单了,小喜儿悲从中来,两眼落在紧盯她手中食物的阿黑身上,两腿一软,扑通跪地,狗食洒满一地,紧紧搂住阿黑,哑起嗓音,哭了个悲伤欲绝。
与此同时,身在孟津的苏秦真的也是急了。
苏秦知道,庞涓绝对不会拿这桩事儿圆谎,也没必要这么做。
苏虎喘会儿气,目光望向苏厉:“厉……厉儿,人……人……都有『迷』……『迷』的时……时候,保……保管好地……地契,待刘……刘少爷醒……醒了,还……还人家!”
父亲病危一定是真的。
想到父亲,苏秦心中一阵绞痛。是的,他愧对父亲。父亲因他心碎,因他患病,这要离世了,他就在家门口,竟然没能回去蹦个脚尖。
这辰光,他恨不能『插』翅飞回。
但他不能,因为远比父亲紧急的是天下。
苏秦不得不佩服庞涓的心计。显然,庞涓挖空心思探访轩里,不是真在关心他,而是寻求一切可能的机会将他支开。合纵旨在息争,纵亲初成即起战端,这是苏秦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苏虎喘会儿气,目光望向苏厉:“厉……厉儿,人……人……都有『迷』……『迷』的时……时候,保……保管好地……地契,待刘……刘少爷醒……醒了,还……还人家!”
然而,盟主旨令他回乡尽孝,他左思右想,真还寻不出违抗此旨的理由。
翌日晨起,他召来楼缓,约略分析了眼前情势,将列国诸事尽托于他,要他密切关注动态,一有情况就向他密报。
安排好纵亲列国的相关事项已是后晌。
苏秦正欲起程,公子卬赶到,揖道:“苏子甭急。方才父王召见在下,再三叮嘱,说苏子此番省亲,非比寻常,为防不测,特别加派卫护三千,警戒十里。另外,省亲诸事,父王旨令在下一力『操』办。苏子若有任何闪失,就拿在下是问。在下战战兢兢,特别拟出几款规约,请苏子过目!”说毕,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呈给苏秦。
苏秦展开竹简,粗粗一看,款款皆是监管,尤其是第一款,苏秦日常事务,无论大小,都由公子卬安排。
苏虎睁开眼,口中出来的依然是两个字,不停重复:“秦儿,秦儿……”
见自己实际上已成囚犯,苏秦苦笑一声:“谢王上关照。王上多虑了,在下是回乡省亲,又不是以身涉险,哪儿会有不测?”
“王上特旨,”公子卬早已备下应对,“六国合纵成功,皆是苏子之功。秦人对苏子必怀嫉恨,或生加害之心。苏子是纵约长,苏子安危,事关列国纵亲大局,丝毫不可马虎!”
“家父病危,在下欲早一日赶回探望。”
“父王对令尊之病甚是关切,已使御医先一步赶去。有御医在,令尊一时三刻不会有事,苏子尽可宽心。”
公子卬处处把话堵死,苏秦知道没有退路,便拱手道:“在下恭听公子安排!”
“请问苏子,此番省亲,是否觐见周王?”
苏代瞪她一眼:“净问些稀奇话,二哥啥时候回来,我咋知道?”
“谨听公子。”
“既如此说,卬就冒昧代劳了。身为周民,苏子省亲不可不见周君。今非昔比,天下并王,周虽为王国,却是小邦,苏子身为纵约长、六国共相,已经不是寻常卿士。小邦寡君对列国纵约长、六国共相如何见礼,卬也是为难。周室擅长礼仪,听说眼下周室主事的是颜太师,卬这就草拟一道拜帖,投递他的门下,看他作何区处。”
“谨听公子。”
“王上特旨,”公子卬早已备下应对,“六国合纵成功,皆是苏子之功。秦人对苏子必怀嫉恨,或生加害之心。苏子是纵约长,苏子安危,事关列国纵亲大局,丝毫不可马虎!”
一辆驷马大车疾驰在王城大街上。
第078章  痴君臣妄心执迷 败家子衣锦还乡(5)()
此人即周室新太师颜率,已故颜太师的长子。老太师过世,显王依制诏命其子继任太师。
偌大的王宫空空『荡』『荡』。周室落寞,若非大朝,宫中几乎无人,连宦臣也不见几个,清一『色』是上年岁的。颜率熟知显王习『性』,谁也没问,直奔御书房。
周显王果然在。
“谢陛下关切!”苏秦起身跪地,叩首,“臣出身贱微,世代为大周隶农。三世之前,臣先祖苏文一心农桑,耕作得法,加之风调雨顺,连续八年丰收,被里正举荐,得以觐见天子安王。天子安王龙颜大喜,嘉勉先祖,特赐匾额,赐良田一井,除隶农籍。传至家父苏虎,家父感念天子浩『荡』龙恩,毕生力事农桑,奢望再得陛下嘉勉,无奈天不作美,虽终年积劳,夙愿难偿,家父也因此积劳成疾,久卧病榻。家父寄望臣力事农桑,重振祖业,臣却志不在此,有负家父厚托。臣……”言及此,连连顿首,涕泣,“臣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实乃不忠不孝之徒啊!”说毕,大放悲声。
内臣迎出,引他觐见。
“太师请坐!”见过礼,显王嘴角努一下旁边席位,淡淡说道。
“王上,”颜率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臣特来奏报一桩喜讯!”
“嗬,”周显王嘴角绽出一丝苦笑,“寡人好多年没有听到喜讯了!”
“前番列国纵亲,于孟津会盟摒秦,推举苏秦为纵约长,共拜苏秦为相。臣方才接到拜帖,说纵约长、六国共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