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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许是个精明人。他知道,这些个人一般是不会差事儿的。那年青女人说的现在不能给你,当然说的是钱啦!这实在是为他好。那万一明儿个早上,人们一看头号种马被人砍死了,怀疑上了他,搜搜他的身或是行李啥的,那不是一搜一个准儿!
小许折回屋,老王还在悄无声息地昏睡。小许在桌前坐下来,把桌上剩下的小半瓶白酒一仰脖儿全倒进了自己个儿的嘴里,他并没有吃菜,就坐在那儿,等着那喝下去的酒在他的肠胃里发生反应。过了一会儿,酒劲儿上来了,胃相当难受,但他并不起来到外面去。他吐了,哗啦啦地,就吐在了自己个儿的脚下,接着他就昏睡过去了。
老王是个有酒量的人,下半夜就稀里糊涂地醒过来,朝窗外看了看,漆黑一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两点多一点儿,天色还早。屋子里气味难闻,可他实在懒得动弹,就又迷糊了过去。岁数大的人觉少,睡了一会儿,很快就又醒过来,睁开眼,这才想起和小许俩人儿喝酒的事儿,起身一看,那小许趴在桌上睡得死死的,就起来想喊小许到炕上睡,这才看见那小许吐得是满地都是!好不容易把小许弄到炕上躺下,自己个儿赶紧把那屋子里老老实实地好好地收拾了一顿。看看天儿也不早了,都亮了半天了,就又准备那些个马料。这时,小许也醒过来了,老王就又督促着小许简单地洗嗽了一下,俩人儿就拎着那装着马料的大桶一先一后地向那一溜一溜的马棚走过去。
有句话不是说嘛,人都会犯错,但有的错可以犯,有的错不能犯。有的错犯了可以改正,有的错犯了没有法子改正,因为已经没有了改正的机会。犯错不要犯致命的错。按说,小许帮着那年轻女人砍死了养殖场那头号种马,这个错也并不能说就是致命的,因此,也可以说,应该还是有机会改正的。但细细琢磨起来,那哪还能有改正的机会!一个为了钱就可以啥事儿都干的人,心已经坏了!如果说,小许答应了那年轻女人后能够悬崖勒马,那他或许还有改正的机会,那说明他的人性尚未完全泯灭,心还没有彻底坏。一旦付诸行动,小许可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他已经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二十七章 下手()
大黑子是个有抻头儿的人,头号种马被人家砍成了两截儿,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报案。
还报啥案!在这关东州,那啥警察局都是日本人管着哪!往轻了说,报案等于闹着玩儿,往重了说,就是死亡游戏!这个时候报案,查不出真凶不说,还有可能招来更大的祸害!那可就不一定只是砍死一匹种马的事儿了!按说,大黑子跑江湖多年,风里雨里的,那也是过来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咋?就这么的啦?可这一次这事儿确实不同以往,大黑子平生头一磨儿有了恐怖的感觉!以前有过多少回心惊胆颤的时候,也记不清了,可那都算不上恐怖!大黑子并没有服输,对他来说,冤有头债有主,他,大黑子,咋会被吓住呢?还是那句话,让你打死也不能让你吓死!在他的心目中,这个事儿就是日本人干的!但他觉得那小日本子再能耐,也不会真的就是鬼托生的!那养殖场里一帮子人不说,还有一群狼狗哪!可偏偏那人喝多了酒,那群狼狗就没有一条叫的。怪!实在是怪!俺倒要看看你个小日本子接下来还有啥招法!你个逼养的!
大黑子当村长多年不说,从打生下地儿就是汪家铺人,对汪家铺那是相当地熟悉!谁谁谁咋回事儿,谁谁家咋回事儿,那是清楚楚儿的。他琢磨,这事儿是日本人干的,那跑不了,但这并不等于跟俺这边儿的人就没啥关系了。小日本子能在那黑灯瞎火的夜里,悄无声息地把那头号种马从好几匹种马中挑出来砍死,如果没有啥人从里面指点搭手儿,那咋可能呢?尽管那头号种马是单养着的!俗话说得好,没有内奸引不来外鬼,这世上的好多事儿可都是内外勾连才发生的!那天晚上当班的是小许和老王。这俩人儿那他是清楚楚儿的。这事儿对老王来说,那不可能!说点儿不好听的话,你要是让他老实巴交地干点儿活儿,那还行,你要是让他干点儿啥有道道儿的事儿,那是绝对不行。老王不行,剩下的可就只有小许了!大黑子从汪亮嘴里知道,那天晚上,这俩人儿都喝多了,而且不是一般地多,喝得是人事儿不醒,不醒到啥也没听着!这咋可能呢!你要说,听到了那狼狗叫,但因为喝多了,大意了,啧!那也不可能啊!那马也是有灵性的,深更半夜地见到了生人,那也是要有些个动静儿的!你就喝了再多的酒,也不至于一点儿啥声儿听不着啊!又是狼狗的动静儿,又是马的动静儿,你就是喝多了,动弹不了了,那也不至于脑袋里一点儿影儿也没留下呀!
小许家就小许和他老妈俩人儿,小许到这蒙古马养殖场来干活儿,还是小许的老妈找的他大黑子。不报恩也就罢了,这咋还……?不会!可一瞬间,他忽地想起,小许有爱打麻将的嗜好。这才把汪亮找来问了一下子。他原以为,是不是那小许又不在岗,偷着去打麻将了,就剩一个老王。老王岁数大,万一睡迷糊了,误了事儿,倒是有可能的。可一听汪亮从那养殖场回来说,那晚小许和老王都在喝酒,都喝多了,那就是说,小许是不可能不在岗去打麻将的了!但他知道,小许这些个年打麻将可是输了不少钱,就是眼下,也还是拉着一屁股的饥荒!想到这儿,大黑子的脑袋里就不能不出现他那麻将馆。
听汪亮说,那年轻女人赢了不少钱,大黑子就把自己个儿的眉头拧到了一处。说,那,她是做鬼儿了吧!大黑子说的做鬼儿,是这地儿的土话,就是玩赖,耍诈,赌局上叫做出老千。汪亮摇头。说,他们打麻将那两天,总是围着一帮子人看热闹,那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是些个麻将痞子,她要是做鬼儿,早露馅了!开头儿,俺没在场,可后来俺也过去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有啥不对路的地场儿!那女的麻将打得确实是好,哪张牌该打,哪张牌该留,那可真就是给你算得到到儿的!不说是出神入化也差不多!可这两天可就没见着那女的了!俺还想,她是不是赢了钱就蹽了!大爷你这一问,还真让咱想起个事儿。他们打麻将那天,邵韭晚上跟俺说,她看到那女的跟马场喂马的那个小许在俺麻将馆的门外牌子下面说了半天的话儿,好象有点儿背人似的。背人这个词儿也是当地土话,就是背着人,防备人,干的啥事儿说的啥话不想让人知道的意思。邵韭是王亮的媳妇儿。邵韭说,她当时正在屋里旁侧擦玻璃,只是看到了那个女的和小许在一起说话儿,说的是啥就不知道了。那女的长的啥样儿?大黑子问。个头儿不高,白净面皮,细眉细眼儿,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那你看,那女的到底是个啥人哪?王亮摇了摇头,说,从那女的打麻将的手法上看,那女的可不是一般的麻人,那麻将让她打得是太顺手了!王亮说的这句话的意思,要是按标准北方官话来说,应该就是洗练顺畅!王亮又说,俺觉得,这些个还是次要,主要是那个女的脑袋瓜子特别好使,非常冷静,胆子也大。一般的麻人,一打上麻将,个个红头胀脸,眼珠子都是红的,可这女的始终是一个脸色儿,啥事儿没有!大黑子听得王亮这样说,心里琢磨,这些个事儿,可就不是练出来的了,大半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大黑子断定,这女的很有可能跟小许扯上了关系,那要是跟小许扯上了关系,很有可能就跟那种马被人砍成两截儿的事儿扯上关系。大黑子想到这一层,心里就恨恨地骂了一句,操!就凭俺大黑子,整不明白你这点儿破事儿!你个逼养的!
大约过了有十来天的样子,大黑子的蒙古马养殖场又出了事儿,这次出事儿的不是马,而是人。饲养员小许失踪了。又过了两天,人们找到了小许,可那小许已经摔死在了那蒙古马养殖场边儿上的海岸悬崖下面。
第二十八章 连环案()
小许两天没回家,小许的老妈着起急来,就村里村外地找,找了养殖场,找了麻将馆,都是那些个小许经常出没的地儿,没找着。就去找大黑子,大黑子是汪家铺的村长啊!大黑子一听,心里就忽悠地一下子。琢磨,坏了!俺要找这小子算帐,还没动手,这小子咋就没了呢?不管咋回事儿,人还得找啊!就张罗着村上的人,撒开了四下里找,足足找了两天,啥七大姑八大姨,亲戚朋友都问遍了,也没个影儿。第三天头儿上,有人在养殖场上面海岸的悬崖下找着了小许的尸首,就在海边大大小小的石头中间,在养殖场对着的悬崖东侧。最初找小许的时候,人们也朝那悬崖下面看着来的,那悬崖下平时也就一二尺左右的水深,长潮时那水可就深了。也不知为啥,最初愣是没看见!小许的尸首叫海水泡得都鼓鼓囊囊的了。想来是从那崖上掉了下去,脸已经在那崖下的岩石上摔扁了,身上的骨头都摔碎了。
大黑子大致知道了小许失踪前的情况。锦阳这地儿整片儿都在海边儿上,赶上个台风啥的,那雨都大得吓人。小许失踪的那天夜里,正赶上下大雨。雨正大的时候,小许忽然起身说要撒尿。老王正睡得个稀里糊涂,干了一天的活儿,那么大的雨也没耽误他睡觉!有个情况老王是记得的。小许出去时,那些个狼狗并没有叫,可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老王却仿佛听到那些个狼狗的叫声,而且叫得还挺凶。老王当时还想,这小子,下这么大的雨,撒完尿就赶紧回来得了,咋还把那些个狗搅和得嗷嗷直叫!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场子里的头号种马刚被人砍死没几天,一下子就精神了!赶紧起身,一下子打开那简易房的房门,那大雨哗地一下子就泼到屋子里来了。老王望着下着大雨的屋外,哪还敢走到屋外去,就站在那简易房的门口朝外面看,那外面大雨象瓢泼水一样,哪里还有小许!这半夜三更,满天的雨,小许能去哪儿呢?想起那头号种马被人砍死的惨象,老王害怕起来,把那简易房的门关严,从里面拴住,就那样蜷着身子,窝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一直捱到天亮。到了天亮,小许也没回来。老王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吃宽心丸儿,没事儿,这小子一定是趁着雨天又去打麻将了!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也知道,这话多多少少有点儿是在骗自己个儿。小许是有这个毛病,爱赌钱,打起麻将来没白天没黑夜的,仗着老王好说话,隔三差五地就一整整半夜。但有一样儿,小许每回在班上去打麻将时,都是打招呼的,跟老王说一声。可这回顶着大雨出去的不说,还没打招呼,有点儿不同寻常。老王甚至还想,这小子,这也不想往好上整了!这么大的雨也没耽误他玩!没招儿,自己个儿喂了马,收拾妥当,跟白班的饲养员交了班,就回到了村里。他本想到小许家跟小许的老妈说一声,但一想,不妥。那小许要是回头知道了,不得说俺是到他家里去告他的状啊!把咱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那俺扯不扯!他回了家。等第二天早上,轮到老王和小许值白班。白班是四个人,老王和另外两个饲养员都到了,可就是不见小许,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老王想,这小子,这是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