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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荆继富和荆志义父子俩儿引着宰岂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把整座院子看了个遍儿。宰岂对建筑这个事儿真真儿上心,看得非常仔细认真,还时不时地发问。从这点上看,宰岂不象是个日本关东军宪兵,倒象是个搞建筑研究的学者。
一干人等来到了东厢房的门前。
东厢房本就是荆志义家的长短工们住着的地儿。这些个年,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已经就把自家的地折腾得也没多少了,再加上正值冬季,那还用啥长工短工!这么说,也不全对,长工倒是还有一个,那就是白果啦!用了白果,这也没多长时间,也就三两个月。自打成立了保安队,这几间东厢房还真真儿就没闲着!房屋这个东西,那要是老没人住还不好哪!放置时间长了,那房子就放掉渣了,房子里面的气味儿也是那种发了霉的气味!给人的感觉也是那么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这时,白果住着的那间屋子里烟雾笼罩!那些个保安队的人不说是人手一杆烟袋也差不多!那烟气都呛人!
那些个保安队的人别看都是些个乡下人,那还是挺讲究的哪!听到门前有了人声,遂知道是那个宪兵和荆继富荆志义父子俩儿到了门前。诶?这咋还上这下屋来干啥?等到门响,一干人等走进屋来,那些个在炕上盘腿坐着抽烟的,就已经都赶紧下地儿穿鞋,烟锅儿也早熄了火儿,烟末儿烟灰早都磕掉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吱声的!个个都瞪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一应进到屋子里的人!等到进得屋来的那仨人儿到了近前,那是赶紧避让!
“宰翻译官!这些个都是咱荆家沟保安队的人!啊!这是大日本关东军奉天宪兵司令部的宰翻译官!宰翻译官,你看,这房子都老得不行了!那窗纸都黄啦!窗纸这东西,一发黄就变脆,一变脆就得换新的……”
“噢!老先生,能不能把保安队的这些队员介绍介绍?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以后,我们就都是朋友啦!”
“噢!可以可以!这个是白果!这个是小武儿,这个是……”
“噢……白果!刚才我们已经认识啦!噢!老先生!保安队的人……荆家沟保安队,想来,都应该是荆家沟人啦?”
“噢!是是!这个是……”
“老先生!诶?这个箱子……这可是个老家俱!是您……你们家的吗?”
宰岂看到了炕梢儿靠着山墙放着的一个樟木雕花箱子。那箱子长有三尺,高有二尺,宽有二尺,紫檀色,上面配有一把黄铜古锁。这个箱子真真儿就是荆家的祖传之物。荆继富和荆志义父子俩儿感谢白果在东山上救下了铁蛋,把白果留下当了长工,还把这么个箱子拿给白果使用,装些个个人所用之物。那黄铜锁的两把钥匙也都全数交到了白果手里。这个樟木箱子虽说并不是很大,但却是按照古式的大柜样式制作的,四只香炉腿儿,底端遮板雕花,箱盖是一块厚厚的樟木板,断面雕花,直接覆于箱体之上。严格说来,这应该是个小柜。从年头儿上看,这个小柜往少了说,也得是清中期的家俱。
这个小柜因为是樟木制成,任啥衣物放置其中不为虫蛀。
要说宰岂问这个话问得有些个毛病!那小柜在人家的屋子里,那不是人家的还是谁家的!但细琢磨,宰岂问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因为这屋子里毕竟住着长工白果。但这个事儿可就值得琢磨了!如果这个小柜真真儿就是白果的,白果就一长工,那咋会有这么个小柜哪?这小柜,不论啥人看上去,那也看得出是个值大钱的玩艺儿!物件!可要是荆继富和荆志义家的,那也是个事儿了!那咋会把这么贵重的物件放在这厢房……下屋哪?他家就是有钱,有大钱,那也大不到这么个程度吧?
宰岂这么一问,屋子里的人可就都愣住了!荆志义心里先就不耐烦起来!废话!不是咱家的,那是你家的不成!
“噢!是!是咱家的!这也是个老得不行的家什啦!就给捞忙的装着点儿自个儿用着的东西啥的了!”
“捞忙的?”
宰岂虽中国话说得好,但这中国东北人说的话,他还并不能完全整明白,一时间就牾住了!
“啊!捞忙的就是帮着咱家干活儿的!”
荆继富解释说。
“噢……是这样!”
宰岂从荆继富家告辞出来,一应众人送到大门外。还是老模式,荆继富和荆志义把宰岂送到了车上,眼看着那宰岂掉过车来,朝东山工程那边儿开过去了。那些个保安队的人还是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并没有走到街上去。
第四百八十八章 商议()
站在台阶上的那些个保安队的人有些个诧异,这都大晌午了,荆继富咋没留那犊子吃饭哪?这荆继富……
按照中国东北,这满洲国人的习俗,有客人上门,那一般说来是要挽留客人吃饭的,更别说人家还拎着一堆的东西!穷人家富人家盖莫能外!看荆继富那颠颠儿的样儿,应该是得留那犊子吃饭的,可居然没留!
宰岂到荆志义家来拜访探望这个事儿在接下来的一夜里搅和得多少人没睡着觉,那可就不得而知啦!
看着宰岂的车往东山那边儿蹽了过去,荆继富和荆志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搂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到得这时,这爷俩儿心里想着的事儿那是出奇的一致!白果夜赴奉天未成,这小子紧跟着就来了!这小子就是一黄鼠狼!
爷俩儿琢磨,可别觉得看上去有些个不大象!日本人做事,啥人整得准?表面上看,那小子是顺着国子屋里的那条线儿过来的,啥看望弄景儿的!谁知道他做何打算!到得这时,爷俩儿就有些个着急起来!小武儿打听到的事儿本想说给国子听,还没等人过去,又出了这么个事儿!这到底是咋个事儿,眼目前儿还看不太清,但也得让国子知道知道!啧!咝,咋整呢?一时间,把爷俩儿整得是愁眉不展!
但有一样儿爷俩儿可是看得清楚楚儿的!那就是,这一半天甭想再让白果去奉天啦!
保安队的那些个人晌午在荆志义家简单吃了饭,也就没有再行操练,留下个值班儿的,就都散了。
白果坐在屋子里,背靠着墙,眼睛却朝炕梢儿的那个雕花小柜盯盯地瞅了半天!头晌儿,那个宰岂看着这个小柜的时候,眼睛直闪光,白果的心真真儿就是悬在了半空!那柜里面的东西可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东西并不多,但却是要命的!多亏那小子并没有要求再看看那柜子里面!
白果心里七上八下!按说,夜里在山上看到的那个人并不就是这个宰岂,他看得清楚楚儿的,那是一个女人!可夜里出了这么个事儿,这白天里就有一个日本关东军宪兵到家里来,这不能不让人往一块儿想,不能不让人起疑!回想起夜里一应的事儿,白果觉得,自个儿当时的行踪应该是被日本人发现了!多亏自个儿留了点儿心眼儿,并没有就大大咧咧地直接奔上北山。这个事儿还真真儿有些个侥幸!
要说,就白果那身手,那还用担心啥这个那个的!白果担心的倒不是自个儿咋的,他是担心荆志义一家,别再因为自个儿牵连到老东家少东家这一家人!到得这时,白果全家也就他自个儿一个人了。白果琢磨,咱全家就咱一个人,说点儿实在话,是死是活没啥大不了的,可要是因为咱牵连到老东家少东家一家人,那咱可就是作孽了!一忽儿,白果的心里就涌现出一丝冲动,干脆把自个儿的一应情况跟老东家少东家说上一说,或许还有啥更好的法子也说不定!
要说白果能有这么一种想法,或者说是冲动,那可是对荆继富和荆志义一家多大的信任!白果当然知道自个儿是咋回事儿!他做下的那些个事儿,那可真真儿就是生死攸关!这样想来,心里就又些个埋怨起自个儿来!咋?咱还是个男人不?咱这个时候把这些个事儿说给人家,那咱是想让人家帮着咱担着是咋?再者说,咱自个儿做下的那些个事儿,那哪还能往外说!白果意识到,自个儿一旦把那些个事儿说出去,自个儿也就不能再在这地儿呆了!即便人家容咱,咱也无法面对人家!从这么两三个月的接触,白果对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那应该说是看得透透的了!那天底下上哪儿能找到这样人家儿!远的不说,就是头晌儿,面对那个日本宪兵的询问,人家老东家说出的一番话,那可真真儿就是护着咱哪!心里想着这些个,白果遂拿定主意,挺挺再说,或许,情势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白果听到门外有了声响。
“白大哥,在屋没?”
是荆继富和荆志义已经到得门前。
“在!在!”
白果起身,荆继富荆志义爷俩儿已经就进了门了。
“老东家!少东家!快上炕!里头坐着!”
荆继富在炕沿儿上坐下,顺手摸了摸炕上,说道:
“还行!有点儿热乎气儿!他白大哥,晚上多烧点儿,咱不差那点柴火!”
“哎!”
“他白大哥!刚才,咱和志义好顿琢磨,也没咋琢磨明白!咱爷俩儿过来,想咱爷仨儿再一块儿琢磨琢磨!啧!咱就觉着,头晌儿那个宰翻译官到咱这家里来,不会就是来串串门儿,跟咱套套近乎!应该是为了啥事儿来的!可为了啥事儿,咱又说不清!这日本人不象咱中国人,那不是一个种儿,办啥事儿那也两样儿!咱琢磨,不管他是为啥事儿来的,咱自个儿多长个心眼儿倒是应该的,提防些个!眼下,是日本人的天下,那要真真儿就是日本人有了啥想法,那还真真儿就不好整了!得提防着点儿,可别让日本人把咱给绕进去!”
要说,荆继富的这几句话,那说得也是再透亮也没有了!
白果瞅了瞅荆继富,又瞅了瞅荆志义,遂低下头去,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抬起头来,说道:
“老东家说得在理!这个事儿是有些个蹊跷!咱也正琢磨这个事儿哪!老东家,您说,哪有这么碰巧的事儿!夜里,咱出行受阻,白天,那宰翻译官就到家来了!啧!只是,咱琢磨不明白,这两下到底是有啥牵扯!”
“他白大哥,你能不能把你在昨儿个后半夜遇到的事儿再说一说,咱们一块儿再看看到底是咋个事儿!”
“妥!那咱就再说一说!昨儿个后半夜,这时说话,也就是今儿个了!也就丑时前后,咱从屋子里出去,怕整出动静,特别小心!可也不咋,说来也是怪事儿,一出门,咱就觉得有些个不得劲儿!咱出了后院墙,没有立马站起身向前走,而是朝东边蹽下去了!没蹽多远,就找了个地儿伏下来。可没曾想,真真儿就有一个人从后边儿上来了!那人竟然还是个女人!”
白果说着的这些个话,早上他已经就跟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说过了,但说得没有这样细致。白果这时想强调的是,夜里他看到的那是个女人,而头晌儿到家里来的却是一个男人,两下应该不是一回事儿!
早上,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见白果出现在他们面前,着实吃了一惊!不用说,白果去奉天没走成,这显然是出了啥事儿了!听得白果说出的一应情况,心中甚是吃惊!这样说来,他们这个家,这个院子,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已经就被日本人盯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