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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灰衣人关照过她,只有子时这一个时辰内,云海百骨松懈,换句话说这个时辰以内,他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可是话虽如此,铁娥却仍不敢太大意!
她双手一收,已用缩骨术,把身子探进室内,云海老人仍然是丝毫不动。
铁娥略微放心,飘身而下,架上的长明灯为她落身的风力扇吹得长长吐出火焰,所幸并没有熄灭,否则她就看不清一切了!
铁娥站定了身子,匆匆取出那支竹管咬在口中,她目光一扫老人身前,果然有几尊石像,这时候她心情至为紧张,忽然,她发现老人那泥塑的面上,现出了两道深刻的皱纹,同时之间,眉睫阵阵地颤动着,就像是马上要睁开来的样子!
铁娥一惊,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她身子向外一飘,口中“嘘”一声,已把竹管内三枝木针同时吹了出去,正中老人正前身三处大穴之上!
云海老人身子一抖,双眸霍地睁开来,口中道了声:“你是……”
只说了这两个字,一双眼皮却又慢慢地合上了。
铁娥这时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口中跳了出来,望着云海老人发了一会儿呆,才冷冷一笑道:“我是受你一个朋友之托,来讨回两件东西,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说罢走近老人面前,仔细向他前额处望了望,见他前额处有一个圆形钱状的痕印,只是那块金市却已经不在了。
铁娥怔了一下,又转到了老人左侧方,照那灰衣人的吩咐,把第二具石像抱了起来,正要夺门而出,忽然心中一动,又转到了老人身前,冷笑了一声道:
“我把你穴道上的木针取下来,你也就死不了了。”
说罢玉指微箍,已把中在老人“黄庭”“丹田”两处穴道上的木针拔了出来,但待她再向眉心“祖窍”穴上拔取之时,却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才发现到,云海老人眉心上已失去了木针的踪影,在他眉心之上,现出黄豆大小的一个红点。
铁娥“哦”了一声,后退了一步,道:“中在你眉心的木针,是你自己取下的,还是给……”
云海老人双眉紧皱,却是一言不发。
铁娥又问了两遍,他仍是不发一言,她在老人身前呆立了一会儿,心想可能是自己手法太轻,那枝木针自行脱落了亦未可知。
想到此,冷笑了一声道:“老和尚,你我虽没有仇,但是我恨你前天地装模作样,今天也叫你知道我铁娥的厉害!我走了!”
说罢转身开了窗户,抱起了石人,腾身而出,又把窗户重新关好,一路来到了院中,见灵哥儿仍然像个木头人似的立在柳树下。
铁娥因恨他前日阻拦自己,本想不管他,可是她到底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生恐久闭穴道,害了对方性命,便将身子腾过去,在灵哥儿背心上一拍一抓,灵哥儿一个跟头跌倒在地,穴道就此解了。
铁娥就像一阵风似的,自他头上越了过去,她虽然夹着石像,可是仍然身轻如燕,不一刻已来到湖边,唤来小船登舟而去。
※※※
黎明。
铁娥来到沙洲,灰衣人早已候在那里了,他看见铁娥,森森的一笑道:“你果然是一个很有信用的姑娘!”
铁娥放下了手上的石像,喘了一口气,手指石像道:“你是要这个么?”
说时目光向着灰衣人一扫,忽然心中一动,回过头来看了看那石像,不由为之呆住了。
因为这个灰衣人的模样儿,竟和那尊石像一模一样,简直是形同一人,她口中“哦”了一声道:“原来这石像是你呀!”
灰衣人这时已走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石像的头,冷森森地笑道:“所以我才要你取回来呀!”
说着后退一步,手中竹剑霍地向下一落,“喀”的一声,击在了石像头部,随后,他慢慢的抽回竹剑,含笑又退后了几步。铁娥奇怪道:“你这是作什么?”
灰衣人露出了白牙笑了笑,并不回答,却伸出了一只左乎道,“还有那一块金市呢!”
铁娥摇了摇头道:“不见了,他前额上只有一个金钱的印了,但是却找不到那枚金市!”
灰衣人蓦地神色一变,冷冷一笑道:“是不是你拿去了?小姑娘,你不可以骗我!”
铁娥蛾眉一挑,正要发作,灰衣人忙嘻嘻一笑道:“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是不会欺骗我的!”
说到此,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莫非他已找到人了?”
铁娥奇怪地打量着他道:“你说什么?”
灰衣人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那三根木针,你取下来没有?”
铁娥皱了一下眉,灰衣人嘻嘻一笑道:“是遗失了吧?”
铁娥心中一惊,道:“你怎会知道?”
灰衣人发出了狼似地一声怪笑,只见他抬头向天道:“项天齐呀项大齐,今后只怕你对我石秀郎再也莫可奈何了!”
铁娥甚是奇怪地道:“你说些什么?谁是项天齐?”
灰衣人撩了一下眼皮道:“小姑娘,我老实对你说吧,项天齐就是云海老人,他功力通玄,今生已成不死之身,只是他对我及另一个老朋友,却是始终不肯放手,这数十年来,用尽了苦心,要置我二人于死地,我是迫不得已,才找了前来!”
冷森森地一笑,又接道:“我虽无法置他于死,却己令他尝到了更深的痛苦,这口气也算是消了一半了!”
铁娥呆了一呆,面色惨白道:“这么说,那一根木针并非是遗失了?”
灰衣人怔了一下,注目道:“你说什么?只有一根木针不见了?”
铁娥冷笑道:“你还以为是三根?”
说着自身上取出所剩两根木针顺手递过去,灰衣人接住看了看,点点头道:“告诉我,那根木针是中在他何处?”
铁娥讷讷道:“是中在他眉心祖窍!”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总算还好!姑娘,你以为这三根针是木制的么?你错了,你且看来!”
言罢把那两根木针置于掌心,双手用力一搓,张开掌心,铁娥就发现他掌心的一对木针,竟化成了一摊白水,灰衣人手掌一倾,一滴滴都流在了沙地里。
这种情形,使得铁娥大为惊异,灰衣人森森地笑道:“这是川地盛产的白蜡虫汁,遇热即化,项天齐是时血走天庭,热力将中在他眉心白蜡针融化,蜡汁已随其血道遍走全身。”
说到此,灰衣人冷冷一笑,接道:“想不到他内功已到了停血止脉的地方,此人真正是厉害极了!”
铁娥闻言内心深深悔恨不已,自己一时冲动,竟然作了如此糊涂之事,当时不禁把这灰衣人恨之入骨,可是她却并不现在脸上。
闻言后,只冷冷一笑道:“这么说,那云海老人眉心的那枝白蜡针并不是遗失,而是融化于他血脉之内?”
灰衣人点头道:“正是如此!”
铁娥咬了一下牙道:“那么中在他‘黄庭’与‘丹田’两处的白蜡针,却为什么没有融化?”
石秀郎讷讷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云海老儿功力已到了停血止脉的地步,当他发现眉心的针融化后,立知不妙,因而及时止住了胸腹的血路,血路不行,无从生热,白蜡针自然不会冉融化了!”
他说时,银色眉睫频频眨动,可是那停立的身子却是纹风不动,和身边那具石像比较起来,简直是维妙维肖,形同一体。
他说完双睫微合,叹息了一声,似乎还有几分遗憾,铁娥看在眼内,忍着内心的愤怒,道:“你这样作,究竟又是为了什么?白蜡虫汁融入他血液中,又有什么害处?”
石秀郎笑了笑道:“他功力通玄,已成不死之身,我自是莫奈他何,可是白蜡汁却可使他终世呆坐,瘫痪不起,再想下山已是万难了!”
说时,扬了一下手上的竹剑,又发出了狼也似的一声怪笑道:“我这样作,远比杀了他更使他痛苦,从此我石秀郎的事,谁也管不着了。”
铁娥低头想了想,叹息了一声道:“石秀郎你的心太坏了,只是你有如此一身本事,为何不自己找他寻仇,却要利用我这个无关的人呢?”
石秀郎呆了一呆,上下看了铁娥一眼,冷冷地道:“这一点你自是不解,这其中牵涉着我们当年的一句诺言,四十年内他不得下山,我们却也不得上山,云海老儿生平有一戒,从不伤妇人女子,你父铁云,曾是他器重之人,对于你他自然更格外的宽容,因此,我才选中了你,这多年来,他虽未能下山,可是他却无时无刻不在设法想害死我,今天,他也该知道我不是好欺之人了!”
铁娥点了点头道:“你曾经说过还有一个朋友,那人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告诉我么?”
石秀郎森森一笑道:“这人名叫花明!”
他手中竹剑在说到“花明”两字时,重重地在地上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猛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道:“你问他作甚?”
铁娥一双剪水瞳子微微一转道:“问问而已!”
石秀郎死板的面颊上,带出了一丝怒容,道:“你我缘尽于此,我要去了!”
话落转过了身子,正待举步,铁娥忽然叫道:“石秀郎,你去哪里?”
石秀郎道:“你何必多问?”
铁娥道:“以后我也许有事找你呢!”
石秀郎木愣的脸上,现出了几道笑纹道:“也罢,虽然这件事你做得并不好,可是总算做到了,以后如有事求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铁娥点头笑道:“可是我去哪里找你呢?”
石秀郎闭了闭眼睛,慢吞吞地道,“大半的时间,我都在陕西终南山,你要找我也不难,终南山顶上有一个石象,你找着了石象也就找到我了!”
说罢如飞前行,转眼出了沙洲,铁娥忽见那尊石像还在面前,不由又叫道:“这石像你不要了么?”
石秀郎头也不回,哈哈狂笑着自行去了。铁娥甚是奇怪,不由走过去,想把那石人抱起来,不想手一触及那石人身上,却只觉毫不着力,接着整个的石人都塌了下来,变成了一堆碎粉,铁娥大吃了一惊,为之神色一变。
这时她忽然明白过来,方才那石秀郎,曾经用竹剑在石人头上击了一下,如此看来,他必是以无上的内功,借着竹剑传入石人身上,将石人整个震成了粉碎,可是外表看起来,依然是完整的,只一触摸,立即粉碎。
石秀郎这种惊人的功力,顿时把狂傲自负的铁娥吓得呆住了。
她苦笑了笑,心中有说不出的愧恼,自己这身功力,比之石秀郎简直是差得太远了。
旭日由东方跳出了水面,湖上泛出了万点金光,铁娥怅怅地思忖着,也许是她的经历太浅了,否则怎么会没有听说过石秀郎这个人呢?另一个叫花明的人,更是陌生得很,这两个怪人如果出现在江湖上,江湖上将会变成何等局面?
返回客栈之后,铁娥仍然郁郁难释。
这几天所遭遇的,真是她半生所未经历过的,铁娥感到了自悲,她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武技不如别人,比不上郭飞鸿,更比不上石秀郎,对于一个要强好胜已久的人,这种发现,真是相当的残忍!
更使她不敢相信的是,她觉出了自己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对于郭飞鸿,她竟是万般地难以割舍,这和以往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坐在窗前,铁娥愈想愈悲,忽然,她伏在窗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铁娥实是一个生具至情的人,她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把感情强行压制着,现在一旦受到了挫折,内心起了冲突,自然特别软弱。
趴在硬冷的窗户上哭了半天,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脱了力,连夜奔波没有睡好,这一阵痛哭,立时生出了浓厚的睡意,不知不觉,她就这么着睡着了。
朦胧中,好像有人在她身上盖着什么。
她突地直起身子,叱道:“是谁?”
睁开眼睛,只觉得阳光耀目,十分刺痛,却听得一人吃惊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