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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潘仁智一意孤行,张朝林跺了跺脚,只能胆战心惊地跟了上去,两人在几名衙役的护卫之下,刚刚走到大门口,马蹄声已经到了官衙门外,火把将院外的街道照得一片通明,外面明明来了很多人马,但却寂静无声,便连火把这夜空之中燃烧得毕毕剥剥的声音也能听得极为清楚。
潘仁智的心更是一沉,如此安静,只能说明外面来的人,有着极强的纪律性,潘仁智是文官,从来没有带过兵,但却见识过不少的部队,即便是以治军严格著称的简述将军的部队,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几名衙役呛啷几声抽出了腰里的佩刀,奔向院门,便在此时,院墙之上人影闪动,十数条人影跃上了院墙,稳稳地站在上面,让院子里的人胆寒的是,这些人手中竟然执着弓箭,闪着寒光的羽箭在火光照耀之下分外耀眼。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出,正好扎在一名奔跑中的衙役的脚下,哧的一声,深深地射入地下的青石板上,那名衙役大惊之下,赶紧收脚,脚是收住了,上身却收不住,卟哧一声,摔一个嘴啃泥,脸郏擦着箭杆,直吓得魂飞魄散,院墙之上,传来轻轻地笑声。
这一箭分明便是警告,几余的衙役顿时都停了下来。
笃笃笃!
大门外竟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口气大声道:“敢问太尊大人,我可以进来么?”
潘仁智脸都气绿了。
不等他作出反应,门缝里伸进一把细薄的长刀,轻轻向下一斩,门闩断成两截,大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一个年青的军官笑容满面地门在那里,身边一名士兵正收刀入鞘。
“安庆边军?”看着对方在火光之下那身醒目的安庆边军军官制服,潘仁智失声道。
“安庆边军骑营统领,昭武校尉燕小乙见过太尊大人!”燕小乙大笑着大步跨进门来,在他的身后,数十名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分列两排,在燕小乙的身后走了进来。
榆林守备军指挥,昭武校尉裘德望已经年过五十,在仕途之上早已没有了指望,只是盼望着安安生生,快快活活地过完下半辈子,榆林县在潘仁智的治理下,虽然比不得益州盆地之中那些富庶的大县,但也太太平平,盗贼稀少,山里虽然有小股土匪,但也不敢放肆,他这个地方守备的日子便过得格外清闲,手里五百士兵,马友带了百余人驻守凤凰山,每个乡镇驻扎了数十人,榆林县城里,不过留守了百余人,他这个守备,一个月之中,倒是有二十七八天懒得去军营,只是在关晌的那几天,才会回军营去派晌,裘德望是本地上,薄有资财,与榆林县两个大户的关系都不错,搭着他们,倒也是生财有道,小日子过得滋润,家里小妾便养了好几个,不过此人虽然贪图享受,脑子却很清醒,从不克扣士兵的军晌,偶尔还自己贴钱帮被一下手下的军官,他深知榆林两个大户卖自己的面子,都是因为手里这五百人马,要是没了这些人,自己在对方眼中可就算不了什么了。
这样的军官自然是讨手下欢喜的,虽然裘德望不怎么管事,但在榆林守备军中,倒也还很有威望。
今天裘德望刚刚从三盘的马一功那里回来,喝得醉意醺然的他正搂着自己那个年方二八的当妾胡天胡地之际,一群骑兵从天而降,直接破门而入,在卧房之中将他堵在了床上。
小妾白花花的身子暴露在外边,裘德望一时之间亦是楞在了那里,竟然忘了自己也是赤身裸露体,在小妾尖声的嘶叫声中,这才反应过来,军人的本能使他一跃而起,想取下自己挂在墙上的佩刀,但发福的身全委实不能支撑他突然爆发出的力量,哎呀一声,两腿一软,已是跌在了地上,不等他爬起来,一柄寒冷的马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裘德望一动也不敢动,刀锋上的凉气让他意识到这柄刀的锋利,而鼻孔间传来的血腥气更让他明白,这柄刀是杀过人的,而且不止一个人,否则不会刀擦得如此明亮,还会残留下血腥气味。
听着这伙闯进来的人粗重的鼻息声,还有他们直勾勾看着小妾那凹凸有致,粉嫩雪白和身体,裘德望倒抽一口凉气:“各位好汉,如果是求财,我裘德望还薄有资产,如果是有仇,我自问与各位没有仇冤。有啥事,咱们好商量,好商量!”
有人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大步走向床边,裘德望直到此时才清醒了一些,看着对方身上的制服,不由大吃一惊,这分明是边军的制服。看服色,还是一个致果校尉,看到对方走向床边,以为要对小妾不利,大惊道:“好汉手下留情!”
这名致果校尉伸出刀鞘,挑起被子,手一抖,已是将小妾连头带脚都给蒙住了,回望裘德望,笑道:“裘校尉放心,我们可不是土匪,我叫熊锋,安庆边军骑营致果校尉,今儿来此却是有事请裘校尉帮忙了!”
说话的熊锋一边对着裘德望表明身份,一边在心里偷笑,“老子出身鹰嘴岩,可不就是一个土匪么?嗯,这个女人可真白。”
片刻之后,穿上衣服的裘德望被熊锋一伙人押出了裘家大院,榆林守备军营之中,还有一百多名士兵,云昭不希望在榆林发生流血事件,这些守备军大都是本地人,如果有所杀伤,不免对以后不利,要想兵不血刃地控制榆林,这个裘德望也还是一个用得着的人。
明白了对方的安庆边军,裘德望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这伙人莫名其妙地突袭榆林,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在安庆抵抗蒙军么?想到这里,心里一抖,莫不是安庆已经失守,他们溃逃到这里了?想到溃兵如匪的道理,裘德望心中拔凉拔凉的,偷眼看对方的服色以及精气神,却又不象溃兵的模样,这到底是唱得那一出呢?
心里七上八下地随着熊锋抵达守备军营,却看到自己麾下一百多人已经被困在了军营之中,正挺刀执枪,与对手对峙,不过他们的脸色可都不怎么好看,守备营中的哨楼,屋顶等制高点都已被对手占领,闪着寒光的利箭,哨楼上的床弩,都瞄准着自己的士兵。
“裘校尉,我们没有恶意,所以不希望发生流血事情,还请你命令自己的部下放下武器!熊锋笑道,语气却是不容辩驳。
至天亮之时,榆林城完全落到燕小乙手中,城门洞开,层层薄雾之中,脚步锵锵,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开进了县城,当头一人,正是骑在乌云踏雪之上的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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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益州之乱(6:马一功)()
马一功坐在一张圈椅上,半闭着眼,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在他的下首,一名帐房模样的老者手握着一卷帐册,正在向他汇报着这个月的收支。
青色的长袍不是绫罗绸缎,只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穿得起的棉布,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的长发,清瘦的脸庞因为一对深遂的眼睛而显得格外睿智,他的房间之中不象一般的地方土豪之中摆满了象征财富的古玩玉器,金银财宝,整个房间的装饰显得极为古仆淡雅,便在其中又透出了一份低调的奢华,除了这些古色古香的家俱,房间里最多的便是书。而最为显眼的便是墙壁正中间挂着的一副中堂,“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龙飞凤舞的大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乍一看去,马一功不像是一个盘踞地方的土豪,倒像是一个极有学问的先生,一个龙潜于野的隐者。
“这个月的收入又降了三成啊!”敲击扶手的手指蓦地停下,马一功叹道,“这么下去,马家庄可是养活不了这许多人了。”
下面的老者低首道:“庄主,益州卷入战事,王好古叛乱,蒙军侵入益州,我们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进出益州的道路已被切断,制好的榆林茶无法销售出去,这是收入减少的主要原因,光靠益州本地,卖不出好价钱啊!可惜了这些上好的榆林茶,要在往年,可是值大价钱的。”
“今年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
“托庄主的福,今天我们的田地都长势极好,眼看着就又是一个丰年了。”老者愁眉不展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茶叶生意受到了打击,但粮食却够吃,至少不会饿肚子,等战事一结束,便一切都会好起来。”
马一功站了起来,走到那副中堂面前,凝视着那副中堂半晌,幽幽地说道:“这场战事只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说不定打上十年八年也说不定。”
老者一惊,“庄主,我们益州兵力强盛,蒙军虽强,但强龙难压地头蛇,虽然有王好古叛乱,但简述将军和潘知州两人拥有的军队足以击败蒙军,庄主怎么如此悲观?”
马一功哈哈一笑,看着老者,“老路,你是这么想的?”
“下头的人都这么想的。”路管事恭敬地道。
“人呐,就怕贪心不足!”马一功摇头叹息,“潘知州固然有才,但自负过甚,以为十年生聚,一旦机会成熟,便有席卷天下的机会,是以明知王好古生有反骨,但却自恃能驾驭得了他,终酿祸事。如今益州军王好古叛乱,潘越部被歼大半,益州军元气大伤,简述是帅才,但我料定经王好古此事之后,潘大人必然对拥有重权的他也会猜忌,外有大敌,内有隐患,益州要大乱了。”
路管事一惊,“庄主?”
马一功转身重新坐了下来,“如果潘大人甘心做一个益州王,蒙军破潭州之后,他便断然下令益州军出益州,与泰州左右侧应,夹击蒙军,便不会生出这许多事来,但存了坐山观虎斗,想从中渔利,做一个渔翁的想法,最终却让这把野火烧了自己,老路,我敢断言,潘家在益州的统治只怕就此终结了。”
“不会吧?”路管事呐呐地道:“潘家在益州经营十年,根深蒂固,岂是能轻易击倒的。”
马一功微微一笑,“狂风已至,大履将倾,岂止是一个区区的益州,恐怕整个大越都要风雨飘摇了。”
“因为蒙人?”
“不,因为大越自己,蒙人这一代的大王的确高瞻远瞩,但单凭蒙人,还不能动摇大越的统治,能做到南北分治已是顶天了,可怕是大越内部,中枢高官倾札,皇族内部争储,地方反叛迭起,蒙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悍然起兵,你只看蒙人这一击打得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完全有异于以前蒙人来去如风的战略,便可知蒙人也在等,等着大越内部一片混乱的时候,再大举入侵。否则以蒙军的机动力,何必慢慢吞吞地在泰州一直磨到四皇子率援军抵达之后才大打出手,他们这是在摧化大越内部的矛盾提前爆发啊!这一代的蒙人当真了不起,下了不少功夫啊,对于大越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运筹帷幄,他们说不定才是真正的渔翁呢!”
“庄主,如果是这样,我们怎么办啊?蒙人一来,那可是玉石俱焚啊!”路管事胆战心惊。
马一功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你就放心好了,这一次蒙人与以往可不一样,即便打到我们这里也不妨事,蒙元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