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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清一听到这个话,身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他放下电话,咬着牙注视杜自远,“我决定了,今晚就动起来,不能再等了!”
接下来,他们要商量如何行动的问题。
杜自远说:“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替你考虑过了。第一,轮渡码头上扣着七八条渡轮,现在由二十军的一个连守。你派一个营,包围轮渡码头,最好不要开枪,拿下这个连。第二,全师夜里十一点集合出发,凌晨一点左右抵达轮渡码头,放弃一切重武器和车辆,全部上渡轮。凌晨两点之前过江。第三,陆军监狱甲区里,有四十三名政治犯,你要把这些政治犯全部带走。王师长,这是一大功劳。”
王振清听到这个第三条时,仿佛迎头挨了一棒似的,骇然大惊,近乎恐惧地盯着杜自远,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左少卿!左少卿!左少卿!王振清心里只有一个左少卿!
是左少卿向他提起,要借用陆军监狱牢房的。老天!她提出要借用牢房时,一再为她刺杀了侯连海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老天!可侯连海并没有死呀!她这鬼使神差的一枪,惹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乱子,可是侯连海并没有死呀!他以前一直没有想通这件事,脑子里没有转过这个弯来!老天!
王振清惊愕地张开了嘴。他的干妹妹,那么美丽,那么缠绵,和他上床,和他一起做那个事。他一直以为左少卿爱他这个大哥。老天!她那一夜,只是为了打死熊大新呀!只有打死熊大新,才能让他这个大哥避免被叶公瑾逮捕!老天!
今天早上,她这个干妹妹,再次让他躲过一劫!老天!
王振清终于把这一切都想起来了,也都想清楚了。他着杜自远,喃喃地说:“那个左少卿……左少卿,她是……她是……”
杜自远却瞪起了眼睛,把桌子一拍,“闭嘴!闭嘴!不要说出来!”
王振清痴呆地着他,“我不说,我不说。杜先生,你们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你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抛弃。你们……你们不得天下,天理难容呀!”
杜自远倾身向前,直盯着王振清的眼睛,“王师长,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必须准时行动!不能延误!”
王振清点着头,“杜先生,我不准时行动,就会掉脑袋呀!”
这天的下午,整整一个下午,左少卿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她着柳秋月指挥手下的男女军官和士兵收拾东西,打包装箱。对眼前这一切,她早已没了兴趣。
她不知道王振清什么时候起义,什么时候行动。她判断,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经过今天上午的事,王振清不会再犹豫。
所以,她现在只能坐在办公室里等着。王振清起义成功,她才可以离开。
她向柳秋月招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边,小声说:“把各个点上的弟兄,都叫回来吧,咱们一起走。”
柳秋月笑了。少主就是她的少主。少主会带着弟兄们,还有她,一起走。她小声说:“好,我立刻去传达,全都叫回来。”
柳秋月离开后,又一股愁绪涌上左少卿的心头。妹妹在哪里呀?这个时候,她就更想念妹妹了。妹妹去执行潜伏任务。将来,她一旦被发现,被捕,那就全完了。左少卿不敢往下想。她心里一直转着一个念头,怎样才能找到妹妹?
左少卿的这个念头,一转就是九年。此是后话,后话不提。
天黑以后,王振清派人去陆军监狱转移犯人时,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转移犯人这件事极其敏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王振清特地派他的副官带了一个连的士兵去办这件事。
李副官去陆军监狱办理转移犯人的手续并没有费什么事。这些犯人本来就是九十七师的关系,才暂时关在这里的。现在九十七师的人要带走犯人,是陆军监狱求之不得的事。他们也在准备撤离,犯人少一些,他们的责任也少一些。
麻烦出在犯人们身上。
陆军监狱每天夜里九点整,牢房里要熄灯,只有走廊里的灯光提供一点照明。
但今夜,已经十点钟了,牢房里的灯还亮着。牢房里的犯人大约知道外面的形势。他们已经意识到,今天夜里,要有重要的事发生。
犯人们都没有躺下睡觉,他们站在铁栅栏门前,互相注视着,或者做着手势。
十点钟过一点,走廊尽头的铁栅栏门咣当咣当响着,打开来。一些士兵进入走廊。犯人们到了变化,进来的是士兵,而不是守。
这些士兵抱着整摞的军装进来,从最里面的牢房开始,每打开一个牢门,就往里面放一套军装。士兵们放下军装,并不锁门。一些犯人已经出了牢门,站在走廊里,着那些士兵。
李副官见士兵们发完军装,就站在走廊里喊:“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请各位都穿上军装,都穿上军装。各位,请快一点。”
但犯人们并不想穿军装,他们想弄明白,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他们喊了起来,“为什么要让我们穿军装?”“让我们干什么去!给你们当炮灰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
李副官急忙退到铁栅栏门外,让士兵关上门。到走廊里乱糟糟的犯人,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张雅兰也出了牢房,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问:“请问,谁是老张?谁是老张?”
但犯人们都用冰冷的眼光着她,谁也不回答她的话。
二百三十七、 重犯()
这个时候,陆军监狱甲区走廊里极其安静。【】犯人如同雕塑似的盯着张雅兰。
张雅兰一个一个着周围的犯人们,“请你们告诉我,谁是老张?”
一个年青的犯人挡在她的面前,恶狠狠地说:“小姐,你走错地方了!”
张雅兰着他说:“我没走错。我来的就是这里,我要找老张,我有重要的话对他说,请你让开。”
那犯人咬着牙说:“小姐,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张雅兰急了,提高了声音,“你不能这么做,我有重要的话要对老张说!”
这时,高茂林从一间牢房里冲出来,“雅兰,雅兰,是你吗?雅兰!”
张雅兰回头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认出他,她大喊一声,“茂林,你还在呀!”她冲过去,一下子抱住高茂林。
一个是蓬头垢面,衣服又脏又破的犯人,一个是军装干净整洁的女军官,两个人搂在一起,甚至互相亲吻,让周围的犯人们目瞪口呆。
那个年青犯人大声说:“高茂林,你不要弄错了,她可能是个混进来的特务!”
高茂林回头着身边的犯人,激动地说:“她不是特务,她是自己人。”
年青犯人说:“你凭什么说她是自己人?”
张雅兰那个犯人,又周围的人,说:“我和你们一样。”她说着,拉起袖子给他们。她胳膊上的鞭伤虽然已经痊愈,但一样的鞭痕还清晰可见。她着周围的人,“你们想我身上吗?更多。”
周围的犯人们默默地着她。他们都是重犯,知道这种鞭痕许久不会消退,这是伪装不了的。他们都默默地后退一步。
张雅兰向他们笑了一下,“我也蹲过守所,只是时间不如你们长。请相信我,我是自己人。我要找老张。”
犯人的后面走出来一个老者。他身体矮壮,头发花白。他站在张雅兰面前说:“我就是老张,你有什么话要说?”
张雅兰回头高茂林。高茂林向她点点头。她走到老者身边,小声说:“老张,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说。”
老张盯着她,向旁边的牢房一指,“到这里来吧。”
张雅兰跟在老张的身后进入牢房。走廊里的犯人都向两边退去。
老张回头盯着张雅兰,“好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张雅兰低声说:“外面的同志让我转告你,他们正在想办法营救这里的同志。只有两句话,一句是,不要轻举妄动。第二句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张说:“你的意思,就是要让我们穿上这身军装?”
张雅兰说:“我不知道外面的同志如何营救,但我感觉,穿上军装应该是必须的。请你想一想,他们要杀害我们,用不着给我们穿军装。他们也不会叫我们这些人去给他们拿枪打仗。”
老张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走出牢房,站在走廊里说:“所有的人,都把军装穿上。夜里有点冷,多穿一件,会暖和一些。请大家动作快一点。”
犯人们一听见老张开了口,都回到牢房里,互相帮着穿上军装。
老张走到铁栅栏门前,着外面的李副官,“你是管事的长官?”
“不敢,在下姓李,是负责这件事的。您贵姓?”
“姓张。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请各位安安静静走出去,院子里有卡车,请各位上车。”
“等一下,我们需要一副担架。我们有一位同志瘫痪,我们要抬着她走。”
李副官吃了一惊。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他抬起头,着老张坚定的目光,小声说:“张先生,能不能不带这个人?”
“不行,她是我们的同志,死活都在一起,我们必须带她走!”
李副官犹豫再三,终于说:“张先生,请借一步说话。”他让士兵打开铁栅栏门,放老张出来。并把他领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老张已经见,李副官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张先生,今晚的事,极其严重,是一件要命的事。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出来。”
“张先生,今天夜里,我们师,全师一万二千人,要过江。你明白这个意思吗?你们,四十三个人,都是重……重……”
“都是重犯!”老张直截了当地说。
“是,是。请您想一想,我们要掩人耳目,不要让人出来。可能还要行军,要跑路,甚至打仗。请您想一想,一万二千名士兵,还有你们四十三名重……重……”
“重犯!”
“是,是。如果因为这一个瘫痪的人,让这么多人都受到影响……前功尽弃……张先生,你分得清轻重吗?”
老张默默地盯着他。他已经明白这件事。军队将要起义,并且要带着四十三名重犯一起走。很难说间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说:“李长官,我们要商量一下,然后答复你。”
李副官着急地说:“张先生,请务必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林秀,这个已经瘫痪的年轻女人,仍然躺在她的床铺上。坐在她身边的犯人都已经穿上军装。只有她没有穿。大家都已经隐约猜到今晚将要发生的事,他们都为瘫痪在床上的林秀担忧。
老张走进牢房,在她的身边坐下,默默地着她。
林秀拉着他的手,笑着说:“老张,我已经猜到了,你们今晚要离开。我见大家都穿上了军装,我不能行走,不能跟你们一起离开。请不要为我担心,更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大家。”
老张着她,嘴唇也哆嗦起来,只是拚命地忍着。
林秀继续说:“老张,什么也不用说了,带着大家走吧。外面的同志一定尽了最大的力,不要错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