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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坐下没多久,刘严冬跟随几个手下押着谭铁军来到他面前。
已沦为阶下囚的谭铁军蓬头垢面,脸上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烂不堪,即便如此,整个人看起来却显得十分平静。
“大胆共党,你姓甚名谁?密码本藏在哪里?如实招来,本座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常遇春突然发飙。
谭铁军一声冷笑,“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不用搞那么多花样,你休想拿到密码本,甭想知道我的身份!”
“呵呵,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们的拳头硬!来人,先拖出去打一顿!”
常遇春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军统们推搡谭铁军到门外的空地,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密集的拳脚打到谭铁军身上,就好比拳击运动员练习人肉沙包。
谭铁军就像一个闷葫芦,默默地承受来自对方的痛击。由于担心他被打死,宪兵们都不敢出手太重。几个回合下来,他们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刘严冬回到大厅里汇报审问情况时,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站长,那混蛋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打到现在还不松口,我恨不得一枪崩死他!”
听到满头大汗的部下说出这种丧气话,常遇春连忙安慰道:“杀他易如反掌,可他要是死了,咱们什么好处也拿不到。杀死他又有何用?继续大刑伺候!”
负责审讯的军统们依计而行,相继用上老虎凳,辣椒水,催眠术等刑罚,最后都是无功而返,根本无法从谭铁军的嘴巴里套出任何一个有价值的口供。
常遇春深感无奈,用刑过度又担心对方承受不住而死亡。正当众人无计可施时,副站长刘严冬仿佛想起某件事情而恍然大悟。
“站长,咱们何必浪费那么多力气呢?直接问姓柳的那小子不就知道了?”
“哦,对了!中统那小子潜伏那么久,应该知道一些情况。来人,马上叫他来见我。”
常遇春仿佛发现欧洲新大陆一般,高兴得手舞足蹈。几分钟后,左肩缠满绷带的柳叶飞好像一只惊吓过度的狐狸,神情恍惚,目光游移不定,宛若梦游一般,怯生生地来到常遇春面前。
“站长,你找我?”柳叶飞低声下气地问。
“嗯!你来得挺快嘛!”常遇春虽然正眼看都没看对方,但是态度相对缓和不少。
他指着被打趴在地,昏迷不醒的谭铁军,问:“你可知道此人的身份?”
柳叶飞向前迈出两步,仔细打量被军统们打得鼻青脸肿的谭铁军,十分肯定地答道:“站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人就是军统一直追杀的头号人物,传说中的南波万。”
刘严冬失声叫起来:“你说什么?他就是黑名单上刺伤刘司令的第一号杀手南波万?不可能吧?”
常遇春的心里也大吃一惊,不过为了避免忘乎所以而一时失态,他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平静地问:“何以见得?如果他不是黑名单上的头号杀手南波万,你可要罪加一等哦?”
柳叶飞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地下党陆谦临死之前,一直重点保护他,不惜为他挡子弹,甚至为他流血牺牲。由此可见,此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很高。恐怕除了刘司令一直念念不忘的南波万,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享受对方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你小子的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这些年来,恐怕除了刘司令,我们谁也没见过南波万的庐山真面目。要不,他早就被我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此人到底是不是南波万,有待观察和验证。你先退下吧!”
常遇春轻描淡写地回应。他把柳叶飞打发走后,一把揪住刚好苏醒过来的谭铁军,厉声问:“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共党刺客南波万?”
谭铁军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狞笑道:“哼,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反正横竖都是死,你们最好杀了我!”
“你不要那么狂妄!我杀你就像捏死路上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反正你迟早都得死,可是在我们没调查清楚之前,你还可以多活一些时日。如果我们调查一天,你就多活一天;如果我们调查一年,你就多活一年。总之,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见阎王了。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现在你着急也没用!”
常遇春将谭铁军甩到地上,冷不丁踢了一脚,然后挥手示意部下赶快把人押走。军统们架着奄奄一息的谭铁军退了出去。
副站长刘严冬凑上前,再也难以抑制无比激动的心情,兴奋地叫道:“站长,如果此人当真是南波万,不管以前死了多少人,我们都可以将功补过了!”
“是啊!”常遇春喟叹不已,娓娓道来,“南波万,军统和中统两派争相寻找多年的头号杀手。至今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从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就连这个代号也是我们的刘司令加给他,可能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编号。不管他是不是,好歹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先保护起来。哪天我们面见刘司令后,再杀他也不迟。何况他也知道密码本的下落。”
刘严冬接过话茬,也大发感慨:“是啊!站长,你说得极是!自从刘司令被南波万刺伤以后,他已经很少对外界公开自己的行踪。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还没见到过刘司令本人出面。”
“别说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常遇春再次叮嘱,两人出得门来,准备清点人马撤退。他们路过临时搭建的审讯室时,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下正在没命地殴打疑似南波万的谭铁军。
刘严冬见状,快步上前,大声呵斥:“给我住手!哪个再敢碰他一根汗毛,我按军法处置!”
常遇春也下令:“今天起,你们好好款待这个俘虏!他身上要是少了哪块肉,我就从你们身上割下来弥补!”
军统们唯命是从,刘严冬看了看审讯室里那几个被捆住手脚的中统份子,轻声问:“站长,那他们怎么办?”
常遇春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刘严冬立马掏出手枪,以最快的速度结果他们的性命。地上横躺的几具尸体随即被军统们抬了出去。
第20章 当归熟地()
谭铁军走后不久,陈丁孤身一人离开了那个临时的避难所。原来的联络站是不可能回去了,军统围剿之后,下一步就会据为己有。他知道谭铁军此行凶多吉少,但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天已大亮,似火朝阳冉冉升起。他沿着东门大街一路前行,路上随处可见日军和敌伪宪兵盘查过往的行人,查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大和民族颁发的良民证。而那些身穿黑色中山装,旁若无人在大街上结伴而行的长发男子,要么是扶桑浪人,要么是敌伪特务。
不过陈丁有意避开了这些人的眼线,他潜伏在街边的残垣断壁中,随走随停,边走边看。街道上呼啸而过的卡车,载满荷枪实弹的日军部队,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神情疲惫,似乎已经厌倦战争与杀戮。大约两个月前,陈丁也曾经跟这些日本兵有过正面交锋。可是因为组织的需要,他不得不从前线退下阵来。
突然,前方大约一公里处的民房冒起滚滚的浓烟,紧接着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他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什么情况,趁着日军和敌伪宪兵蜂拥前去搜捕的间隙,他迅速脱离掩体,朝敌人的反方向走去。
他穿过狭窄幽深的巷子,目之所见,到处都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偶尔还见到一两个瘦骨嶙峋,精神恍惚的乞丐,在街边的垃圾堆里翻找人们丢弃的食物充饥。相比热闹非凡的十里洋场,这里简直是一片无人区。
拐过两条街后,陈丁终于找到组织的另一个联络点所在地。那是一栋门牌为二十号的两层居民楼,斑驳的外墙早已起皮剥落,墙上长满一大片一大片绿绿油油的爬山虎。
一楼的铺面原本是一间中药铺,申城尚未沦陷之前,来往的顾客众多。那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老中医就是组织的联络人。如今,日军占领申城,城里一度生意萧条,老中医已经很少开门迎客,中药铺也因此变成一个秘密据点。
陈丁轻轻地往下压了压捡来的帽子遮住半边脸,因为他大老远地就看到中药铺的门口平躺一个人,对方脸面朝天,四仰八叉,衣衫褴褛,乱蓬蓬的头发完全遮住那张消瘦的脸,看来生死不明,不像一个常人。正当他考虑要不要进门时,躺在地上的那家伙突然弹跳而起,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叽里呱啦地飚起日语,然后疯疯癫癫地走了。
陈丁快步上前,轻轻推开中药铺虚掩的房门,侧身而进。一个老态龙钟的账房先生坐在柜台前,拿着一根细小的毛笔伏案抄写。他头也不抬,眼睛的余光见到顾客上门,仿佛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客官,今天药房关门谢客!您请回吧。”
“张老先生在么?我找他抓点金创药。”陈丁抬高嗓门,脱下头上那顶皱巴巴的草帽。
账房先生一愣,不紧不慢地搁下笔,伸手扶正鼻梁上的老花镜,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陈丁,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最近偶感风寒,身体欠安。客官如果取药,不妨拿我开的药方到别处去吧!”
对方说罢,重新执笔写了一个单子交给陈丁。陈丁看到对方神色有些慌张,递单子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心里一惊,急忙抢过单子,头也不回地从店铺的后门钻了出去。他绕过隔壁的一所破旧的教堂,再次回到中药铺斜对面的巷子里,认真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只见中药铺门口正对的那条胡同里,一个身穿军统服装的男子躲在一根柱子后面,鬼鬼祟祟地向这边张望。
陈丁猛然想起账房先生写给他的药方,连忙打开一看,单上只写六个字:党参,当归,熟地。看完后他才恍然大悟,这三种中药材跟治疗枪伤,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对方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暗号告诉他,党组织的联络点已经暴露,应当回到熟悉的对方隐藏。
他心有余悸地收起单子,压低帽檐,裹紧大衣,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径直走向胡同的另一个出口。身后那个盯梢的军统宪兵并没跟上去,而是一直目送陈丁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陈丁走到胡同的尽头,徒手扒开墙角那堆一人多高的杂物,然后钻到里面休息。
由于持续不断的奔跑和走动,昨晚谭铁军帮他包扎好的伤口开始渗血,淡淡的血红几乎渗透到外层的大衣。他想休息一会儿,好让枪伤尽快愈合。他一脸苦涩地仰望头顶那片阴沉沉的天空,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未婚妻刘兰芝。昔日深爱的这个女人一笑一颦,明眸善睐,他早已铭记于心。
可就是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却被中统奸细柳叶飞一枪爆头。杀妻之仇,夺地之恨,不共戴天。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人神共愤,不报此仇,枉活人间。陈丁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他十分痛苦地攥紧拳头,狠狠地击打旁边的一个废旧的箱子,一直打到拳头出血,箱子稀巴烂,他才停下来。
他想起陆谦临死前的嘱托而深感内疚,陆谦极力让他保护的对象却留下密码本,独自深入虎穴。可单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