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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这次行动的目标锁定在申城了?”
李肆系上新衣服的扣子,肯定道:“对,咱们竭尽全力跟踪赵建国。”
司机疑惑不解地问:“军统早已放弃了他,转去跟踪他的老搭档罗树林。咱们为什么捡起别人吃剩的东西?”
李肆笑道:“军统那帮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其实共党的密码本一直在他身上。到时候,先生自会在申城对付那只老狐狸。”
第97章 二号现身()
刘占元的专属座驾和随从的另一辆车子终于穿过茫茫的西北荒原,周遭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逐渐多了起来。放眼望去,周围绿意逼人,青翠欲滴,来人置身其间,就像进入一片葱茏的原始森林。
西北城郊一座独具特色的富贵人家院落掩映在浓密的林木之中,远看就像一座僻静的山中寺庙,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住户,方圆千米之内也见不到一户人家。
两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小院门口,刘占元一拐一瘸地走下车,他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军统,独自艰难地迈开假腿,拄着拐杖,进入那个院子。
众人进屋之后,开始各自忙活,刘占元坐在厅堂的沙发上,有些无聊地看着身旁的手下,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失去了右腿,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废人。
他百无聊赖地握住拐杖狠戳假肢上穿的那只皮鞋,力道生猛,仿佛带着些许怨恨。如果皮鞋里面当真裹着一只脚,这会儿他应该痛得咬牙切齿,大呼小叫。
他手中的拐杖并不因此消停,继续拿着横向敲击自己的假腿,一下又一下地使劲敲着,金属与木头的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听起来十分刺耳,搅得人心烦意乱。
坐在厅堂角落里聚精会神地破译密码,收发情报的军统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发神经的首领,他们紧蹙眉头,表情难堪。刘占元转头望了他们一眼,停止了敲击的动作,他如坐针毡,焦躁不安地等着。
发报员终于完成自己手头的译码工作,他急匆匆地走到刘占元跟前,声音低沉地向首领汇报,“站长,申城,华东,华北各站都已回电。早在三天前,他们都已开始全线布控,周密警戒,截至目前还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刘占元点了点头,他将拐杖搁到一边,右手放到假腿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蹲守那么久,竟然毫无发现,由此可见他们侦查的力度远远不够,侦查的方式方法有所欠缺,侦查水平有待提高。被司令当作危险人物的家伙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
面对刘占元似是而非的回答,发报员不解地问:“站长,回复的电文就这样发出去吗?”
“对,你就这样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发给他们。”刘占元点头表示同意。
门外一名军统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来到刘占元面前,凑到对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声音细若蚊虫,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耳语什么内容。刘占元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
“原来搞了大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太嫩?他是不是有病?”刘占元气呼呼地骂道。
送来口信的那名军统并不搭话,他只是默立一旁,表示无可奉告。
刘占元看了他一眼,厉声问道:“李肆那王八蛋现在从哪个方向开始追踪目标?”
送信的那厮立即开口说道:“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李肆由西向东出发,他舍近求远,偏离主干道,选择了一条废弃多年的马路。这条路很少有人经过,一般只有马匪和贩夫才走。他走这条路,依我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们可知道他这次出行的目的?他到底在追踪什么目标?”刘占元没想到李肆这小子竟然藏得那么深,几乎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他没好气地问。
那名手下胸有成竹地答道:“目前,我们还不清楚,还有待观察。不过,根据他行走的速度估计,最迟明天下午,他就会到达华北地区。咱们华北站的同僚也时刻关注他的行踪。”
刘占元招了招手,示意手下近前,他跟对方耳语了几句,说话声音由大变小,“你们务必搞清楚那个王八蛋到底在跟踪什么目标,然后找个机会。。。。。。”
“好,我们一定照办!”那名手下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他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然后转身离去。
刘占元望着心腹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念叨:“既然那小子说我还嫩着点,我就让他待在华北养老送终吧。”
肃立旁边的军统看到站长刘占元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们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西北长亭县一处位于城区,相对热闹的火车站里,呜呜的汽笛声响彻云霄,轰隆隆的火车仿佛一头疲惫不堪的黑牛,吭哧吭哧地驶进站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伴随铁轨冒起的火星,仿佛在告诉人们这是一辆年代久远的运煤车。
车轮滚过的枕木底下不再是烟尘四起的黄土,路基之间点缀着绿油油的野草,以及或红或黄的野花。燃煤烧出的黑烟伴随着路边的池塘或者湖泊里冒出的水汽,夹杂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进站的火车厢上,军统们临时涂抹的警告标语早已剥落,遮遮掩掩中,依稀可见锈迹斑斑的车皮上还剩下一个颇有讽刺意味的大写“死”字。失去了军统们杀气腾腾的衬托,这个字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呜呜的汽笛声再次响起,车轮滚动几圈之后,火车终于缓缓地停下前进的脚步,整个车身几乎淹没在经久不息的黑烟里。
烟雾笼罩的车厢底下,一个被车尾冒出的浓烟熏得乌黑的人影挣扎着从藏匿的空间里使劲地钻出来。
他藏身的地方是车厢之间的连接口,三面都是铁皮和木头遮盖。这点缝隙顶多能塞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他双手抱头,硬生生地把自己塞了进去,犹如一只煮熟的龙虾蜷缩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以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跟着火车一路飞驰。
可是塞进去容易,再出来却显得十分艰难。他伸出近乎麻木的双手勾住头顶出口的铁皮,再配合双脚的支撑,一点点地往下挪动身子。由于年老体弱,每次的发力他都感到力不从心。
他只能挪一下,喘气休息,再铆足了劲,继续钻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将半个身体挪出那个口子。
此时,他已经累得老眼昏花,气喘吁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牢牢扣住枕木,使劲把下半身拔了出来。
当膝盖完全露出缝隙时,身体失去重心,他狠狠摔到车底的路基上,僵硬而麻木的腿脚受到刺激,浑身的血液开始流淌,一股刺痛的感觉瞬间传遍整个身体。
他非常痛苦地张大嘴巴,有气无力地呻吟,像个垂死挣扎的病人等待这种折磨人的麻痹慢慢消失。
第98章 略施小计()
哐哐哐……
突然,一阵金属撞击的响声震耳欲聋,一个佩戴红袖章的铁路巡道工手握一根脚拇指般大小的钢钎,一边敲打车厢的连接口,一边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刚刚钻出藏身的缝隙,躺在车厢底下休息的那个人下意识地晃动自己的手臂,极力挣扎地爬起。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动弹。长时间的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导致他麻木的肢体几乎没有半点知觉。
即便过来一只老鼠,他也只有被咬的份儿。铁器碰击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振聋发聩的响声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那名负责检查车厢的巡道工例行公事地低头看了看车底,这回他总算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幸灾乐祸地叫道:“嗨,乡巴佬!你还活着吗?这趟顺风车坐着舒服吧?”
说完,他并不逗留,而是直起腰板,兀自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躺在车底的穷鬼。因为他每天碰到这样搭车的乘客不少,早已见怪不怪,见惯不惊。
车厢底下躺倒的那个人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始奋力挣扎,手脚并用,一点点地爬出车底。经过不懈地努力,他十分顽强地爬到路边,再次躺倒休息,缓解麻木而几乎瘫痪的肢体。
他抬头望了望前方,只见距离休息的位置大约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根专门用来冲洗车厢的水管,透明的胶管套住铜制的水龙头,白花花的自来水从管子里哗啦啦地向外流淌。
他咽了几下苦涩的口水,吃力地扶住路基,艰难地爬了起来,一步三摇地晃了过去,双手捧起清澈的甘泉,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清爽可口的泉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久旱逢甘雨的禾苗活了过来。
他又接二连三地喝下了几口水,才猛然想起应该清洗黑乎乎的老脸。于是,他再次捧起冷水,使劲地搓洗那张黑得只见到白眼珠的脸面,清澈的泉水荡涤他脸上黑漆漆的污泥,一张皱巴巴的脸皮终于显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躲藏在军统眼皮底下许久的罗树林又出现了,至今他消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就像狼狗一般嗅觉灵敏的军统们也苦苦寻找了五天,最终一无所获,不得不改变搜索的计划,调整搜查的方向。
他定了定神,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双手哆嗦地扒掉外面那件脏得不忍直视的衣服,露出里面事先已穿好的行头,有模有样地起身离开。酸麻刺痛的双脚还是有些难以控制,他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挪动着。
身后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臂弯,他回头一看,发现对方是刚才那个巡道工。
他的嘴角礼貌性地扬起一丝笑容,算是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对方并不知道他就是刚才那个躺在车厢底下的乡巴佬。
巡道工笑问:“老先生,您打算上哪啊?年纪都这么大了,也没个家属陪同搭车。”
做贼心虚的罗树林却显得非常镇定,他轻描淡写地答道:“哦,我准备买票上车。”
巡道工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糟老头,质疑道:“售票窗口在外面,您老怎么擅自跑到里面来了?请问您是怎么进来的?”
“唉,你看我都老糊涂了,糊里糊涂就钻进来了。”罗树林轻叹一声。
“哦,那我护送您老出去吧?”巡道工不再迟疑。
“谢谢!我跟儿子走散了,本来他跟儿媳妇一起来送我上车。”
“那您到广播室叫列车员帮忙喊人,他们就会找到您了。”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罗树林称赞道。
古道心肠的巡道工一路护送罗树林走到专供车站工作人员进出的那道铁门才停下脚步。
罗树林头也不回地钻出门口,颤巍巍地迈开步子。身后的巡道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出站口的月台上,几个黑衣人素面朝天地站着。毋庸置疑,他们就是一直苦苦地寻找罗树林下落的军统人员。罗树林走出站台,步履维艰地游荡在街头。
随着他不断地活动筋骨,僵硬的步伐逐渐流畅。旅途的艰辛几乎加速了他的衰老。
路边摊兜售和贩卖的各种小吃让他垂涎欲滴,香喷喷的气味让他饥肠辘辘的胃口一阵阵痉挛。即便他出发之前,连吃了六个泡馍,也顶不了五天的时间。
他饥不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