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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枝声音清晰,落落大方地道:“皇后娘娘容禀,今儿个早起,苏嬷嬷就安排了奴婢等人负责今早的水果和各类点心,酥酪这块,就是派了丹枝去给御膳房安排,按理,咱们坤宁宫人就算拿对牌,也断没有一个人去的道理,锦叶才到御膳房里不懂规矩,里面其他的人难不成也不知道吗?还有,昨儿个夜里,丹枝因为犯困早早睡了,怕会误事,睡前还特意叫人早起唤醒她,之前奴婢曾听她嘟囔,说是对牌少了一个。”
孙清扬听完,朝霜枝摆了摆手:“下去吧,按你刚才所说的,去查查御膳房。”
见霜枝退下后,孙清扬又看向丹枝:“方才怎么没有听你说起对牌少了之事?你一向精神好,怎么昨晚会困成那样,详细给诸位娘娘说说。”
丹枝道:“对牌奴婢后来在枕头下找到了,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就没在意。现在听霜枝姐姐讲,确实有些不对,那对牌奴婢昨晚明明是放在柜子里的,怎么就到了枕下?至于睡得早,是因为昨儿个晚上,咱们宫里前不久新来的锦雁,听奴婢担心晚上睡太晚,今儿个早上会起不来,劝奴婢喝了盅大麦茶,说是有助于睡眠,结果奴婢喝了她拿来的茶,确实很快就有了睡意。”
她想了想,又道:“锦雁还陪奴婢说了会儿话,见奴婢困得很,就将奴婢送回房去。那喝完的茶盅,奴婢随手递给小喜了。”
锦雁曾是关选侍的贴身宫女,因为得罪了何嘉瑜,被发派到浣衣局后,何嘉瑜就将锦雁安排到了坤宁宫里当差。
从昨晚到今早,那茶盅早就清洗干净,就算有什么,也是查无实据,锦雁打的是好算盘。
听到这里,孙清扬身后立着的燕枝在她耳前说了句什么,便悄悄地从帐幔后离开。
孙清扬道:“坤宁宫的饮食素来小心,这酥酪今日却为何没有试食内监来试,竟然让人在里面掺了水仙花汁?本宫之前已经问过太医,那酥酪里的桂花,是用水仙花汁浸过再晒干的,人吃了之后就会引起呕吐、下泻、手脚发冷,甚至置人于死地。但在那酥酪之中,还另有鹤顶红的毒,所以才会发作得那么快,连太医都救治不及。这水仙花在宫里头”
略停了停,孙清扬唇边浮起一个略带冷意的笑:“本宫记得,除了御花园的暖棚里,贵妃的永宁宫有,丽妃的永安宫里头有,再就是焦昭仪和徐昭仪那儿有几盆。”
焦甜甜立刻嚷起来,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臣妾下毒,连自己都要毒死吗?”
听了孙清扬这话,袁瑷薇心头更是一凛,皇后这些年看上去是百事不理,竟连她们宫里头有几盆花都知道。
大殿里,为了遮住刚才的血腥味,青花海水龙凤纹四方鼎里焚烧着的香料已经极为浓郁,一团又一团的白烟,直往坐在旁边的袁瑷薇身上扑来。
隔着白烟,她美艳的容颜,不甚明朗,而她脸上的那份若有所思也轻轻袅袅,看不甚清。
面对焦甜甜的气急败坏,孙清扬仍然和颜悦色道:“焦昭仪,本宫只是说出一些事实。你看贵妃和丽妃她们都没有吭气,怎见得本宫就是在针对你呢?本宫已经叫人去查了,相信过一会儿就有消息,请大家少安毋躁。喝盅茶润润嗓子。”
过了一会儿,柳枝进来,行礼后在孙清扬耳边回禀了什么。
孙清扬听罢浅笑道:“那水仙花粉,应该是采自御花园。柳枝刚才已经去问过御花园的司苑女史,说是锦羽曾悄悄地去采过花瓣,那锦羽是孟选侍的贴身宫女,孟选侍和刘选侍曾为侍寝之事,有些不愉快。而送酥酪的锦叶曾是张选侍的贴身宫女,关选侍和张选侍这两个人,都是因为孟选侍向贵妃告状,才被贬去浣衣局的。”
说到这里,她看了何嘉瑜一眼,然后继续温和地说:“但太医说,真正导致她们死亡的,并非水仙花粉,却是鹤顶红的毒。只不过刘选侍和永清公主一样,有哮喘之症,碰不得花粉,碰了之后,不仅会全身起疹子,还会导致呼吸困难。”
这时,燕枝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回皇后娘娘,太医验了丹枝昨晚喝的茶盅,发现里面有蒙汗药,不过那蒙汗药并非宫里所制,要不是小喜偷懒,没有洗,只怕到了今儿个就是查,也查不出来了。奴婢还去查了锦雁旧主子关选侍的屋子,发现里面有一个纸包,包的正是蒙汗药。太医已经验过,说和丹枝所喝的那种成分完全相同。但没有查到花粉。”
孙清扬微微颔首,道:“慎刑司那边问得怎么样了?”
燕枝答道:“想来庄静姑姑应该也问得差不多了。”
果然,片刻之后,就见庄静领着慎刑司的莫女史过来行礼请安。
孙清扬道:“她们招了没有?”
莫女史双手将几份供状呈上,道:“锦羽招了,说是她家孟选侍威逼利诱,让她去采了水仙花粉来下到酥酪里,让刘选侍吃了浑身起疹子,无法侍寝,被皇上厌憎。那残余的花粉,锦羽悄悄倒在池塘里了。至于对牌,是锦雁偷拿的,为的是到御膳房端酥酪时,好交差,她当时就想好了,要寻个由头,让跟过张选侍的锦叶送过来。到时闹了出来,就顺势推给张选侍。但她俩都说,的确不知道那酥酪里还掺了鹤顶红的毒,她们原只是想让刘选侍失宠,再嫁祸给张选侍的。”
孙清扬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供状,有些疑惑:“怎么这供词之上,没有说是谁去取酥酪的?锦叶可是见过锦雁的,没道理不认识她。”
跪在下面的锦叶一听,连声道:“那位姐姐长脸,样子蛮和善的,不是锦雁,锦雁奴婢认得的。”
庄静在一旁代答道:“这点奴婢问过锦雁,她说本来她是打算自个儿去御膳房拿酥酪的,但那会儿正好霜枝派她差事,她怕来不及,就跑去给关选侍说了一声,让她另外寻个人去。奴婢查到蒙汗药时,就叫人过去提关选侍,却发现她已经在洗衣房里悬梁自尽了。”
孙清扬想了想:“花粉的事,就这么了了吧。关选侍害人害己,念在她已身亡,还是以选侍的名分下葬。孟选侍为了争宠,竟然不择手段,罚去浣衣局顶关选侍的差,宫女锦雁、锦羽,胆敢谋害主子,罪不可赦,杖毙!只是可惜了刘选侍、丁美人,竟然无端遭了这样的横祸,就都晋为婕妤,以嫔礼下葬吧!”
她抬头淡淡地看了锦叶一眼,道:“御膳房无论是给哪位主子送膳食,都会有专门的内侍来试膳,既然锦雁、锦羽并非下鹤顶红毒之人,那么这下毒之人,只可能是那个叫你来送酥酪的宫女了,可本宫却查到,当时根本没有人到御膳房去拿酥酪,你是自己偷偷拿了六碗端到坤宁宫来的,在那之前,有人看见你曾和一女子窃窃私语,她是谁?”
锦叶却苦着脸喊冤,辩称自己全不知情:“或许是御膳房里的其他人没有留意也未可知,若是奴婢事先知道,怎么还会揽这趟差事?更不会看见刘选侍那样,吓晕过去。皇后娘娘,您方才说过,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若是定要让奴婢认罪,奴婢只好以死证明清白——”
孙清扬听了忙道:“快拉住她。”
离锦叶最近的两个宫女忙上前去拉她,却没来得及,想是早存了死志,锦叶竟咬舌自尽了!
鲜血流了一地,看上去十分狰狞。
袁瑷薇掩面侧目,似不敢看,待宫人们收拾完后,方才叹了一口气,语带讥讽道:“如今已是死无对证!皇后娘娘,这就是您说的不要冤枉一个好人吗?这丫头倒是个有骨气的,宁死不乱攀扯别人。先前坤宁宫的锦雁有问题,您查出来说她是为了关选侍,这锦叶是张选侍的人,难不成,是张选侍指使的她吗?先前臣妾听她们说,关张两位选侍是因为孟选侍的告发才贬去浣衣局的,这孟选侍与刘选侍有仇,所以要害她,那这关张两位选侍,和刘选侍又有什么仇呢?为何要如此对她?臣妾很想听皇后娘娘说一说。”
庄静气不过她如此嚣张,冲口而出:“丽妃娘娘,您可知道,这锦叶最早可是你宫里侍候的,几个新人进宫,就从各宫拨了些沉稳的三等宫女过去当贴身宫女,所以她才侍候上了张选侍,要说亲厚,她对您可比张选侍亲厚多了。”
袁瑷薇愕然。
焦甜甜咬牙切齿道:“如此看来,锦叶维护的,说不定是她的旧主子?丽妃娘娘,您还不向皇后娘娘请罪,何以要收买锦叶对臣妾等人下此毒手?”
袁瑷薇气得大叫:“胡说,本宫哪里认识什么锦叶,她一个三等宫女,还轮不到本宫记得她的姓名样貌,怎么就成了本宫收买她做出这等事情?”
她和焦甜甜两个当场吵了起来。
孙清扬却没有理会她们,先是招了丹枝到她跟前,耳语了几句话,然后吩咐下面的宫人们:“把她好生收敛了,虽说她有罪,但毕竟是为人所迫,和锦羽、锦雁一样,就不要累及她们的家人了。”
宫人谋害主子,是以大不敬论处的,会连累其家人都受罚,如今孙清扬这样说,显然是对她们十分宽厚了。
内侍伙同跟前的宫人,沉默地将锦叶的尸首抬了出去,又是一番清洗。
因为眼前这一幕太过血腥,加之焦甜甜和袁瑷薇吵闹,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丹枝也从后边帷幔顺着墙角走侧门退了出去。
一直沉默的何嘉瑜却突然道:“这锦叶分明是为证清白才自尽的,怎么皇后娘娘当着这么多的人,也要颠倒黑白吗?”
孙清扬眼神淡淡地瞥过她和袁瑷薇:“她说清白,你们二位就信了?怎么本宫说她有罪,你们倒不信?刚才庄静不也说了嘛,她从前还在丽妃跟前当过差呢,要照你们这样胡乱猜测,岂不丽妃也脱不了干系?”
见何嘉瑜她们语塞,孙清扬又道:“这一次在场的,可不只刘选侍,也不只刘选侍一人死了,水仙花毒是针对刘选侍的,可鹤顶红毒并不是。方才本宫已经说完,根本没有什么人去御膳房端酥酪,是这个宫女自说自话,编出来的谎言。她之所以自尽,是为了维护一个人。这个人,她不说,本宫也知道。先前那么问她,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里料到,她竟然那么维护那个人。”
孙清扬眼风扫过在场的众人:“本宫想,那个人心知肚明,眼见锦叶死在当场,你就没有一点半点的悔意吗?机关算尽打算毒杀这宫里的所有妃嫔,你还真是蛇蝎心肠啊!难怪人死在跟前,都面不改色。”
第205章 人心探狡计(2)()
她指着桌上摆的酥酪道:“方才太医已经查过,这里的每一碗酥酪里,都放了鹤顶红的毒,但只有先前送过来的那六碗里,才有水仙花粉熬成的毒汁,显然,之前那六碗里,是孟选侍她们为了害刘选侍的,其他人吃了,不过是拉两回肚子,而加了鹤顶红毒的人,却是存心要大伙的性命。而这个人,正好知道孟选侍和关选侍也打算下毒,就借着锦雁偷拿对牌之机,威胁关选侍,换成锦叶去送酥酪。”
一听那人竟然在所有的酥酪里都下了毒,人人自危,都紧张地看自个身边,猜测到底谁有可能这样恶毒?
焦甜甜用锦帕掩了掩嘴,惊恐道:“皇后娘娘,臣妾听得糊涂,那关选侍与孟选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