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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被珠儿拦住了话头,说钏儿得了好些赏赐,却从来都不拿出来给人看。
虽明知是玩笑,但因话说不出来,钏儿心中不免着急。她不觉得有甚不妥,因此全不忌讳夏荷在场,忽然便说出自己给春桃手炉的事来。一边说,钏儿还一边拉着春桃,似乎要春桃给她作证一般。
“你倒问问,我岂是小气的人?”钏儿说着,往前推了推春桃,又嗔了珠儿一眼。
坠儿倒不怕钏儿当真生气,只怕她说不过珠儿,心中着急上火,便拉了珠儿一下,对珠儿道:
“你也别太张狂,竟见着一个说一个的,回头我告诉娘娘说你话多,看娘娘怎么罚你!”
这话倒没什么,只是坠儿拉了她一下,珠儿便留了心。见钏儿脸上并无不妥,珠儿便朝春桃、夏荷两个看去。
春桃本想瞒着夏荷,因此特意拿了个众人都有的铜炉出来,不想钏儿自己提了。然而钏儿素日便坦荡大方,一时想不到有人小气也是自然,春桃心中倒也没怪她嘴快。
就怕夏荷有心,听了这话去。
如此想着,春桃便忍不住偷瞄了夏荷几眼,果然见她有几分不乐意。
可巧珠儿也正看着春桃,循着她的目光,便看到了一脸不忿的夏荷。
珠儿不知夏荷方才就不高兴,还以为都是因为钏儿给了春桃东西,夏荷心里妒忌。
彼时钏儿正跟春桃说话,问她为何不用自己所赠那个手炉,春桃笑着说舍不得用,直想把这话岔过去,二人说说笑笑,均没留神夏荷这里。
坠儿正跟珠儿说话,珠儿忽然就不做声,坠儿自然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也将夏荷的脸色瞧在眼里。她与珠儿所想一样,都以为夏荷是因春桃讨众人喜欢、得了好东西,这才撇着嘴、拉着脸。
看着夏荷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珠儿与坠儿不禁愈发嫌弃夏荷了。
不乐意便不乐意罢!谁让她自己不出息,平日总想偷懒,连赏赐都轮不到几次,讨不到旁人的欢心,还惦记着旁人的东西,埋怨人不送东西给她。
珠儿懒得理会,只不再怄钏儿,说起昨日周岁礼的风光来。
坠儿也无心安慰夏荷,顺着珠儿的话便往后说,钏儿自然和她们说了起来。
春桃这会儿得了空,不禁偷偷瞥着夏荷,见夏荷面色仍有五分不虞,春桃便觉局促,心中生出些不忍来。她想要转送一个手炉给夏荷,终还是放弃了——一来她确实稀罕,颇有些舍不得;二来都是旁人送她的,还有娘娘的赏赐,并不好转送。
最重要的,她如今再开口,倒像是认真显摆了,只怕夏荷要更不乐意。
夏荷早发觉几人瞧着她,然而话题忽然便被岔了过去,并没人出言安慰她,也没人说送她些什么,愈发恨得厉害了。
外头钏儿与丁鑫并不熟悉,坠儿又从不将外人放在心上,珠儿知道的最多,略分析了一番,料想这事与丁鑫没大关联,便只顾低声说笑。
八凤殿正殿厅中,丁鑫面北跪着,阳筠与武承肃坐在那里听他说话。
方才丁鑫刚跪下,众人便都出去了,从殿门关上,丁鑫就开始说话。而外头几人玩笑了这么久,里头的话竟还没说完。
他先从自家身世讲起,说了为养活二哥丁淼,家里送长兄丁森入宫,之后长兄便不与家里联络。后父亲嗜赌,输得倾家荡产时,因父母偏疼二哥,他也被送入宫里。
丁鑫情知二位殿下对他的来历、身世必定了如指掌,只是今日事关生死,即便啰嗦,他也要再说一遍才能安心。
武承肃与阳筠都没打断丁鑫,也并没给他脸色看,只静静坐在那里听他说话罢了。
丁鑫说完身世,便说起自己当初入宫后,丁大曾有意拉拢。
“当时奴婢怕事,且与长兄没什么情分,便直接回绝了。”丁鑫跪在地上,说这话时不禁皱眉,“不过一年之后,忽然听说二哥丁淼也被送进宫里。奴婢当时隐约觉得奇怪——彼时二哥早过了净身的年纪,想来能入宫,必定是长兄与人打过了招呼,只是长兄多年不与家中联系,怎么这会竟帮这么大个忙?”
上头的俩人还是没说话。(。)
第二七三回 察言色()
丁鑫也不需要他们说话,他只想把话讲清楚,莫要受了牵累就好。
接着,丁鑫把自己与丁淼素日不合,以为丁森、丁淼都是钱皇后的人,从此愈发疏远二人的事说了,又说了每年都托人往家里送银子,前些日子才忽然得知父母已经逝世。
武承肃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
阳筠略一低首,心里闪过几个念头。
丁鑫说话时抬头看着二人,自然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道果然连他也受了怀疑,更是打定主意要把话讲个明白。
“说来也是巧合,因年前太子妃殿下赏了几个金瓜子,奴婢便取了两枚,换了五十两银子给同乡带回去。
“奴婢这个同乡唤作罗兴,是往临水走路倒货的,每年年节前把临水城一些新出的玩意儿家去货卖,开了年便把家乡的土产,并沿路收的各地干果吃食收了,运到临水来卖个新鲜。当初奴婢入宫前,家中便教与这人联系,这些年一直没变,年节下都是他在宫门口与奴婢交接。
“今年罗兴又来,奴婢照旧给了银子,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奴婢看他脸上竟似乎不大心安,只是他照旧接了银子,奴婢便把这事暂忘了。
“直到年后,罗兴回来,忽然说奴婢双亲因欠赌坊的银子,被人活活打死,并把银子全数退给了奴婢,还说自己一年没家去,并不知这些事。奴婢先时不禁有些懵了,回过神来才觉得不妥。
“想起年前那会儿罗兴的样子,竟是年前就知道的,独瞒着奴婢。
“可要说他存心要卷了银子走,倒也不像,要说他安了什么好心,奴婢更是不信的。奴婢琢磨了几日,觉得父母之死怕有蹊跷。
“奴婢本想请太子殿下做主,查清奴婢双亲死因,却因瞧见了太子妃殿下赠太子殿下的那方墨锭,猛地觉出其中关窍,竟是与奴婢那两位兄长有些关联。奴婢辗转几日不能成眠,终还是决定把事说出来。
“若能讲得明白,二位殿下信了奴婢,便是奴婢的造化;若二位殿下不信,奴婢愿受刑罚拷问,以证奴婢忠心。”
丁鑫语毕,便重重磕了个头,半晌也不起身。
阳筠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悄悄抿嘴一笑,看了武承肃一眼。
武承肃脸色果然难看。
“原来我就是个爱动刑,随意拷问宫人的人!”武承肃冷哼一声。
丁鑫这才发觉失言,忙又磕了几个头,口中称罪不停。
武承肃也是恨他失言罢了,于他方才所言信了有六分,并没想将丁鑫立即问罪,或送去后坊拷问,只需与阳筠商议一番罢了。
阳筠倒信了七八分。
不为别的,丁鑫对武承肃确实忠心。虽然武承肃为人阴晴不定,让身旁的宫人忐忑惶恐,生死关头时这份忠心未必可保,但如今还是太平时候,跟着武承肃总比与旁人沆瀣一气的好。
且当初阳筠便觉得丁鑫清白,也是因他不为丁森所用,才会有丁淼入宫一事。不过是几次试探丁鑫并不答话,又好像连家中父母亡故多年也全不知,阳筠才生出些疑心的。
方才听他一说,那罗兴竟有些古怪。
阳筠不禁有些灰心:那个叫罗兴的贩子,只怕如今已遭了毒手,被人灭了口了罢!
丁鑫在那边叩头不止,武承肃冷着脸不肯说话,只得阳筠居中。
她先叫丁鑫起身,遣了他出去,并叫他把珠儿叫来。
丁鑫悬着的一颗心忽然有些踏实,想来太子妃殿下信得过他,再看太子殿下,并未出言拦阻,应也是不疑心他的。如此想着,丁鑫果然生出几分感激来,答应着就出去了。
刚开殿门,便见大半侍女都站在门口。众人见丁鑫出来,都露出异样神色,看众人眼色,询问、好奇的也有,关切、同情的也有,不以为意的也有。
珠儿确实一脸的坦然,只是依稀看得出她有几分可怜丁鑫。
“娘娘唤珠儿姐姐进去。”丁鑫轻声道。
珠儿虽有心谦辞他那句“姐姐”,却因里头主子传唤,不敢有丝毫耽搁,“哎”了一声便往里走。
丁鑫帮着关了殿门,之后便守在正殿外头,脸上一副泰然的模样,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珠儿进殿后,转身关了门,便走到二人跟前行了跪拜大礼。
从丁鑫的神色她看不出什么,只是阳筠唤她,必定是要详问当初拷问宫人一事。照这般看,还真就是为了宫里传谣言,并丁二有些不妥,丁鑫早上才忽然跪着的。
阳筠轻声命珠儿起身,果然便问起当日之事。
“那十几个人有几个吐出丁淼的,都怎么说,你再细细说与太子殿下与我听听。”阳筠吩咐道,“丁鑫之前拷问,他们为何不敢吐口,你也说个明白,不许有遗漏。”
珠儿脑筋转得飞快,当即懂了阳筠之意。
她与秋云早把问人的情形跟阳筠细细说过,如今要她再说一遍,不过是要武承肃也听听,二人好有个决断罢了。
珠儿也不耽搁,十分清楚地把当日的事又说了一遍,无外乎是几个宫人不知其中深浅,碍着丁鑫与丁淼的关系,怕这事与丁鑫有些关联,唯恐被人下黑手灭口,是以丁鑫在时不敢直言罢了。
至于那个自称细作、咬舌自尽的人,珠儿并没提及。
事关重大,武承肃若要追问,自己说不明白反而不妥,且阳筠从刚才便不时抿嘴看她,眼中透出几分谨慎,珠儿略想了想,那日也就这一桩要紧事,许就是这事不能提罢。
阳筠确实怕她说得顺口,漏出有人自称细作一事。
武承肃若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必定会把人拷问一番,假使问不出个所以,杀了也就干净了。
阳筠却不想如此。
细作多半不会轻易吐口,严刑拷打都未必有用,阳筠细观那人,心思沉稳、行事有度,竟不像是一般细作。如此深沉之人,怕只能自己暗中留意,后坊那些人是撬不开她的嘴的。
那一份志气,竟让她依稀觉得熟悉。
像极了从前小心度日的自己。
第二七四回 诚可鉴()
待珠儿说完,阳筠便教她开了殿门。一众侍女仍旧入正殿,或擦拭或扫洒,阳筠自己与武承肃则进了内室说话。
武承肃走在前头,阳筠在后,亲手关了内室的门。
“你觉得方才丁鑫的话,有几分可信?”武承肃问道。
阳筠思忖片刻,才回答道:
“依我看,倒有七八分像真。丁鑫又不是傻子,在你我面前还不说实话么?你只需派人稍加追查便可查明,这会还要扯谎,不过能偏上两日,又有什么用处?”
武承肃沉思半晌后,抬眼看着阳筠,轻声道:
“就为了这个?他若反其道而行,偏赌你我会因此信了他呢?”
“当然不止为了这个。”阳筠说着,把当初自己的推演的因果说了一遍,后道,“我如今说有七八分是真,还是因为丁淼入了宫了。若丁鑫可用,好好的弄进来个丁淼做什么?”
武承肃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低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