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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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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才刚落在阳筠脸上,他心里便是一震。

    阳筠目光磊落,却又咄咄逼人,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众人,直到她们把目光移开。

    想起阳筠早上的教导,武存琰似乎懂了一些。这坦坦荡荡看人,果然比悄悄打量要好。如此想着,武存琰不由得也直了直身子,再看殿内众人时,已没了方才那般忐忑谨慎。

    因大家都守着规矩,也知道姚良媛之死不可随意提及,因此不过闲话了半晌,阳筠便教众人散了。

    刚一下了八凤殿的台阶,便有人交头接耳起来,说今日早间听闻与方才殿中所见。阳筠留了段良媛说话,对外头这些议论自然一概听不见,便是听见了想来她也不会理睬。

    “娘娘打算将琰哥儿养在八凤殿么?”才刚进了内室,段良媛便直言问道,“母家叛逃,生母自尽,这孩子又已懂事了,怕没那么好养的。”

    武存琰被阳筠遣人抱走,依旧和瑄哥儿去别处玩去了,此刻并不在内室里。见内室再无旁人,段良媛说话自然也不需要忌讳。

    “我瞧着这孩子不错,既然姚良媛有这份心思,我便养着罢。且放在别处我又不放心,放在你那里又实在麻烦了你,竟再无什么妥当的地方了。”阳筠轻叹道,“镇远将军也真是有城府、有胆识,如今看来,怕是一早就谋划好了的。”

    分明听出了阳筠话里的不妥之处,段良媛却无心替她纠正,竟只顺着阳筠的话往下说。

    “非是我妄言,这姚家的事怕还不是头一份。”段良媛低声道,“先前一家子逃了的鲍启勋听说也是往西走的,只不知究竟去了哪里,魏国朝里也并未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鲍启勋我所知不多,还是给筱儿议亲那会略打听了一番,依稀听说是个有学问的,从前也有些经世治国的本事,后不知怎么,竟将读书人的节操也丢了,做了个人人见弃的谗臣。想是他看出天下将乱,及时跑了也未可知。”阳筠说完摇头,面上虽无不屑神色,却看得出当真十分不解。

    段良媛叹了口气。

    鲍启勋的旧事她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尤其在阳筠入燕一事上,这人作用不小,后阳筱嫁过来,更是鲍启勋出面周旋,随机应变才终可成。见阳筠所知似乎不多,段良媛便将其诸如如何读书进士、如何怀才不遇、如何随波逐流,都大致讲了些给阳筠听。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阳筠反倒愈发糊涂了。

    这样的人不该一早就盼着乱世,趁机有一番作为、谋些事业么?怎么机会来了,人却落荒而逃呢?

    然而鲍启勋终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方才不过顺便提起,闲聊几句罢了,眼下有旁的事要说,自然不会揪着“鲍启勋如何如何”不放——随他如何,既不能左右大事,为何遁逃也就不重要了。

    可段良媛好好的提起鲍启勋做什么?

    阳筠略一思忖,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姚家既不是头一份,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起叛逃的了。

    大燕国人心本就不稳,镇远将军都跑了,育有子嗣、在东宫做良媛的女儿也不要了,可见魏国早有准备一站,连行兵打仗的将军也看好周道昭,其余人怕更想要跑了罢!

    如此看来,武岳下旨追杀朱氏的主意并不算错,若不能当机立断,只怕跟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一个接一个的都要跑光了。

    所谓“以理服人”“宽和仁厚”,在魏国那里或许有用,可助周道昭受揽人心,在被动守江山的武岳这里确实有些行不通。(。)

第三二六回 父母心() 
阳筠明白了段良媛的弦外之音,知其怕祸从口出故不敢直言。如今天下大乱,人人自危,连武承肃都忌讳起来,阳筠也不好怪段良媛此刻拐弯抹角。

    除了她阳筠之外,或许真就没人如此看轻生死罢?

    可若她俩在八凤殿内室里说话都要遮掩,即便再多活几十年,却要时刻这般小心翼翼,又有什么意趣?阳筠心里有些不痛快,话便忽然出了口。

    “你可是知道还有何人有此心思么?”阳筠直言问道。

    段良媛略一偏头,双眼虚盯着地面,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过了几息工夫,不等阳筠催促相问,她便主动叹气道:

    “妾身并不知还有何人,只是听家父说朝上至少有三成的人均有此心,不过是苦于没有门路,不知如何安排西逃,又不知果真逃出去,会不会被周道昭看在眼里,这才没急着逃走罢了。”

    “竟有三成”阳筠喃喃道。

    虽民心所向早在意料之内,然而连朝上都如此,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这样的局势对燕国太过不利,若果真又逃了几个,究竟是杀还是不杀?阳筠虽不在其位,却也觉得十分无力,不禁跟着为难起来。

    “好在前头有奋威将军支撑,这几日听说还打了胜仗,收回两座城来,否则咱们怕真就要一败涂地了。”段良媛说完这话出了会神,蓦地又苦笑道,“姚良媛还真是一死了之,连儿子都托付给了娘娘照管,凡事都不用再操心了。不怕娘娘生气,臣妾还真有几分羡慕她的勇气。”

    阳筠听她说得心酸,不觉也跟着心酸起来,她寻思了片刻,将之前心中的一些想法说与段良媛。

    “依我看,这姚良媛倒是孝顺,宁愿自己一死,也不苟活于世,免得父兄日后为难。”阳筠面露三分钦佩,正色道,“她当也是为了不拖累了琰哥儿,无论燕国或胜或败,她死了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说着,阳筠将之前所想的都细细说了,诸如燕国胜琰哥儿可养在八凤殿,燕国败姚将军当存愧疚,或可替琰哥儿谋生路,她都细细议论了一番,末了还不忘替姚良媛其人可惜。

    “难得的孝顺,又能为亲子图谋如此深远,平日见她也破英气,偏命苦竟至于此。”阳筠惋惜道。

    段良媛也觉得惋惜,可和阳筠一般,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先前段良媛只想着姚良媛一家子的事,因此无论如何苦想也还是想不通,直到她联系到己身,才终于豁然开朗,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合常理了。

    姚将军连发妻、女儿都不顾,会因为女儿自尽,就对只见过数面的外孙心生愧疚之意,故此网开一面么?

    定然不会。

    既如此,姚良媛为何还一心寻死,而不一早就揭穿父兄的谋划,反而配合着将自己逼死,又巴巴地把独子武存琰送到八凤殿,托给阳筠照管呢?

    段良媛并未多想,因心中有疑惑,便直言对阳筠说了。

    阳筠先前也觉得事情古怪,只是百思而不得解,亏得身为局外之人的段良媛看得清楚,一语点醒了她。

    一旦知道了蹊跷之处,后面的事也就不难想通了。

    阳筠越想越是明白,心中也愈发吃惊害怕,却因不好对段良媛明说,不得不装作一副依然不解的模样。因恐段良媛疑心,阳筠甚至与她议论起这其中的诡异来,并不全靠装傻掩盖。

    只是无论怎么说,姚良媛的举动终究还是说不通的。二人说到最后,竟还是说姚良媛许只是权衡之下才将孩子托付给阳筠罢了,毕竟作为武氏子孙,东宫长子,武存琰的生路本就十分渺茫。

    段良媛被阳筠带着东想细想,才刚明白了几分,不知不觉中竟又有些糊涂。听阳筠如此这般一说,她也迷迷糊糊信了。

    左右姚良媛也是死了,琰哥儿以后如何也是难测,想那些倒是无用。

    如此想着,段良媛便说赞同阳筠养着武存琰,又提醒她小心教养,莫要养出个中山狼来,接着又将前朝不稳、天下形势如何大致说与阳筠。

    “如今外头的形势当真须臾万变,这些消息都是今日一早送进来了,这会子却也并不新鲜了呢。”段良媛说着轻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阳筠面上也是无可奈何,却不继续议论时事,只与段良媛又说了几句教养孩子的话便散了。

    段良媛走后不知多久,阳筠才敢想心事。

    她本想问问京兆府尹是否有逃生的路数,可以将几个侍女托付出去,又或者趁着大势未去,先将两个孩子送将出去,待日后局势稳当了,可接时便将二子接回。

    可方才经段良媛提醒,阳筠才恍然明白了姚良媛的用心。

    也是她自己疏忽了,先前竟从未多想过——姚氏既然与魏国联系甚密,姚石良显然深得周道昭器重,这般心腹之人,对当年那些往事自然也有所耳闻。或许正是姚将军为女儿考虑,这才告诉姚良媛阳筠与魏国公子有旧,或可从魏国那里谋得一条生路。

    若非如此,姚良媛的举动实在有些怪异,教人难以理解。

    可这般想来,阳筠心中又生出些旁的困惑来。

    倘若姚石良能知道那般私密之事,周道昭对其必十分信任,这虽可以解释姚家一早预谋叛逃之事,却令人对姚将军品行生疑:能替女儿这般谋划的,并不像是个为了一己前程而抛弃妻女的薄情之人。

    不知为何,阳筠越想越觉得姚氏满门并不简单。

    正皱着眉头苦思,外头孩子的笑声传了进来。阳筠将心绪收回,不再去想姚氏之事,只静下心来琢磨阳筱、瑄哥儿、并琰哥儿和几个侍女的出路来。

    姚将军与姚良媛这般信得过她,莫非她真有望从魏军刀下谋生么?要她再见周绎,定然是不能的,可若她死了,这些人是否还有活路呢?

    阳筠将自己关在内室,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呆坐在胡凳上,一肘支着胡桌,另一手轻扶着桌边,静静地沉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承肃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第二三七回 杀心起() 
早起听到消息时,武承肃确实想过拦阻,可一路急行而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武承肃才进了宫,便听说武岳圣旨早下,跟武岳刚说了几句话,朱氏被斩杀的消息便传了来。

    见武承肃清早便来,武岳心知他是为了姚氏叛逃而来,可追杀的口谕下了一个时辰了,这会子要追也追不回来。

    更何况武岳并不想遣人追圣旨。

    方才他正睡得沉,忽然被门上的小内侍唤醒,说宫外传来朱氏潜逃的消息。

    “依稀听说是几位姚将军叛逃,降了魏国了。”

    武岳本就有些急躁,近来又病得昏昏沉沉,乍一听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先火冒三丈,让人去姚家查看,并不及细细斟酌。待去查看的人走了,武岳虽觉得奇怪,但想着许是姚家几人前几日就逃了,今日朱氏与宫里才有的消息,竟也没有多想。

    等到杀人的圣旨下了,武岳这才让人细细去查问,也是此时才终于弄清楚,那姚氏一门将军竟是在昨日夜里叛降的。

    武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让人去找那个小内侍,却听说那人服毒自尽了。

    “找着的时候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想是给陛下报完信便跑出去吃了药。”魏世杰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给武岳禀告。

    武岳自知上当,原本有些后悔,可转念一想,竟还是杀了朱氏得好。

    如今这朝中多少人心思均整日观望,盘算着要往哪边倒,若教他们知道自己轻易放过叛逃之人的家眷,自然一个两个地都要跑了——左右把亲眷丢下也无妨,只顾自己逃了便是,回头大业得成再团聚就是。

    想着杀鸡儆猴,武岳的心思愈发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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