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阳筠忍不住轻笑出来:“不过是个说法罢了,总不能叫‘七百鲤池’‘八百鲤池’罢?这些取名作文的,多半为了好听罢了。”
话说到这里,她双眸忽然一沉。
略犹豫了一下,阳筠蹲下身子,双手扶着武存琰的肩膀,微笑道:
“琰哥儿且说说,为何又不想去看鱼了呢?”
武存琰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道:“儿臣原本觉得鱼儿有趣,在水里凑在一处,又自在又热闹,这才想要看。可方才听母亲说,鱼儿未必有一千,却非要叫‘千鲤池’,儿臣便有些不爱去那处了。”
阳筠轻轻咬了咬牙,正色道:
“琰哥儿为人处世严谨,母后十分喜欢,可‘矫枉过正’‘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琰哥儿既读了书,也该知道一二,今后不可如此。你当谨记,凡事未必只有是非,许多事在咱们看来是不好,在旁人看来就十分欢喜,你可明白?”
武存琰瘪了瘪嘴,半晌后轻轻摇头。
看见那一脸的茫然无措,阳筠心也软了三分。
可话总归是要说的。
“孟夫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你学过的,母后今日说的,便是这个道理。”阳筠语重心长,“但凡天下人心所向的,便应是你我所向,凡是不得民心的,便该弃之。
“即便不为君,只为臣,或干脆是个匹夫莽汉,也该知道何谓民间疾苦。祸国殃民的事不做,损人利己的事不为,这是为人该有的品德。”
武存琰思索了半天,对阳筠点头道:
“儿臣似乎懂得了母亲所说的道理。”
阳筠轻叹了口气,幽幽道:
“也不求你全明白,只别忘了母后今日的话就好。”
武存琰用力点头,神色无比认真,道:
“儿臣定会记得孟夫子的话,也会记得母后今日跟儿臣讲的道理。”
阳筠闻言微笑。
武存瑄见阳筠笑了,忙抢着说他也懂得道理,也会记得今日的话。
阳筠笑着点了点瑄哥儿的头,带着他们继续往千鲤池去了。
武存瑄自然还是高兴。武存琰也不像方才那般失落,仍旧热热闹闹地跟着看了一回鱼。
慈元殿内。
武承肃给钱氏问安。
钱氏坐在铺了绾色缎面坐垫的胡椅上,看着武承肃淡淡笑了笑,便唤他坐在自己身边。
许嘉端了个胡凳过来,紧挨着钱皇后胡椅前头放了。
武承肃看着那凳子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没有拒绝,就那么侧着身子坐下了。
“上次你这样坐在我身边,还是你与郑氏大婚之前罢?”
钱皇后忽然开口。
第三四二回 悔无用()
武承肃便有些伤感。
与郑氏大婚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几乎已经记不得了。
钱氏倒是替他回忆了一番。
“那时你与我、你与你父皇,都亲近得很。虽然我与你父皇那时受人挑拨,已经失和多年,对你却没有不尽心的。
“如今我再想来,你父对你与其他父亲并无两样,反而期待更多。
“也是我从前太过倔强的缘故,以为自己受了委屈,便愈发要面子,不肯与他说个明白。但凡我有一点刚性,直接找他理论一番,也就清楚了。
“因郑氏之事,你与他也生分了许多,那时我是十分欢喜的,以为可保全族富贵久长,也可与他分庭抗礼。
“可终究,因为皇后的缘故,你与我又生分了。
“当初为了惠英能顺利加入东宫,我确实花了很多心思,也害过皇后,更害了对你我母子忠心耿耿的姜华。如今想来,不过是让人看了一场笑话,自己其实并没得到半分好处。
“我原想着,既然做错了,寻个时机跟你父亲认错求和,可终究放不下面子,拖着不肯开口。
“哪想到我不过拖了一阵子罢了,他却遇上了歹人,忽然驾崩了。
“我日夜啼哭,终究哭不回他来,他也不会知道我有多懊恼。
“我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原谅我了。”
这话钱氏便是不说,武承肃也能猜到大半。
然而钱氏这会说出来,教人听了还是忍不住难过。
因失了父亲,武承肃对母亲的怨恨本就烟消云散了,现如今听了这些话,心中愈发不忍,忙安慰钱氏道:
“父皇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即便从前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方才听了母亲的话,多大的怨恨也都消了。母后莫要再伤心,倒教儿子也跟着不好受。”
钱氏一面摇头,一面仍是流泪。
武承肃再劝也是无用,还是钱氏自己哭了一会儿才止住的。
待擦干了泪,钱氏定定看着武承肃,半晌后,她深深地深吸一口气,重重叹了出去,又继续道:
“我因做过这些错事,知道这里头的苦,便怕你也步我后尘,留下些什么遗憾,想要弥补也是晚了。
“并非我说丧气话,现今天下这般乱,形势对咱们燕国又不利,莫说为了前方将士或临水百姓了,便只看身边之人,你也该认真替他们打算打算。
“从前是我只顾着本家,现我也想通了,女子在父母眼里,或许还是个宝贝,在族人眼里,多半只是个获得权势地位的手段罢了。
“你外祖父待我很好,可这宫里人,死去的,还活着的,多少人早都被父母抛弃。
“等到国破那日,她们都是‘前朝余孽’,是一个都逃不出命去的。那时她们的家人更不会向着她们了,怕连认也都是不愿意相认的。
“你若有机会,能够保她们性命,万不要错失了。
“人的性命只有一次罢了,过去了就回不了头,做错了,便是悔白了头,也是晚了。
“我这一生,终究是糊涂的。”
见钱氏伤心,武承肃忙要劝慰。
钱氏却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
“说了这些话,我也乏了。你好好想想我今日的话,万不可觉得我糊涂,随意便轻忽了。”
武承肃点头应了,终究还是劝了钱氏半晌,又服侍钱氏躺下休息,待钱氏昏沉沉睡去,他这才悄悄离开慈元殿。
一路上,武承肃都紧锁着眉头。
母后的话中确实有些道理,然而终究不过是其一生的感慨罢了,莫不是因为魏军兵临城下,母后怕到时皇族被杀个精光,没机会再说这番话,因此特意赶在今天说的么?
也不知为何,武承肃心中十分不安稳。
还没到寝殿,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大惊失色说了句“坏了”,急忙回头又往慈元殿跑。
然而到了慈元殿,却发现是自己多心。
钱氏确实睡着了,还因他贸然折回去而吓了一跳。
武承肃见母亲仍好好地坐在那里跟自己说话,终于能将悬着的心落下来些。
他重又给钱氏问安,只说自己想明白了钱氏的话。
“母后既然要休息,儿子不便打扰。”
钱太后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想明白了最好。既如此,便去做你该做的去罢!”
武承肃笑着告辞。
这一次,他倒是认真琢磨钱氏话里的意思去了。
许是要劝他投降,以求保住宫中女眷与自己的子女吧?若他主动禅位,依周道昭的城府,或许真会将他们一家子圈禁起来,留人一条生路。
周绎如今不攻城,是否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想要让他自己放弃,主动投降了呢?
可若暂时保得性命,那周道昭却暗地里害人,又该如何?
正想着,远远地便见阳筠的背影。
武承肃有些发怔。
真要降魏,让出这天下,阳筠的出路又在哪里?
待他回过神来,阳筠带着两个儿子,已经越走越远了。
武承肃眉头紧锁,终还是回自己寝殿去了。
第二日一早,还在朝上,便有后宫内侍急着求见。
丁鑫来报时,武承肃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钱氏终究还是自尽了。
听说是服了剧毒,死相有些难看。
丁鑫唤了他半天,他才清醒过来,忙站起身就要往后头走。
可才刚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丁鑫等人慌忙搀住,扶着武承肃往后头去。
众朝臣忽然被丢在了大殿之上,均有些茫然无措。大家面面相觑,却发现没人知道缘由。
等了才一会,就见华青急忙过来。
华青先给众位大人问了安,接着将后头大致的情形说了,只留了几个皇族之人在此,其余的便都教散了。
众臣出门后一言不发。
大燕国皇宫里乱成这样,显然是不会再有复兴那日。
魏国就要得了天下了。
也不知他们自己要何去何从。
武承肃赶到慈元殿时,阳筠、段氏等嫔妃也早都赶到。阳筠在一旁张罗着,其余人正按品跪在那里哭。
见武承肃来了,众人忙行礼问安,问过了继续各哭各的去了。
阳筠看她们倒都是真哭。
可哭的是什么,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第三四三回 早筹谋()
众人给武承肃问安,武承肃看也不看,直接往内室里冲。
阳筠见了,快步跟在后头。
看见钱氏铁青的脸,武承肃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阳筠听着伤心,一面跟着流泪,一面过去轻劝武承肃。
怎料武承肃哭了半晌,忽然狠狠地回头瞪着她看了半天。
这一看,倒把阳筠的心看得发凉。
可她如今愈发不好自己起身了。
阳筠咬了咬牙,即便明知无用,仍旧坚持着劝了半晌。
武承肃不理不睬,由着阳筠在旁边劝,却也不会伸手推开她。
丁鑫见事情不妙,忙出去请了段氏进来。
段氏进门见此情状也隐约察觉出不妥,可她素来最有眼力,只劝了武承肃两句,便转头劝起阳筠来,说些让她“莫要太过伤心”的话,请阳筠“好歹先料理了此间的事”。
阳筠感念他二人,顺着这话起身,仍旧去张罗慈元殿内的事去了。
等武承肃哭毕一场,阳筠已将事情料理妥当,照着宫中旧例安排了入殓、停灵、守灵等事。
武承肃心中愈发难受。
是日夜,武承肃便宿在了德妃宫中。
阳筠听了只是笑了一笑,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珠儿几个十分担忧,却不敢相劝。
“别说咱们娘娘如今是与陛下失和,便是两人还好着,究竟也没什么趣——大燕国都要不在了,伉俪情深还有什么用处?”几人私下里在一处时,珠儿常叹气道,“可知若要求喜乐,先要求个平安长命,否则都是白搭。”
其余几人听了,有附和的,也有不言语的。
也不知怎么,这话就传到了武承肃的耳朵里。
他竟二话不说教人把珠儿绑了,趁夜里勒死,丢了出去。
阳筠听到这话时,立即晕了过去。
宫里的人见阳筠显然是倒了,也便开始不尊敬了,虽不敢明着与她作对,却不再如从前那般顺从,每日早晚也不来问安。段氏虽还常来,也只能安慰阳筠两句罢了,宫中人心她却也扭转不过来。
坠儿几个恨得不行,却又怕她们一时不注意,教人拿住了把柄,把她们一个个都被除去,从此无人照料阳筠,少不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