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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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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肃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那楚冀才知道女儿吊死是个什么心情,外头又要怎么议论他这个太子。

    “殿下要不要去瞧瞧?”姜华轻声问道。

    “瞧!怎么不瞧?自戕也是大罪,这倒有意思了。”

    武承肃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姜华等人慌忙跟上。离楚奉仪吊死的左春坊不远时,碰到了阳筠一行。

    阳筠才刚从延芳殿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武承肃往这边走,身后跟了不少人。她心中还觉得好笑,以为这边也没有段良媛所说的那般偏僻。

    直到走近了,阳筠才看到武承肃满脸的戾气,看他身后跟着的人都加倍小心,阳筠心知出了大事。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阳筠给武承肃见礼后直接问道。

    武承肃笑了笑,看似云淡风轻,对阳筠道:

    “可巧在这遇见太子妃,左右也是要去的,不如同行吧——楚奉仪吊死了。”

    听说吊死了人,阳筠来不及细想,忙打发了珠儿和阳筱回去,自己带了印儿、坠儿跟着武承肃去了。

    阳筠边走边在心里回忆那个“楚奉仪”,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家世一般,还是个庶出,平时也不见她与谁交好。

    快走到右春坊时阳筠才开始心慌,脚下发软,强迫自己才能往前走几步。

    和溺亡一样,自缢也是阳筠的心结。她见过吊死的人,情状极其可怖,而那人就是她的母亲。方才太过吃惊,没来得及多想,幸好早打发了筱儿回去,不然现在就是两个人伤心。

    左春坊里乱成一团,附近的几个宫里也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内侍、侍女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见太子和太子妃来了,都慌忙低了头,生怕惹祸上身。

    武承肃哪有空理他们,直奔左春坊里楚奉仪的几间屋子去。

    阳筠战战兢兢,狠狠握着坠儿的手,印儿见阳筠有些哆嗦,忙扶得更紧了。

    尸体就放在内室地上,好在早有人把楚奉仪放了下来,将脸用白布盖了。有仵作验尸,验过后将结果告诉了姜华,姜华转述给武承肃。

    倒还真是吊死的,也不见脖颈上有抓痕。

    武承肃觉得有趣,不知是有人跟她说好了让她自缢,还是她当真活不下去了。

    无论事实是哪个,传出去都只说明武承肃无容人之量,侍妾父亲弹劾了他的人,他就留不得这个侍妾了,诸如心狠手辣的恶名可想而知。

    楚冀才摆明了弃车保帅,然不怕楚奉仪自戕株连全家,倒也算他有勇气。只是对自己女儿都如此狠心,当真让武承肃不敢苟同。

    那楚冀才原本只是个四品闲职,如今虽然仍是闲,好歹也是个三品官。眼看着他平步青云、炙手可热,怕是有人愿意与其交好吧。

    能给家里其他几个孩子谋条出路,舍弃一个才九品的庶女又算得了什么?

    套路是明摆着的,只恐防不胜防,楚奉仪还是被人害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如果看了,就算顾忌武岳百年后武承肃即位,现在不敢得罪了他,怕也不能轻易倒向他了罢。

    “要怎么说?”阳筠忽然问。

    燕国人口复杂,可不比高阳。她母亲虽然死后不得祭飨,但也不会因此连累了族人,为了不耽误她们姐妹,叔父还特意说母亲是殉情。

    如今楚奉仪没了,阳筠觉得也需要个理由,不然肯定会连累旁人。

    武承肃却以为阳筠替他担忧,还以为她懂了其中蹊跷,回头看时发现她脸色苍白,身上软软的,显然是怕了。武承肃不禁心里一动,既感念她的关心,又佩服阳筠聪明。

    “就说吃错了东西,昨日半夜起发现便中有血,今日午睡后一阵腹痛,就忽然没了。”武承肃冷冷道。

    虽然验尸的结果由着武承肃说,阳筠却觉得他这招不高明。正盘算着,却见武承肃又低声吩咐姜华:

    “把她自缢的事儿慢慢透出去,就说有封手书,写说因东宫里人才众多,良娣都生了儿子,她不显眼,又觉得被父抛弃,生无可恋,不如一死,也好替父赎罪。”

    这样一来,外头的人非但不会说太子不容人,还会觉得他善待宫眷,连自戕都帮着遮掩。

    阳筠心下佩服,见武承肃行动不瞒着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若还有人不信,又当如何?”

    武承肃看着阳筠微微一笑,道:

    “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阳筠低了头,反复琢磨着这句话,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边事情落定了,自然不需多留。武承肃本想说去八凤殿用晚膳,但看阳筠的脸色,估计她今天没什么胃口,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嘱咐阳筠好好洗洗,别沾上了晦气。

    晚上的时候,经姜华提醒,武承肃才想起阳筠生母伏兰亭就是自缢而亡的,他不免有些懊恼,没多加考虑就让阳筠同去。

    八凤殿里头,阳筱问东问西说了好久,打从听说死了个人便开始打听,直到看见姐姐吃不下饭才安静下来。

    这一晚没几个人睡得好。

    楚冀才那边知道女儿死了,不免大吃一惊,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武承肃不容人,自己以后怕是不得善终,接着又为楚奉仪伤了一回心。

    没一会儿就又有下人来报,说是有如此这般的传言,楚冀才听了脸上一红,仿佛看到女儿脸色青紫,伸着长舌瞪着他。

    他的想法原本十分简单。

    自己的庶女不过是个奉仪,而如今连良娣都有了儿子,恐怕楚奉仪这辈子也挣不来个光耀门楣。

    与其等太子上位他再谋划,不如现在见风使舵,自己跟着武岳走,给儿子女儿都寻了好出路,让子女中立,即便因此得罪了武承肃,大不了就是他一人死。

    况且楚冀才觉得,武承肃上位未必就会清算他,不然留下个跟武岳一样糟糕的名声,岂不是自毁长城?

    哪想到女儿这么烈性,说死就死了。所幸他早做足了打算,也没有十分伤心,只是从此心虚害怕,晚上总是睡不踏实。

    楚奉仪挺灵、入葬,楚冀才都以丧女心痛、旧疾复发为由,一直呆在家里“将养”,连早朝也不好去。

    此后每每见到楚奉仪的生母薛氏,楚冀才也是心慌不已,终于忍无可忍,将薛氏毒杀了才罢。

第四十一回 殃无辜() 
诸如楚冀才这等心虚之人,自然轻易信了楚奉仪自杀的事。

    而有些聪明的,心知太子不会自找麻烦,即便真的心狠手辣,也断不会此时对楚奉仪下手。如此一来,便有不少人怀疑起武岳来,对皇帝心生不满不说,对牺牲女儿的楚冀才也十分不齿。

    朝中虽仍有人对武承肃存疑,觉得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手段,却只是少数几个人偷想罢了。这种人又多半不聪明,在朝本就没什么势力,因此他们信与不信并无甚作用。

    可怜了楚冀才机关算尽,原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不想反倒大不如前。从前没什么人瞧不起他,更有人忌惮着武承肃,亲自登门的虽不多,送节礼却从没落下过。

    楚奉仪一死,一切都变了样。

    待半年后,薛氏又被楚冀才毒杀,他原以为是天衣无缝,想图个长远的踏实心安,薛氏丧礼连个吊唁的都没有,来府上问候的也就几个同年罢了。

    自此,众人看楚冀才就如同看一只癞蛤蟆,纷纷避之唯恐不及。楚冀才不免心生悔恨,却为时已晚。

    这些都是后话。

    楚奉仪死的当日,阳筱从姐姐那里没问出什么来,第二天一早就拉着珠儿出去,非要打听清楚。

    珠儿不解,不过是死了个奉仪,二王主为何如此上心。

    阳筱却不得不关心。她一早就怀疑母亲伏兰亭的死因,偏不知该怎么查明。如今碰上个莫名其妙吊死、太子又为其遮掩的,她哪还能坐得住。

    再者说,东宫诸事和太子为人,跟姐姐密切相关。阳筱虽不知道打听清楚了她又能做什么,但总不能不去打听。

    珠儿先去问印儿和坠儿,印儿摇头叹气让她别问,坠儿则沉着脸不出声。珠儿说了把二人的反应,阳筱更担心了。

    果然事出蹊跷!阳筱如此想着,便让珠儿遣两个小侍女出去探消息。

    “让她们只当是出去逛。别人问起,就说去膳房给我拿糖。”

    珠儿答应着,遣了春桃、夏莲。秋云笨笨拙拙的,冬雨又有些贼气,珠儿不惯用她两个。

    才半个时辰春桃她们就回来,把有封手书的事跟珠儿说了。

    “丁三这回口风可真严!”春桃乍舌道,“要不是因为我们是八凤殿的人,他还一问三不知呢!”

    阳筱听了后半晌不语,吃了午膳也没好好歇午觉,怕姐姐疑心,她只好闭眼装睡。阳筠哪里知道她又胡闹,以为妹妹睡下了,便也躺下休息。

    阳筱闭着眼,眼珠儿却骨碌碌转个不停。

    “午睡”起来,阳筱又去找珠儿。阳筠知道她们凑在一起就要胡闹,还以为不过是小孩子淘气,想着东宫里的规矩阳筱和珠儿也都懂,只嘱咐钏儿盯着点,别闹得太过,便由着她们去了。

    阳筱却不乱跑,安安静静呆了一下午,跟珠儿小声聊起了卫良娣。

    卫良娣几次来八凤殿找武承肃的事,珠儿是一清二楚的,也明白卫氏这是与阳筠争宠,便把卫氏之前专宠,并卫氏早产、阳筠被人轻视之类都说给阳筱听。

    原以为阳筱会撸起袖管跳脚骂,怎料她听完就开始发起呆来,过了许久才回过神,跟珠儿又悄悄说了几句。

    晚膳后,阳筱嚷饿,要吃酥酪。珠儿吩咐了春桃、夏莲去膳房取,二人应声而去。

    在膳房等酥酪蒸好的空档,春、夏二人和小内侍们聊了起来,说起了那封手书。

    果然便有人把消息漏了出去,几经辗转,翌日就落在了香草耳中。

    “一个没孩子的九品奉仪,死了就死了罢!”卫良娣瞥了一眼香草,慢声慢气道。

    那个楚奉仪前日就死了,新鲜劲儿早就过了,左春坊离她又远,香草才想起来回报此事,还一脸焦急道样子,令卫良娣十分不以为然。

    香草却不敢直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卫氏先是困惑不解,一股业火随即烧上来,她实在不懂自己生个孩子碍着那个楚奉仪什么了。

    就算是嫉妒,也该是个四、五品的侍妾吧?小小一个九品奉仪,临死了居然留下封手书,说是因为“良娣生子”才觉得困顿不堪,也因此“被父亲嫌弃,生无可恋”。

    这是要说人死了都是因为她卫良娣么?

    这话传出去虽然丢的还是楚奉仪的脸,可她卫氏好端端地被卷了进去,保不齐还有人说她擅宠不贤,真是还不够恶心的。

    想跟她争风吃醋,也该是那个太子妃吧?别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哪有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卫氏素来小气,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早产,这样的消息听进去,自然又要动肝火。

    连续几天卫氏吃不下睡不好,倒不是因为怕鬼,只是莫名弄了一身骚,咽不下这口气。人活着她还能寻个办法出出气,那楚奉仪早就死透了,这口气她只能憋着。

    彼时卫氏生产已过了近半年,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分,被传言一气,忽然又开始不利索,淅沥沥地流下血来,一月倒有半月不能侍寝,又过了半年才渐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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