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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太子妃无意于此,他听了这些疯话,不表忠心也是不行的。
为了撇清关系,他这边瞧完病、开好方子,那边必先去寻姜华,将此事和盘托出。如此一来,即便太子妃真的玩火,也不会烧到他的头上。
阳筠心里乱着,丝毫没察觉医官的异样。她吩咐坠儿去堵住玉叶的嘴,又教钏儿去叫力士过来,帮着把玉叶捆上。
“人就还搁在自己房里头,让春桃和冬雨看着。”阳筠对坠儿几个道,“力士进去之前务必堵上她的嘴,实在堵不上拿东西敲晕,只别打死了就是。”
坠儿几个答应着,各自下去忙碌。阳筠吩咐珠儿去跟医官开方子抓药,医官说他回去开药方,抓好了药让人送来。
阳筠盯着他,面无表情。
医官不禁心虚起来,改口说自己抓了药亲自送来。
阳筠便歪了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有了表情还不如方才没有,把那医官看得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怕放错地方。
他原想的是自己先去告诉姜华,万一姜华说玉叶不能留,他再去开一剂药,只在里头偷偷加些砒霜也就罢了。
偏太子妃不好糊弄,分明识破了他,却又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小心思被人瞧破,那医官愈发手足无措,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弥补。
阳筠“哼”了一声,正好坠儿堵了玉叶的嘴出来,她便吩咐坠儿去请武承肃。
医官更加难堪,又生怕太子来了灭口。也不知太子妃知不知道其中利害,竟然主动找了太子殿下过来。
阳筠盯着他忽红忽白的脸,冷冷问了句:“还不去开方子么?”
那医官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请珠儿跟着去开方子抓药,才走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都软了。
看着医官的背影,阳筠不禁暗恼。
原以为二人皆听到了秘密,就当做不知道,彼此遮掩过去也就是了,好歹先捱过今天再图解困之法。谁料这医官主意大得很,竟想先去告密。
他就不怕邀功不成,反而被武承肃立即灭口?
既然总有人要去告诉武承肃,不如阳筠自己去。他前两天不还对她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么?如今换她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坠儿先去了崇文馆,听见说武承肃还在前头议事,不禁为难起来。
玉叶这事颇急,请太子是宜早不宜迟的,但她要是求着人去帮她通传,把正在议事的太子强拉去八凤殿,今日的事就掩盖不住了。
玉叶服了五石散的事势必要传开,然而郑氏的事却只能尽力遮掩。
坠儿犹豫再三,刚想回去八凤殿,却见武承肃从前头回来。
见到坠儿时,武承肃有些意外,而坠儿一句别的话不说,只说阳筠请他去八凤殿,接着便跪地不起,分明是有要紧的事。
武承肃无暇多想,转头就往八凤殿去,一路上快步如飞,生怕是阳筠有什么不好。
及到了八凤殿,看见阳筠好生站在那里,武承肃心下大安。
走进一看,却发现阳筠皱着眉,一张脸黑得要命。
“这是怎么了?”见阳筠苦着脸,武承肃不禁跟着皱眉,问阳筠道。
第六十三回 如梦中()
阳筠看着武承肃,不知如何开口。
人已经请来了,她便是再想沉默也是不能。
况今日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她既掩不住所有人的口,不如赌上一把,由她亲口说了,摆出个磊落的态度来。
至于武承肃会如何处置,阳筠仍心存侥幸。
虽没有十足的把握,阳筠心底却信得过武承肃。
他不会害她,过去虽然有过,以后却绝不会了。
阳筠将武承肃请进内室,把人都遣了出去,连茶也不奉一杯,便将玉叶服了五石散、发疯时说了郑氏之事都说了。
屋子里静得让人不自在。
阳筠觉得手脚发凉。她暗暗咬紧牙,把心一横,就那么等着他说话。
“都有谁听见了?”武承肃沉思良久,果然先问的是这一句。
阳筠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天由命罢!
她将几个侍女和医官都说了,半点隐瞒也无。
“如今将玉叶嘴堵了,人也绑着,扔在屋子里,由春桃和冬雨两个看着,她两个都是从前就在八凤殿服侍的。”
武承肃黯然,问阳筠要起茶来,自己坐在那里皱眉不语。
茶水原是一直供着的,即便太子妃不喝也不能间断。
阳筠转身去倒茶,手却抖个不停,不妨将热茶倒在了手上。
因怕惊了武承肃,她不敢扔了茶盅,也不敢叫出声,咬着牙强忍着疼,把茶端了过去。
武承肃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道:
“那个叫玉叶的不能留了。这事你不用管,等入夜了自有人来处置。至于其他人”
话说到这,武承肃猛地停了下来。
这事涉及到她的四个陪嫁侍女,当真计较起来,必定是一个不能留的。
他沉着脸看着阳筠,心里更加沉重。
阳筠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惨白,看得武承肃心里一疼。
武承肃忽然有些释然。
他原打算将阳筠以外的人全部灭口,但如此一来,阳筠身边怕再无可用之人,以后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可看阳筠这模样,怎会舍得那几个陪嫁的侍女。
与其从此与她有了芥蒂,不如这次留下那四个侍女,日后若有风吹草动再将其除去,倒也不算迟。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脸苦笑,他似乎越发没有原则了,竟连这等大事都用来讨好她。
阳筠看着那抹苦笑,心情十分复杂。
她于心底相信武承肃的真心,却不知他的这份真心比起江山和皇位孰重孰轻,不敢抱太多希望。
见武承肃笑得十分勉强,阳筠以为他有了决断,果真弃了她。
这次怕是逃不过了,她和印儿几个,终还是这样的结局。
她突然有些想哭,压抑了许多年,连哭也没几次痛快的。然而不知为何,她就是挤不出一滴泪来,只觉浑身凉得厉害,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阳筠面色变化,武承肃起初还未察觉,待他反应过来时,阳筠早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仔细看去,见阳筠的脸色十分不好,不知从何时起竟愈发惨白了。
武承肃心里一疼,伸手去握住阳筠的手。
阳筠手上才刚被热茶烫了,如今被他轻轻一握,不免又是一阵火烧一般的疼,身子也跟着一哆嗦。
武承肃只当她害怕,并不知阳筠烫伤了手,他的目光柔了又柔,恨不得化成了水。
为了让阳筠放心,他的手上加了几分力气。
这一举动并未让阳筠安心,她愈发不敢确定武承肃的意思。
是明知烫伤才故意伤她,还是单纯为了让她安心?抑或是心有万般不舍,却只能尽力一握,暗示她“放心去吧”?
换作平时,阳筠许会觉得被他握住温暖踏实,然而此时除了辣辣的疼,她再无其他感觉。
见阳筠紧锁双眉,露出些视死如归的气概来,武承肃仔细琢磨了一下,大致明白了阳筠的担心。
左不过两件,其一是他亲手杀了郑氏,其二是阳筠知道他杀了郑氏。
恐怕此刻在阳筠眼里,他武承肃就是一个弑妻的罪人。而为了掩盖己罪,他丧心病狂,又要将继室害死。
武承肃又露出一脸苦笑。
他本是打算将她的侍女全部灭口的,
“你的侍女可信得过?”他尽量放轻声音,绕过那个让他伤心的误解不提。
阳筠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虽仍难免小心翼翼,唯恐乐极生悲,面上却忍不住露出喜色。
“信得过,她们都是聪明人。”阳筠轻声道,“且不说这些年的情份,便是为了活命,也断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你再与她们说明轻重,今日的事十分要紧,对任何人不能漏了口风,”武承肃一顿,狠心道,“若她们当中有人把话传了出去,就莫怪我不留情了。”说完,也不敢看着阳筠,只又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
虽说“爱屋及乌”,阳筠心里却也清楚,他能放过坠儿几个,必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心里不免十分感激,不顾手被捏得生疼,重重点头应了,再控制不住情绪,泪流了满面。
武承肃松开右手,用拇指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揩了下去。
阳筠的泪却如决堤一般,竟停不下来了。
武承肃随手拿起一方帕子给阳筠拭泪,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
见上头的针线工夫十分粗糙,武承肃料是阳筠自己绣的,双手抻着帕子,在阳筠眼前晃了一晃,柔声道:
“留着她们几个给你做针线。不然你以后的体几物件都这么蹩脚,还不让人笑话?”
阳筠“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武承肃又拿了帕子认真给她擦鼻涕,羞得阳筠面上飞红,连帕子也顾不上夺,催着他去料理正事。
武承肃又笑着哄她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坠儿几个等在外头,都不免有些惶恐,却不曾因此怨天尤人。见太子一个人出来,众人愈发忐忑不安了。
武承肃叫过姜华,附耳低声吩咐了半天,姜华答应着下去了。
姜华早料到太子会对太子妃心软,不想软到这种程度。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想把实情告诉皇后娘娘。
第六十四回 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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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如今对太子妃太过用心,甚至不顾原则,轻易便乱了方寸。
姜华看着担心,他曾想过告诉钱氏,然而一想到太子这些年实在可怜,终还是决定把话咽回去。
待一切安排妥当,印儿、春桃几个都被换下,武承肃又进去内室看了阳筠,然后才往宜秋宫去。
卫良娣听说太子被人请去了八凤殿,还以为阳筠称病争宠,正憋了一股火,不知要如何发作,忽见武承肃又往她这里来了。
她竟有种首战告捷、胜利在望的畅快。
晚膳时候,她本想提仇良媛来宜秋宫的事,却因怕被疑心挑拨,或因此想起她也曾散过谣,不敢再一时冲动管不住嘴,不得不暂时按下话头。
待有几分把握时,定要告那仇良媛一状才能解恨。
于是卫良娣东一句西一句,绕来绕去,终还是绕到了武承肃方才去八凤殿的事。
“可是太子妃殿下不舒服么?”卫良娣柔声道,露出一脸关切,“听说医官跑了两趟,还惊动了太子妃殿下贴身的侍女亲去看着抓药呢。”
“消息传得这般快么?”武承肃微微一笑,问道。从她开始绕圈子,他就猜到是要打听这个。
卫良娣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也未能察觉武承肃的笑容里分明有一丝狠戾,她只按着自己刚想定的路数说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了,还商议着要不要去八凤殿探望呢。”说到这里,卫良娣故意顿了一下,“后来听说太子殿下被请去了八凤殿,大家这才没去。”
武承肃笑着看卫良娣,似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自然要说下去,下面这句才是正经。卫良娣娇羞一笑,故作矜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