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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般绝情!”萧选W盯着风冽。风冽亦转过身,不再看她,冷冷道:“是你不给自己退路,王爷身份高贵,岂容你这般侮辱?”
萧选W猛然一滞,转眼瞧见侯在门外的诸葛青玉,不由赶上前,恳求道:“诸葛先生,请你帮我,我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胡人的孩子!”
“夫人这是为难在下。”诸葛青玉话未完,萧选W已抓住他的衣袖,恳求道:“我离了这里已无处可去,你告诉墨兮,我不要这个孩子,求他不要赶我走!”
“夫人不仅为难在下,也是为难王爷。”诸葛青玉把萧选W的手拿开:“夫人身子虚弱,这孩子不得不要。”
“不得不要?!”萧选W惊了一跳。下一刻,她猛然跳起,死死盯着诸葛青玉:“可他把我赶出去,让我去找安庆宗么?!”
“这在下不知。”诸葛青玉一脸为难,只若有所指道:“夫人还是好好保养身子,以后的路,便要靠夫人自己应对了,王爷已是仁至义尽。”
第176章()
李二傻。
他三十多岁,约半年前为苏家父女所救,那之后便长住在了这山高皇帝远的武康郡。他初来时,人们问他,他偶尔还应两声,人们于是知道他姓李,在家中排行老二。再之后的某日,他忽而变得疯傻,也再不张口说话了,人们便都叫他“李二傻”。
他的左腿曾受过伤,走路有点儿簸,人也痴笨,可他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做活儿也精细利落,从未出过错,竟像个正常人一般。所以他后来虽然疯傻,苏家隔壁的棺材铺仍然收留了他,让他给做成的棺材上画画题字儿。
棺材铺里,李二傻正把笔蘸了墨,往棺材面上画松柏,那木匠干完手里的活计,便过来调笑:“二傻子,那苏家的美三娘,可是你老婆?”
李二傻专心画着那柏树的树干,恍若听不到一般,棺材铺里光线不好,把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一半露出,露出的那半边竟是俊朗得很,说不出的贵气。
那木匠抬手在李二傻梳得利落的头发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瞧,三娘把你的头发梳得多利落?真不知你是交了哪辈子的好运?你自个儿说说,哪个傻子能碰上这么好的女人?你跟哥说说,你之前有没有老婆?”
一旁还有个给李二傻打下手的小伙计,此刻插了句:“我瞅着二傻哥也三十多岁,肯定有老婆了。”小伙计抬起头,见那木匠又一脸羡慕和嫉妒地盯着李二傻,不满道:“张老三,你别欺负二傻哥!喜欢三娘子你自己上门提亲去!”
那木匠两眼一瞪,正要说话,棺材铺的老板从门外进来,瞧见那木匠又溜达到李二傻身边打听苏三娘,板着一张脸道:“张老三,你要相中了人家三娘子,你直接去家里提亲,在这儿欺负一个傻子做什么!”
“我总得知道二傻子和三娘到底成婚了没有啊!”张老三一脸委屈。老板不等他说罢,已来到李二傻身旁,见那一幅松柏图收了尾,画的十分精美,高兴地从袖中摸出几文钱,往李二傻手中一放,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下工回家吧,让三娘给你们买些好饭好菜。”
因为苏家就在棺材铺隔壁,李二傻每日吃喝住都在苏家,不花棺材铺一文钱,所以李二傻的工钱是日结。其他那些伙计都是月结。当下李二傻放下画笔,拿了钱,便缓步出了棺材铺,仿佛刚刚那些人的谈话全然与他无关似的。
“呵,回家吃饭他倒是听得明明白白。”木匠张老三愤愤自言自语,“真不知他真傻还是装疯!”
“哼,不管人家是真傻还是装疯,人家比你有种!有本事你别嫌弃三娘,自个儿提亲去!”老板骂了句。
张老三一噎,脸上讪讪,果真不说话了。这苏家三娘子虽然美,却不完美,她打小没娘,小时候发烧,没钱医治,后来便烧成了哑巴。这苏家老爹身子骨也不好,打柴为生,却也打不了多少柴,父女俩生活十分困难。所以要娶苏三娘,首先便要担起苏家这负担子,这张老三虽觊觎苏三娘许久,却终于不肯。
后来苏家有了李二傻,李二傻每日在棺材铺赚几文钱,闲暇还替人家写字画画,也赚的一些钱。他赚了钱,便都给了苏三娘,苏家这日子才宽裕不少。
“他是傻子才肯这么干!”半响,张老三磨出一句。
“你倒又说人家是傻子了!”老板又冷哼,眼神儿却仍瞄着棺材面上这幅松柏图,啧啧道:“画得这样好,这副棺材得多卖上几文钱不可!”
苏家小院子里。冬日傍晚的时光。
苏三娘衣袖高绾,正用力搓洗着一件衣裳,冰冷的水把她一双纤细的手冻得通红。院门吱呀一响,她猛然抬起脸向门口看来,温红的夕光投在她的脸颊,清秀安静,虽是布衣荆钗,不施一丝脂粉,却楚楚动人。
她瞧见李二傻,眸子里有了笑意,把手里的衣裳一丢,站起身,脚步轻盈地向小厨房走去。
苏三娘端了碗热水从小厨房出来,李二傻正坐在她原本坐着的小凳子上替她搓洗衣裳。她忙地赶上前,把碗放在一旁的井台上,把他的手从冷水里拿开,吃力地把水盆拖到她面前,仍埋了头无声搓洗衣裳。
李二傻也没勉强,取出棺材铺老板给的那几文钱放在井台上,端起碗,缓步进了他的小屋。
他走路有点簸,身形却俊伟。苏三娘看了他的背影许久,直到身后一声咳嗽,才猛然回神。苏老爹从街上卖柴回来,枯瘦的手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乐哈哈道:“三娘,你若不嫌他傻,不嫌他年纪大,爹便做主替你们把亲事办了,如何?”
苏三娘不能说话,耳朵却好使,此刻脸上一红,埋头用力搓着衣裳,把那一条袖子翻来覆去搓了整个傍晚。
苏三娘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屋子里没点灯,李二傻正坐在窗下出神。见她进来,他不做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藏在袖中。
苏三娘手里拿了件新做的衣裳,她点燃桌上的小灯,放出一点温暖的光来。她来到李二傻身前,扶他站起身,心满意足地伺候他换衣裳。
她这般安静,这般轻柔,眼神羞怯,嘴角却有一丝清清的笑容。便那么噙在嘴角。她说不出话,却也不用表达,一切便都在她嘴角那一丝笑容里。
李二傻一直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苏三娘,神情忽而复杂。正把旧衣裳脱下,那袖中忽而掉下一样东西,苏三娘捡起一看,竟是一只手工精细的荷包。
那荷包面料精贵,绣着富贵繁荣的百花争艳图,中间镶嵌着金银丝线,十分华丽精美。她愣了一愣,原本红烫的耳根子忽然一阵冷,她手臂颤了颤,却仍是埋头伺候李二傻把新衣裳试完,见着合身,才埋头离开。
第二日午间,李二傻从棺材铺离开,惯常坐在苏家院门口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苏三娘见他坐在那儿了,便跑到小厨房里去拿饭菜。谁想不过片刻,等苏三娘盛了饭菜出来,门口却已没人了。
手里的饭菜掉在地上,苏三娘安静的神情一慌,便冲到隔壁棺材铺里去找,把棺材铺里正吃饭的伙计们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一直给李二傻打下手那伙计登时明白:“二傻哥又不见了?!”
苏三娘忙不迭点头,落下泪来。她这么一哭,张老三已受不了,他当即从一架未成形的棺材上跳下来,把饭碗一扔,嚷嚷着往外走:“你莫哭,我这就去找!”
这李二傻平时除了不说话,不理人外,没啥疯傻的毛病,就是有次突然失踪,后来被人从河里捞出来,苏三娘抱着他哭了半响才把他哭醒。
棺材铺里的伙计也都放下碗筷,纷纷往外走,却是张老三刚踏出棺材铺,就见李二傻簸着一条腿从街道远处走来,他走得不疾不徐,向来淡漠寂静的眼里似乎若有所思。
张老三却不管那许多,大步来到李二傻前,用力一推:“哼,叫你这傻子乱跑!”那张老三气力颇大,李二傻又腿脚不便,登时脚上一崴,便坐倒在地。
苏三娘抹了一把泪,蓦地冲上前把李二傻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张老三。苏三娘口不能言,见了人从来都是一丝笑容,温顺柔静的模样,当下陡然发怒,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张老三要发怒,瞧见苏三娘脸上未干的泪痕,却又不忍心,一时便杵在当街。
“三娘,我没事。”
平空里,却是李二傻慢慢站起身,突然出声。
整条街上登时又炸开。苏三娘猛然回头,紧紧盯着李二傻,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说过话了。
此时的李二傻,眼神清醒,面容俊朗,莫名带上一股让人不敢平视的迫人气息。张老三气势一弱。
李二傻再不说话,抬手拉住苏三娘往苏家的小院儿走去。
李二傻这一清醒,倒把苏三娘弄得手足无措,她在房门口把他的手挣开,杵在门外不肯进来。
李二傻也没勉强,他负手立在房中,望了她片刻,慢慢出声:“多谢你这一段日子对我的照顾,我要走了。”
苏三娘张大了眼,望着他。
李二傻从袖中取出昨夜那枚荷包,轻柔地摩挲着,眼里满是怀恋:“我原名李鸿,长安人氏,这荷包是我妻子所留,她过世后,我便对天发誓,此生再不娶妻。我不可能和你成亲。张老三人不错,我走之后,你和老爹可以靠着他。”
李鸿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枚金叶子,放在桌上。
苏三娘咬紧唇角,无声望着他。
李鸿却再不看她,抬步要走。
苏三娘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眼神一软,有了一丝请求,示意他跟她进来。
屋子角落的箱柜上放着一只木盒。
苏三娘走过去把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一身叠的整整齐齐的锦衣,正是她救回李鸿时他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早已被她洗干净,缝补好放在那柜中。
苏三娘埋了头,温婉地服侍他把身上的粗布衣脱了,换上他那身锦衣。又把他身上原来的佩玉,荷包一一挂上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服侍他更衣,她的手却有些轻颤。
替李鸿抚平衣角,苏三娘垂首在他身前站了片刻,柔顺的唇角抿出一丝笑容,最后转身脚步轻盈地走出了小屋子。
原本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可她以为只要他一直那么疯傻下去,把他的过去忘了,便会和她平静生活在这偏僻小城。
第177章()
马车骨碌碌行走,銮铃一家人离了金陵,一路南下,来到武康。銮铃是要去莫干山找琴魔,然后再西行入川蜀。林音初听了銮铃那些关于“琴魔”的话之后,也要来见见琴魔。萧华虽不知林音初和琴魔之间到底如何,可他也跟着来了。萧悟是当仁不让的导游,向煦王告假,带他的父母妹妹一起游江南。
到了武康,距莫干山便只剩下一天的行程。
武康郡依山傍水,是个清秀安静的小城,萧悟提议在这里住上一晚,略作整顿。銮铃不忍错过这山水美妙的小城风光,一入城,便要下了马车徒步闲逛。萧悟自然奉陪。
两人逛到中午,眼见他们预定的酒楼就在眼前,銮铃忽而听到身后有个人低低叫了声:“蕙儿。”
她心神一震,转身四处看,可并没有人。
“怎么了?”萧悟见銮铃